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瑾升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些话，他大多时候都是拿教条给她讲道理，哪怕她恼了，不愿意听了，他也会坚持把他的话讲完，努力让她接受他的建议，让她按照他的想法做改变。
如果他也能像江厉这样好好说话，就好了。
第16章 吃醋
半个小时的车程，江厉从头睡到尾，中途一次没醒。
他睡着这件事于梁舟月而言是轻松的事，但她没想到，他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腕，攥得很紧，让她想挣脱都不得要领。
终于，车子稳稳停在学校门口，梁舟月拿出手机，单手操作扫码付款。
付完车费，她神色迟疑地看向丝毫没有醒来迹象的江厉，不得不推推他的肩膀，尽量把声音放柔放缓：“醒醒，我们到了。”
江厉缓缓掀起眼睫，乌黑的瞳仁在此时显得尤为亮，或许是因为喝酒，嗓音低哑：“到哪了？”
酒精麻醉了大脑，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的位置。但眼前这张娇美的脸蛋他却记得一清二楚，手掌与她腕间皮肤相贴，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甚至有短暂的冲动，好想与她十指交缠，耳鬓厮磨。
梁舟月以为他睡懵了，耐心提醒：“我们到学校了，下车吧。”
她右手推开车门，身体往右边倾斜，可刚放下去一条腿，就被左手没有松开的力道惯性拉了回来，头撞到车顶。
这个劲儿很寸，痛得她闷哼出声，根本顾不上得体，倒抽冷气，双手捂着左边额角。
江厉迷蒙的脑子瞬间就清明，长腿迈出，整个人俯低，高大的身形颓败地站到梁舟月面前。双手捧住她皱起五官的小脸，左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额角的红肿。
出租车缓缓远离，江厉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尤为柔和：“我的错，伤到你了。”
很明显的歉疚之心，让一向对梁舟月游刃有余的江厉心中烦闷，想弥补又不得要领。这是他内心的一种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很懊悔，因为她经常在自己身边受伤。
现在还没有到关闭校门的时间，学校大门口的人流虽然不多，但是也有学生走动。
梁舟月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只能故意侧过头，挣脱他的双手，从他的桎梏中脱离，重获自由。
“没事，是我没注意。”
她没有再去碰额头磕到的伤口，尽管那里火辣辣的痛，还有一丝诡异的灼热残存的温度。
拉开与江厉的站位距离，她眼底的湿润还来不及收敛，匆匆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赶紧回宿舍吧。别忘了回去洗个澡，免得被宿管抓到喝酒。”
虽然她不该如此帮他打掩护，但事已至此，只能大事化了，小事化了。
江厉的酒早就醒得差不多了，此时他只担心她头上的红肿。但校医室晚上不营业，他没办法给她买药。
“我送你回公寓。”江厉挥散脑中的阴霾，只顾眼前，“反正我也要回宿舍，顺路。”
话已至此，梁舟月根本没理由拒绝，只好在沉默中给出无声的答复。
这个时间的大学校园很是热闹，初秋晚风，吸引了太多或运动或散步的学生们出来放松，三三两两的成群结队。
所幸，江厉并没有和梁舟月同行，隔了几米跟在后面，步调慵懒，吊儿郎当。
发现江厉一直在身后“护送”，梁舟月走路姿势都变得僵硬了，非常不舒服。拿出手机要给他发消息，屏幕上就弹出一通语音通话，巧得不能再巧。
备注：何瑾升
梁舟月揉了揉额头，指腹点击屏幕，把话筒贴在耳侧：“嗯？”
“没什么事，刚刚在学校忙完，现在在回家路上，有些想你。”
何瑾升的音色略显疲倦，透过话筒，梁舟月甚至可以听到他那边拨放的音乐。
是她上次下载的歌单，是她爱听的歌。
顿时，她心中盈起一股类似于出轨被抓包的罪疚感，整个人情绪低落下来，走路速度不受控制的加快。
似乎想要与身后的江厉脱离，解除任何关系。
她抿唇嗯了一声，始终还是有些心虚：“那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出去玩。”
何瑾升突然笑了，他的声音比江厉老成：“好啊，正好我明天没事，你下课我就去接你。”
……
梁舟月的步伐加快，走在后面的江厉早就察觉到异常，他恢复自己走路的步调，轻松缩短了与她的距离。
自然，也能听到她打电话的声音。
倒也不是在和男朋友撒娇，但她说话语气明显和面对他们这些学生不一样，吴侬软语，轻清柔美。
梁舟月原本就是个温柔的女人，这是全校师生公认的事实。只是她如今对待男朋友的娇软模样，江厉看得极其不顺眼。
他往前走，单手插着裤袋，一米八八的身高光是站在梁舟月旁边，就足以给她压迫感，别提他成天似是而非的撩拨和示好。
知道她在和男朋友通话，江厉自动忽略手机那端的存在感，装模作样起来：“我有点事，就不送你到楼下了。回到房间记得给我发消息，别让我担心。”
梁舟月：“？”
不仅是她本人，就来对面的何瑾升都暂时沉默了。
见梁舟月僵在原地，目光惊诧地望着自己，江厉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觉得她大惊小怪。
越过她的站位继续往前走，男人以不紧不慢的姿态走远，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梁舟月被话筒里重复的声音慑回心神，音调上扬地嗯了一声。
“谁送你回宿舍？”
江厉的恶作剧开得有些过分，导致这个问题一阵见血，让梁舟月艰难回答。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尽量没有表现出犹豫，回道：“我学生，他担心我一个人往上走不安全，就送了我一段路。”
归根到底，江厉也确实在做这样的事，是担心她的安全。
对面，何瑾升似乎没有完全相信，拐弯抹角地盘问起来：“你这是出去了吗？不是和方老师吧？”
梁舟月嗯声：“今天下课早，自己出去买了点东西，吃过晚饭才回来。”
她终究还是撒了个谎，因为想规避不必要的麻烦。
最终，何瑾升或许是相信了，笑意满满地和她约定明天见，才挂断电话。
……
回到寝室，梁舟月卸妆洗漱，刚刚敷完面膜，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她靠近些去人脸识别，才发现是江厉的微信。
谈恋爱的都分手：【姐姐，下楼拿药。】
没有太注意后面那句话，梁舟月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江厉的最新昵称吸引。
指桑骂槐？在攻击她？
第17章 发疯
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梁舟月赶紧下楼去找江厉。
这个时间点人流量太大，江厉又是学校里的明星人物，她不想造成任何话题。
从公寓楼口出来，梁舟月正好对上坐在木椅上的江厉。他单手摆弄着手机，一双长腿交叠，姿态闲适懒漫。
“有事？”
梁舟月站在石阶上，没有往下走楼梯。
江厉循声掀起眼睫，就见穿着草莓睡衣的梁舟月站在高处。短裤未及膝盖，露出一节莹润笔直的长腿，在路灯的氤氲中白得发光，让人移不开眼。
男人漆黑的眸子微凝，随即他站起身，勾手示意她下来。
梁舟月不明所以地下楼，站到他面前，眼神中疑窦丛生，似在等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额头还疼吗？”
话音刚落，江厉泛着凉意的指尖就已经探到梁舟月额头，缓缓摩挲，肉眼可见她额角已经显现乌青。
反应过来的梁舟月连连扭头闪躲，避开了江厉的触碰。
“我们是师生关系，请你记住这一点。”
梁舟月终于相信了方梓芮的话，江厉对她的想法肯定不单纯。好听点是喜欢，难听些就是想睡她，她自己现在也如此认为。
相比前者，她更偏向于后一种。毕竟，江厉看着就不像单纯的男人，他应该挺会的。
江厉早已习惯了梁舟月的躲闪，对此他不过是一笑了之。抬手把握了很久的药交给她，江厉轻轻吁出一口气，好似在叹息：“伤是我造成的，药当然得我来送。”
梁舟月垂眼，手中顿时多了两瓶喷雾，用于活血化瘀，止痛消肿。
她目露诧异：“你哪来的？”
她当然知道，校医室已经关门，学校药房更是下班回家。
江厉眸色一片沉静，意外的有些享受晚间的清风和路灯氤氲的气氛。可他同样明白，这种岁月静好的机会不多，根本不舍得和她开无用的玩笑，实话实说：“我朋友是医生，刚刚开车送来的。”
“啊？”梁舟月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干嘛麻烦人家过来一趟。”
这不是浪费资源嘛！
江厉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就在梁舟月以为他同意自己的话时，他眉头微蹙，话锋一转：“女孩子的脸怎么不是大事？”
“……”
梁舟月一噎，突然被怼，她丝毫没有准备。
哽了半天，她攥着药瓶的手指都在用力，指节微微泛白，语气顽强执拗：“又没破，就是不严重嘛。”
“行。”江厉一把夺过她握在手心的药，平日温润的眉眼在此时显得尤为冷俊，目光透着薄薄的疏离，一字一顿：“你不了解我，我特爱虚张声势。”
话落，他转身离开，步调杀伐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梁舟月红唇微启，想喊他一声，声音却犹如卡在喉咙，艰涩难出。
眼看江厉高大的身影消失，她眉间聚集起浅淡的褶皱，脚趾蜷缩抓地。下一秒，她似懊恼地啧了一声，转身回寝室。
……
进门后，梁舟月躺回床上，开始复盘刚刚和江厉的对话。
她不就是客气客气嘛，他生什么气啊？
难道她二话不说接受他送来的药，他就开心了？
梁舟月烦躁地皱起眉头，反手抓过来手机，解锁进微信。
消息界面异常干净，江厉之前发来的微信位于前排位置，让她一眼就看到。
她果断点开对话框，没有之前的犹豫，一键发送。
月亮不说话：【对不起，我没有恶意，药明天上课给我吧。（狗头表情包）】
江厉迟迟没有回，直到梁舟月眼睛酸涩，困意来袭，都没有等到回复。
*
次日，梁舟月今天只有一节课，中午下课就可以出去见何瑾升。
她上午没去食堂吃饭，踩着上课的时间直接去了教学楼。可当她照常点名的时候，江厉的名字始终没人回应，她抬眼看向台下，果真没有见到他。
但看起来比他更不靠谱的陈澹却来了，坐姿笔挺，没有像往常一样补觉，精气神特别足。
江厉旷课已成事实，梁舟月没有浪费时间，直接结束点名，继续上课。
中午十一点五十，下课铃准时响起。梁舟月低头收拾东西，突然感觉身侧出现一片阴影。还没来得及去看，桌上就出现两瓶喷雾。
“他给你的。”与江厉相比，陈澹的声音更低。
闻声，梁舟月的目光凝着桌上那两瓶药，正是昨晚江厉送到楼下的那两瓶。
“他怎么没来上课？”
她把药装进包里，这一次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见她如此上道，陈澹罕见有兴致开玩笑：“他女朋友回国了，人家今天回家吃饭。”
梁舟月目光一颤，但也仅限于如此轻微的反应。
下一秒，她了然地点点头，又恢复平日职业的口吻：“那你转告他补假条，不然旷三次课就重修。”
陈澹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转身吊儿郎当地走了出去。
看来江厉那小子没戏，姐姐心里根本没有他。
……
走到校门口，何瑾升的车已经停靠在马路对面。
梁舟月小跑过去上车，语态歉然：“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何瑾升摇摇头：“刚到。”
话落，他直接握住了她一只手，轻轻摩挲。
梁舟月以前几乎没有和他有过亲昵举动，但此时回想，她觉得不太对。既然都决定谈恋爱，甚至将来结婚，那牵牵手再正常不过了。
她总要慢慢适应。
这一次，梁舟月没有找理由拒绝。
见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羞涩躲闪，何瑾升心中隐忍的欲望渐渐冒出头来，他一手抚住女人尖细的下巴，作势就要凑上前接吻。
梁舟月此时脑中天人交战，总觉得要躲一躲，但刚刚又做过心理建设，她左右为难。
就在何瑾升的呼吸喷洒在梁舟月下颌处时，一道刺耳的汽车刮蹭声从左侧车门处袭来，吓得梁舟月惊喊出声。
何瑾升明显感觉到了撞击感，虽然不严重，但足以吓他一跳。刚刚正放松的身体也瞬间绷紧，差点出大事。
梁舟月转头看向肇事车辆，只见那没有关闭的车窗后，露出一张俊美无害的面庞。
男人清隽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游刃有余地操作车子，但眉眼间戾气逼人，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是江厉。
第18章 吻我
此时，肇事车辆缓缓往后挪，给何瑾升留出了开门下车的空间。
他先一步下车，梁舟月紧跟其后。不知为何，她第六感不太好，总觉得要出事。
此时正赶上午休时间，有很多同学和老师从大门口出来，人潮涌动，关注度太高。
梁舟月现在就在心里祈祷，希望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尽快和对方私了。
他们走过去，肇事车辆的车门被推开，走出来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江厉故作正经地看了看何瑾升被刮掉漆的车身，才转过身笑着道歉：“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车技不太好，吓到二位了吧。”
不得不说，他是有些阴阳怪气参杂在话里。
对面，何瑾升虽然心里不悦，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但梁舟月不同，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江厉居心不良，借机打击报复。
“你什么意思？”梁舟月没有忍让，她发自内心认为，江厉这种行为危险又无赖。
江厉没想到梁舟月会当着何瑾升的面承认他们认识这个事实，诧异之余，他觉得整件事更加有趣了。
“哇，是梁老师啊。”江厉笑得更加纨绔，整张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邪肆恣意，啧声颇感遗憾：“站得这么远，我都没看清是你。”
“……”
远吗？
梁舟月无声咽了口唾沫。
“这次就这样吧，车子我们自己修。下次开车，请你注意安全，也注意别人的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