南风北落——星火勺【完结】
时间:2023-08-08 14:38:31

  但那样的话,他在别人眼中跟人渣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模样,但她还是存有一分微小期许,希望对方不会沾染灰暗。
  盛栀夏捻着吸管戳戳杯底的柠檬,忽然想起来,她和陆哲淮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联系。
  他似乎很忙,毕竟表弟那件事情至今还在折腾。
  但下一秒,她的视线越过一排餐桌,锁定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于是她明白,他在忙的事情原来不止一件。
  孟予沁束着低马尾,一件抹胸缎面裙风姿绰约。
  “我订的位置不错吧?”她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人。
  陆哲淮双腿交叠靠着椅背,衬衫纽扣散漫地解开一颗,衣袖挽至小臂。
  餐厅提供杂志,他随意挑一本,慢条斯理翻阅着,语气淡漠:“就两个人,也值得你大费周章。”
  孟予沁差点给他翻个白眼:“还真是老样子,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
  陆哲淮不以为意:“想听好听话,你找错人了。”
  “最近心情不好啊?”孟予沁哪壶不开提哪壶,以为他正苦恼着,便借用友人的话术开导他,“Jacob又不是主谋,不一定要监.禁,何况视频里只有一小部分,其他的不是没有直接证据么?用不着担心,一切交给律师。”
  陆哲淮神情寡淡,手中杂志翻了几页,又漫不经心将它放回桌上。
  “监.禁是他唯一的下场。”
  孟予沁一口红酒卡在嗓子眼儿,差点呛着:“不是吧,大义灭亲?”
  陆哲淮不予回应。
  孟予沁放下酒杯,看他也没有陪她用餐的意思,便在手提包里找了找,拿出两个小盒:“戒指做好了,要不要试试?”
  陆哲淮不为所动,孟予沁也毫不客气,直接扯过他的手,“试试嘛,好歹是我亲自飞巴黎取回来的。”
  另一边,映入盛栀夏眼帘的,是女人拉过他的手,为他戴上一枚银戒。
  而他也并未推脱。
  黎见她发了半天呆,菜肴一口没动,在一旁敲她脑袋:“想什么呢?”
  盛栀夏收回视线,眼底像倾倒一瓶墨。
  “明天就带我回国吧。”
  “不想在这儿待了。”
第11章
  黎不解其意,但看出她情绪不佳,于是哄人似的拍拍她后背:“下个月吧,最近有台风。”
  “那我自己回去。”盛栀夏垂着眼,拎起链条包起身就走。
  黎不明所以,目光追随她:“去哪?”
  “回家,头有点痛。”她用背影回答。
  众人跟着愣住,乐队里一名灰蓝眼的贝斯手局促起来,低声质问:“谁把我暗恋Jaz的秘密告诉她,把她吓着了?”
  众人:“?”
  黎笑:“这可吓不着她。”
  ...
  那一晚,盛栀夏早早离场,也来不及看见,陆哲淮将那枚银戒取下来,放回了真正属于它的地方。
  -
  他没有收下她的转账,那笔整数原路退回银行卡。
  聊天记录的最后一句,也停在半个月前的系统提示。
  盛栀夏退出聊天界面,订好回国的机票,靠在床头刷了好久的手机。
  二零一五年的自媒体行业势头正猛,本质出类拔萃的事物一旦放到网上,便更加引人注目。
  她刷到一条带有娱乐性质的校园采访,背景是那栋外表奇特的32号楼。
  “嘿,方便聊一聊吗?”采访者问。
  这条视频的拍摄时间应该是二三月份,屏幕里的人穿着黑色大衣,围着同色系的围巾,按着手机淡淡看向镜头,温和应了一声,不以为意地继续走着。
  采访者举着小话筒跟上,微笑着:“请问你的专业方向是什么?”
  他简短回答:“计算机工程。”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我们想问一个问题,如果只能给一个人写情书,你想给哪位同学写?”
  面对这个无聊的问题,他只是礼貌地抿出一个浅笑,答:“不知道。”
  采访者继续问:“我们之前采访了几位学生,她们都说想给Lyle写,你觉得他怎么样?”
  屏幕中的他轻轻敛眸,说话时一阵风起,吹动他深黑色的短发:“不太清楚。”
  这条视频的点赞数一直在涨,盛栀夏抿抿唇,点开评论区――
  [噗,有没有可能他就是Lyle呢]
  [每日必看,眼球保养]
  [我一朋友说好像见过他,在去年的冈山耐力赛]
  [他玩赛车吗]
  [不玩,好像跟正远那二世祖是朋友,来观赛的]
  [有没有万能网友扒扒他,一分钟内我要他所有的信息]
  [只能扒到一点,生日学历什么的,再细就扒不到了,据说背景有点来头]
  ...
  盛栀夏往下翻了翻,耷着眼睫退出界面,果断滑走。
  如今看来,他与从前相比,那份少年气已经越来越淡了。
  之后那几天她一直做梦,梦见自己浮在水中,岸上有个人越走越远。
  她醒来时盯着天花板发呆,一帧又一帧,回溯那些凌乱的梦境,逐渐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青春期多的是单恋戏码,不得回应才是常事,至于“辜负”一说未免言重。
  更何况,他身边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止她一个。
  ...
  回国那天,盛栀夏一大早起来收拾行李,黎倚在门边看她半晌,略显无奈:“你这跟谁赌气呢?”
  “哪有。”盛栀夏把相机塞进行李箱,拉好隔层拉链,无精打采地,“老爷子生日,我叔让我回去一趟。”
  黎狐疑地挑了挑眉,也懒得戳她心思,默了半晌兀自点头:“行吧,那你赶紧的,我送你去机场。”
  盛栀夏埋头收拾,手边不经意间掉了个小东西,她拿起来一看,是那条手绳。
  早该还回去了,奈何他不要。交集过于短暂,或许有新的机会将它归还,但不是现在。
  心底有些情绪微微泛起,她捻了捻手绳边缘,转身,拉开床头抽屉给它扔进去,隔绝最后一丝阳光。
  -
  航程漫长又枯燥,几经转折,到达南城已经是隔天下午。
  盛栀夏在传送带拿到行李,边出航站楼边看手机,发现有个未接来电。
  陆哲淮的。
  她犹豫着回拨过去,那边很快接通:“你回国了?”
  “嗯。”
  “待多久?”
  “不知道。”她刻意保持淡漠,“你不是很忙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钱也不收。”
  陆哲淮静了片刻,声线沉下来:“盛栀夏,你闹什么脾气。”
  不提还好,一提就烦:“有什么脾气可闹,我爷爷生日,我回家吃顿饭都不行?”
  而陆哲淮不知从何时起,早已看透她:“你根本不想回家,回去你睡桥底?”
  她反驳:“国内酒店业倒闭了不成?”
  不知是担心她的安全,还是被她的语气搅得不悦,那份沉磁声线染上一丝沙哑:“别闹。”
  好像之后那几年,陆哲淮纵她、管她,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听筒传出的语气其实很温柔,也有点无奈,盛栀夏炸起的毛被糊里糊涂顺了一下,但还是舍不得放下那点傲气。
  “看我心情。”她撂下这一句,随即挂了电话。
  ...
  南城今天没什么太阳,微风阴凉,室外隐约可见水渍,昨晚应该下过一场雨。
  她在车道边上给姜子柔打电话,那边许久才接通,压着声音:“你干嘛?我自习课!”
  盛栀夏突然意识到,一堆朋友里已经高中毕业的就她一个。
  “自习课你还玩手机?”
  姜子柔苦恼:“谁不玩儿啊?练舞累死了,还要被抓过来上自习,我刚想刷个微博你就打过来,害我跑到厕所来接。”
  盛栀夏还挺感动,开门见山:“我回国了,今晚住你那儿。”
  “啊?”姜子柔愣一下,“不是,你又跟你爷爷吵架了?好好的大宅子不住,住我这儿干嘛?”
  “为的就是避免吵架。”盛栀夏说。
  其实她回来得早了,爷爷生日还没到,她只打算家宴当天回家露个脸,没打算在家住着跟他们上演合家欢。
  “行吧,那你等我放学啊,过来校门口等我。”姜子柔到底还是理解她,可没想到她下一句是,“有口罩吗?把口罩戴上。”
  盛栀夏一头雾水,最后姜子柔给出的理由是:“我们学校那帮男的看见非本校美女,会立刻变成奇行种。”
  “......”
  可惜她根本没带口罩,只好挑个校门边上小树林的位置,坐在行李箱上等着。
  正好赶上放学时间,校门口闹哄哄的,小推车也出摊了,食物与酱料的香味弥漫在橘色余晖里,分不清是烧烤还是炒面的味道。
  附中是所老牌名校,能进来的不是脑子灵光就是家境好,当然也有二者都占了的。
  学校最近搞魔鬼训练那一套,准高三生七月底才能放暑假,街道对面停了不少低调款豪车,都是来接人放学的。
  盛栀夏等得都打哈欠了,百无聊赖地扫一眼那排车,没再多看。
  姜子柔挤出校门,在人群中锁定她,小跑着过来:“你怎么坐在这儿啊?”
  “姜子柔!”几个高瘦的男生追上来,打头那个拽住她辫子,嬉皮笑脸的,“昨晚拼酒输了别不认账啊,说好给我推美女微信呢?”
  姜子柔皱着眉叫了一声,明显被扯疼了,盛栀夏立刻上前拍开那人的手:“揪谁呢,家里人没教你素质怎么写?”
  这帮男生八成是学体育的,夏天一到浑身汗臭味,风一吹味道全灌她鼻子里了。
  盛栀夏闭了闭眼,一手拉人一手拉箱,准备走人。
  “诶!等会儿!”一帮男生堵到前面,个个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她,“没见过你啊,你是哪个班的?”
  盛栀夏此生最烦男高,眼下这一刻就是最显著的理由。
  姜子柔想把他们打发了:“滚滚滚,这我朋友,不是我们学校的,少动歪心思。”
  “啊,外校的,南高啊?”男生来了兴致,看向盛栀夏,勾了勾唇,展露自以为是的帅气,“有空一起玩?”
  “没空。”盛栀夏并不给好脸色,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
  “怎么这样啊,大美女。”一帮男的异口同声,装出一副颓丧样子在身后喊话,“哥哥们都是好人,又不吃了你!”
  盛栀夏懒得搭理,但下一秒又听见他们说:“姜子柔!限你一小时内推她微信给我,不然下次接着灌你啊!”
  盛栀夏脚步一顿,转头盯着姜子柔:“那帮人灌你酒?”
  姜子柔略显为难:“啊,大家伙儿玩游戏,倒也没什么......”
  “玩游戏就能灌你酒?”盛栀夏立刻松开她,扔下行李箱转身返回,“可以啊,真把他们厉害死了。”
  “夏!”姜子柔知道她的脾气,赶紧追上她,“没什么好计较的,我们先回去!”
  那帮男生见她过来了,还挺乐呵,以为她主动给微信来了。
  盛栀夏隔着半米距离站定,冷声:“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一个寸头男生反应一会儿,拎着单肩包向后一甩,倏地笑了:“昂,怎么了?多的是姑娘愿意给我们灌,你有什么意见?”他俯身,眼神在她短裙边缘转了几圈,又眯眼看着她,“怎么,你也想尝尝被灌的滋味?”
  盛栀夏忍到极限,抬手要给对方一巴掌。
  但力道只蓄到一半,手腕被一个不紧不松的力道及时攥住。
  身后是熟悉的沉香气息。
  “十几岁的年纪,这么跟女孩儿说话?”头顶一道低沉清冽的嗓音,带着一丝压迫感漫不经心落了下来。
第12章
  那帮男高纯粹是欺软怕硬,平日里用下流手段激怒女孩子,并以此为乐,就喜欢看她们生气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所谓正当反抗在他们看来只是助兴剂。
  但当对抗者的身份与地位突然跃升到他们难以估量的程度,并且连身高都超他们一大截的时候,他们立刻就蔫了。
  于是都不用撵,一个个的自己拔腿跑了,跑之前还迫于压力道了个歉。
  身旁的人松开盛栀夏的手腕,轻描淡写:“地址。”
  简而言之就是问她要去哪,他可以送。
  盛栀夏面无表情睨他一眼,没想明白,这人难道是坐火箭回的国。
  他今天穿了件白T,裤子也是灰色休闲款,多了几分亲和力,惹得不少路过的女同学看过来,收获一堆粉红泡泡。
  盛栀夏收回视线,转身拿回自己的行李箱,低头把拉杆扯高,无视他。
  那年网约车业务正全面上线,“地址”两字正好对上姜子柔一根筋的性子,她还以为盛栀夏约了车,陆哲淮是司机,于是直接报上地名:“啊,在四季湾,谢谢师傅!”
  拉杆突然咔的一声拉到最顶,盛栀夏无言以对。
  ...
  傍晚车流量大,中途遇到几个路段水泄不通,车子在路上堵了半晌。
  盛栀夏一直看着窗外,后座略显沉闷。
  捡着等待的时间,姜子柔戳戳盛栀夏的胳膊,说悄悄话:“诶,你运气怎么这么好,随便叫个网约车都是这种极品货色。”
  “你说车?”盛栀夏佯装不懂,“那确实。”
  姜子柔嗔她不解风情:“我当然说人啊!”
  盛栀夏不予评价,视线从窗外收回,越过前排座椅,停在某人扶着方向盘的手上。
  没看见那枚银戒。
  “我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他?”姜子柔低声嘀咕着,从花里胡哨的斜挎包里掏出手机滑了滑,不出几秒眼睛一亮,又戳她,“就是这个!这个视频里的!”
  “嗯。”盛栀夏敷衍一声,又扭头看向窗外,一片楼宇已被余晖染尽。
  “怎么这个反应!”姜子柔抬起一手做掩护,贴到她耳边输出蚊音,“说不定你回了波士顿还能再碰见他呢,他学校不就在你河对岸。”
  “他早毕业了。”盛栀夏随口一应。
  姜子柔反应一会儿,眯起眼睛笑:“咦,你怎么知道?”
  “......猜的。”
  音落,姜子柔一副看破一切的表情,没再说话。
  车流一点都没动,直到暮色渐浓,前排逐渐亮起红色尾灯,串成一条不见尽头的长链。
  陆哲淮靠着椅背,指尖轻点方向盘。
  从盛栀夏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清晰的骨节,和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再然后,她看见他拿起手机,接了个电话。
  车厢沉静,手机听筒的声音自动放大,那些对话在她耳边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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