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二十万年前的始神，还是十万年前的牺牲的诸神，我们总是觉得只有强大的神，并且要牺牲生命才可能封印天堑。
但是强大如灾厄之神，它也是孕育在世界万物的恶念贪欲之中。
世间万物孕育灾厄，也可齐心协力消除灾厄，或许从一开始我们的方向就错了！”
梦魔抬了一下眼皮，斜视了一眼陈秋宜，心道：这姑娘脑补能力未免也太大了，自己几时表达了这个意思？
何延益沉默了片刻，不知该回应什么。
“哎呀！”
陈秋宜着急拉住何延益的手：“我知道华绘道说的救世之神是什么意思了！
灾厄之神背负世人阴暗的一面。救世之神则代表世人的另外一面。
我们若是找到一个人，能够拥有世人美好的祝愿祈福，我们或许就可以打败灾厄之神，封印天堑！”
何延益苦着脸，不知该如何对陈秋宜去浇冷水，灾厄之神与救世之神相伴而生，并不是这个意思。
梦魔冷着脸打断陈秋宜，问何延益：“如何，你愿意与我合作吗？”
何延益却摇了摇头：“不愿。”
梦魔恹恹的神情终于有了其他的表情。
她皱了皱眉，目光掠向陈秋宜：“为何？”
“明知是白白送死，为何要答应你。”
说着，何延益拉上陈秋宜，便要离开。
“站住。”
梦魔挡在二人身前：“你贪生怕死？”
梦魔读取过何延益的记忆，心知纵然是凡人时期，何延益也绝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何延益身负神骨，悲悯众生，梦魔以为他不应该会拒绝自己。
“何延益。”
陈秋宜握紧何延益的手，出言问道：“为何？”
何延益紧抿双唇，眸色冷淡：“如今世上，只有你曾亲眼目睹十万年前诸神陨落，你以为，当年你真是侥幸，才能够从天堑逃过一死吗？”
梦魔眉头紧锁：“你说什么？”
“是月神，在与你同去的诸神身上，下了换命咒。是月神拿其他诸神的性命，换回了你的性命。”
何延益从上神界逃离的时候，与月神正面迎上。
月神忌惮何延益逃离以后会坏她事情，便决心对何延益斩草除根。
没想到何延益堕魔以后法力远超她，几招对决下来，月神不敌何延益，被何延益重创。
但是最后一招何延益明明用的是杀招，月神应该必死无疑，却在中招以后还能够重伤遁逃。
何延益后来与林致琦对招之时，林致琦曾透露了几句话，提及了当年梦魔能够从天堑逃过一死，月神的换命咒功不可没。
换命咒，顾名思义，拿一个人的性命去抵另外一个人的性命。
不知道是谁抵了十万年前梦魔的性命，又不知是谁抵了后来月神的性命。
何延益悠悠开口：“若我没有猜错，月神若没有死，你必定知道她在何处。若你心中存疑，你可向她当面求证。”
何延益所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么月神此举，和害人的邪魔又有什么不同。
梦魔面色煞白。
她不愿意相信月神真的做了这么恶毒的事情。
可是何延益言之凿凿，全然不惧与月神对峙的模样。
若当初，月神真的为了保下梦魔，做出这种事情，梦魔心中大骇，自己十万年来被关押天湖底下，对上神界诸神满腹憎恨不甘，她又有何颜面怨怼？
不会的！
梦魔不愿相信。
她神色匆匆离去。
陈秋宜望着梦魔离去的方向，问何延益：“你知道月神没有死，为何当初和我说你杀死了月神？”
何延益的面色不太好，煞白没有血气，他踉跄一步险些倒下，幸好陈秋宜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
何延益闷哼一声，吐出一口乌黑的血。
陈秋宜赶紧扶何延益坐下，拿趴着擦去何延益的血：“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吐血？”
何延益拉住陈秋宜，气若游丝：“是反噬，我的神骨排斥体内的那两股邪气，它们一直在我血脉中不停游走。”
反噬……
陈秋宜拉起自己袖子，就要割脉给何延益喂血。
“不要。”
何延益拦住陈秋宜：“之前神志不清喝下你的血已非我所愿，如今我神智尚存绝对不会喝你的血。”
“这不是血，这是药。就如你不愿看我受伤，我也不愿看你受伤。何延益，我的血能够克制你体内的邪气，你不要拒绝我。”
何延益按住陈秋宜的手，不愿松开。
“何延益！”
何延益的脸色越来越差，却犟得如同一头牛怎么都不愿意让陈秋宜放血，陈秋宜叹了一口气，换了个策略：“你不愿意喝我的血，那你有什么办法能够压制你体内的邪气吗？”
何延益闷声咳一声，有血又涌上喉咙口，他强忍下来，说道：“没关系，我可以运功压制。”
“好。”
陈秋宜松开手，见陈秋宜松口，何延益手上的力道也稍微松了松，陈秋宜趁着何延益松懈的时机，出其不意将何延益给敲晕了过去。
瞥了一眼手上的石块，幸好梦魔是在山脚下拦下他们的，幸好此处山脚边有河滩，幸好附近有很多光滑的大小不一的鹅软石。
也主要是何延益此刻的状态实在不是很好，才被陈秋宜偷袭成功。
陈秋宜将何延益放平，望着何延益几乎白如纸的脸，毫不犹疑得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从白皙的皮肤上流出来，陈秋宜赶紧将自己的手腕放到何延益的嘴边。
血一滴一滴流入何延益的口中，他体内肆意流窜的邪气很快就被压制住，何延益即便是晕过去依旧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早听我的话，不就可以少受一点苦了吗？”
陈秋宜摸了摸何延益的眉眼，叹了一口气。
喂血压制何延益体内的邪气，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若是以后何延益频频犯病，自己频频放血，也别提什么封印天堑了，三界还没完，陈秋宜自己怕是先要血枯玩完了。
得想办法。
陈秋宜想到了方才在何延益与梦魔的对话中听见的换命咒。
月神用换命咒，让别人替自己死。
那有没有类似的法术，将何延益体内的邪气换到自己身体里来？
邪气在何延益的体内，何延益受制于邪气，频频受苦。可是陈秋宜天生就能压制邪气，将邪气引入自己体内，兴许还能化解邪气。
陈秋宜抬头望了望擦黑的天，天岚山暂且是去不得了，得先找一个今夜能够落脚的地方。
第59章
陈秋宜没想到，天还没黑透，她就又遇见了熟人。
陈秋宜背着何延益艰难地找今晚落脚的地方，周应芷背光站在陈秋宜与何延益对面。
“周应书。”
陈秋宜本想装作不认，奈何周应芷朗声叫住了两人。
“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陈秋宜并不想同周应芷来一场感天动地的姐妹相认，周应书已经死在城墙之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但是你骗得过别人，却别想骗过我。这天底下会与何延益这个阉奴鬼混在一起的女子，只可能是你周应书。”
陈秋宜扯了扯嘴角，自己应该怎么和周应芷去争辩，自己与何延益在一起并非是鬼混？
想了想，算了，解释这些干什么，与周应芷也没什么大的关系。
“你找我干什么，我既然变了模样，你就该知道我并不想再做周应书了。”
谁知道话音落，原本气势汹汹盛气凌人的周应芷突然红了眼眶，呜咽大骂道：“果然是你！我在天岚山看到何延益和你，我就猜肯定是你！你既然没有死，为什么要昭告世人你死了！我真的以为你死在城墙之下了，我以为周应羽害死了你，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恨透周应羽了！”
陈秋宜愣在原地石化：我……不知道……
我就算真死了，你也不必哭成这幅样子吧？
周应芷不由分说上前抱住了陈秋宜，陈秋宜一个踉跄，险些和何延益一起摔倒。
“我没有死你很高兴，我也很高兴，但是周应芷你可不可以稍微平静一下？”
陈秋宜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周应芷稍微拉开：“我觉得我们……”
陈秋宜本来想说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也没多好，我就算没死你也不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但是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说好像有点绝情，有点欠揍，便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周应芷，周应书的身份太重，我如今做陈秋宜很自在，可否请你替我保守秘密。”
周应芷抽咽一下，带着鼻音点了点头。
经历宁贵妃与周帝和离一事后，周应芷也一下子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不管追求任何东西，从来都是有代价的。
宁贵妃追求一心一意的爱情，付出几十年的自由和差点断送的仙途，最后所托非人，亲子命丧。
周应芷享受一个公主的富贵，但是人生大事从来不由自己做主，日常的起居更是放在很多人眼皮子底下，今天这个大臣要参她行事悖逆，明天那个大臣要惨她作风放浪形骸。
而周应书，喜欢一个阉奴，更是为人伦纲常所不耻。
陈秋宜打了个喷嚏，狐疑地看了周应芷一眼，为何自己觉得周应芷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同情？
周应芷又在脑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陈秋宜望了一眼黑透了的天，随着夜深，山间温度也开始下降，她需要快点找一个安置点。
“周应芷，你知道附近有哪里适合落脚吗？”
周应芷点了点头：“有，前面就有一个木屋，是进山狩猎的猎人搭建的，眼下并不是狩猎的季节，应该是空置的，随我来。”
听了周应芷的话，陈秋宜松了一口气，至少今晚不需要露宿山头了。
有周应芷的领路，陈秋宜很顺利地就找到了木屋。
等安置妥当，陈秋宜抬眼望了望丝毫没有要有意思的周应芷：“你不回天岚山吗？”
“我不回去。”
周应芷神色扭捏，似乎是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陈秋宜看不得周应芷这副模样。
周应芷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有什么话只管自己说了痛快，从来不计后果的才对。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周应芷张了张口，先说什么，但思虑再三以后还是咬了咬嘴唇，摇头道：“没什么。”
“周应芷，我数三，你有屁快放。”
“我来找你们帮忙的。”
周应芷叹了口气：“但是看到你们这么惨，我有点说不出来。”
周应芷找到陈秋宜的时候，何延益昏迷，陈秋宜满身血迹，两个人踉踉跄跄得走路都不利索，她实在开不了口。
陈秋宜皱了皱眉，嗅到了周应芷话里的不对劲：“怎么，你外祖身上的魔气没有清吗？”
他们此来天岚山，最开始就是被林致琦打着救天岚山宗主的名头给骗来的。
虽然几经曲折，但是陈秋宜确信当时自己已经用照今生将天岚山宗主身上的魔气都给净化干净了。
周应芷摆了摆手：“我外祖已经无碍了，我来找你是为了周礼卿。”
周礼卿？
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六皇子周礼卿？
他此刻不应该在何延益为他找的几个辅政大臣的扶持下稳稳当当地做着新周帝吗？
“周礼卿出事了，得了怪病，一直昏迷不醒。我看了周宫写来的书信，看着不像是生病，更像是中邪，我瞧着与我外祖的症状十分相似，你能救我外祖，或许也能救周礼卿。周礼卿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不会不救吧？。”
周应芷的道德绑架是赤|裸|裸的。
如果能救人，陈秋宜确实不会见死不救。
可如今，能够净化怨气的照今生被何延益打碎了。
陈秋宜叹了口气：“我如今……”
“我知道你艰难，你们在悬崖底下一定是与翼龙苦战了，才会受这么重的伤，所以我方才实在开不了口。”
陈秋宜瞥了一眼还在昏睡的何延益，从身上取出一个装药的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然后刺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进瓷瓶之中。
周应芷惊呼：“你这是干什么！”
陈秋宜不理会周应芷，等收集了一小瓶的血以后，将瓷瓶仔细封口，递给周应芷：“我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你将我的血带回周宫，喂给周礼卿。”
说着，陈秋宜又将华绘道从前给她的传音铃递给周应芷：“有什么情况你可以用传音铃联系我。”
“这……”
周应芷望着手中的瓷瓶和传音铃，将信将疑：“你的血能有用吗？”
陈秋宜没法和周应芷解释太多，只说：“我既然能够救你的外祖，你就相信我也能够救周礼卿。”
虽然仍有疑惑，但是陈秋宜也确实救了天岚山宗主，周应芷将瓷瓶与传音铃收入怀中，临走望着陈秋宜面色不太好，有些担忧道：
“我方才看到你手腕上也是伤口，你没有大碍吧？”
陈秋宜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对了，你身上有没有银子？”
周应芷摸了摸身上，掏出两个金锁片一块玉牌。
陈秋宜望了一眼，伸手取过：“谢了，以后我会还你的，你快走吧。”
送走周应芷，陈秋宜瘫坐下来。
不行，她这样背着何延益到处走目标太明显，如果林致琦又算计他们，再遇上什么大怪，两人如今根本招架不住。
陈秋宜望了何延益一眼，伸手摸上他瘦削的脸庞。
何延益是个很注意干净的人，如今身上满是血污，脸上也冒出个许多胡茬。
“我知道你又要怪我自作主张了。”
陈秋宜叹了一口气：“可我若是不这样做，我们怕是都走不出这座天岚山。”
华绘道从前给陈秋宜与何延益造过一个梦境。
一个腾蛇族的天纵奇才，一个灵力卑微的绿绒蒿。
梦境里延益被妖蛟所伤灵力溃散，整个上神界都救不了他，最后是应书拿自己的一半元神救下他。
应书能救延益，是因为绿绒蒿是药。
如今何延益被邪气邪魔，在一定理论上来说，陈秋宜能克制邪气，也是药。
陈秋宜本体为乾坤镜，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使用过神力。
她照着在梦境当中看到的绿绒蒿的模样，双手画半圆，手指翻飞结出复杂的手势，催动体内的灵力往丹田汇聚，她的身前开始隐隐约约幻化出一面镜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