贮金闺——陈小鹿【完结】
时间:2023-08-09 14:37:33

  但是此时面对谢令姜的建议,她还是不假思索的点头同意了。毕竟叔父太尉参军何琦,早就吩咐过作为名门之后,万万不可丢人,也不可怯场。
  “小女斗胆献丑,献作五言诗一首,或恐侮大人之名,还请王大人莫要介意。鲜葩映林薄,游鳞戏清渠。临川欣投钓,得意岂在鱼。”
  这几乎回忆起了古代姜太公垂钓时候的风姿,又将此时的情景相照应,描绘了此时只得以崇高之情怀,王彬之听了这个之后,果然眉目舒展好,甚是开心。他所作四言诗为:丹崖竦立,葩藻映林。渌水扬波,载浮载沉。此诗颇有他的风度,很合乎时宜。
  “此诗甚好,本官有一白玉珠,愿赠予女郎。”
  何法倪有些茫然失措,从未想到过对方居然还会给自己这种礼物?可是此时正微微含笑,看着自己的谢令姜似乎给了自己勇气。
  谢令姜知道眼前这个玲珑的小娘子,恐怕还没剔透的意识到,将来自己所真正存在的处境,何法倪的父亲,已故散骑侍郎何准,是邾城人,素来品行高贵。将来这位小娘子就是指给东宫太子司马珃的太子妃。
  升平元年八月,晋穆帝司马聃下玺书说:“皇帝向前太尉参军何琦,也就是何法倪堂叔父询问:天地形成之初,就开始制定人与人的关系,于是有了夫妇,以此来供奉天地宗庙。与公卿商议,都认为应该遵循旧有典章,中宫之位究竟由谁担任,现在派使持节太常王彪之、宗正司马综,用礼物纳采。”
  这中间究竟是谁推动的呢?太常王彪之正是右仆射王彬之之子、丞相王导堂侄。
  此时自己只是顺水推舟,将这件事情提上脉络和门路罢了。
  白玉珠的赠送只是一场小插曲,很快的鼓声,又连绵不断的响了起来。
  南康长公主府,桓温的四子桓伟措不及防的接起了酒杯,他本来只是见识一番,年纪又不大,才十四五岁,此时这样的处境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便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兰亭,希望哪位女郎能够解围?
  谢令姜想到这里,微微一笑,而身边的王七娘王孟姜忽然开口道:“我听说有人曾问过驸马都尉大人,王坦之大人与谢三叔的高下,驸马都尉刚想说,又后悔了,道:“你喜欢传别人的话,我不能告诉你。”不知道驸马都尉大人宠爱的这位四郎,究竟才华如何呢?”
  何二娘子笑了,“我伯父曾经称赞过驸马都尉大人,英略过人,有文武识度,西夏之任,无出其者。桓四郎恐怕不能够吧。”
  桓伯子向来没有发声,此时忽然开口道:“我家四郎的确才华横溢,我便替他作一首五言诗。”
  “主人虽无怀,应物寄有为。宣尼遨沂津,萧然心神王。
  数子各言志,曾生发奇唱。今我欢斯游,愠情亦暂畅。”
第212章 :兰亭集序上
  作诗是一首接着一首,自然有人不成诗的,只是曲水流觞仿佛拥有魔力似的,这阮遥集从未被选中过。
  谢令姜不期然间与遥集阿兄对视,而后相视一笑。
  历史将会记载眼前的一幕,将之认为是一场军政高官的集会,或者是风雅名士的一场狂欢之宴,是魏晋风骨最后的纪念。
  谢令姜是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
  可以预想到,历史会如此的记载,东晋穆帝时期,永和九年三月初三日,会稽内史、右军将军王右军邀请了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位人在山阴兰亭“修禊”,与宴会者四十一人里,有当时的著名文人,也有军政高官,在此集会上要求各人作诗,没有诗的,要罚酒。
  就这样,最后写成了三十七首诗,其中王右军,谢安,谢万,孙绰,徐丰之,孙统,王知音,王肃之,王彬之,王知徽,袁峤之均写有2首诗。
  还有郗昙,王丰之,华茂,庾友,虞说,魏滂,谢绎,庾蕴,孙嗣,曹茂之,曹华,桓伟等人各作一首诗,其余诸人,因为诗不成,各罚酒三杯。
  而隐藏在兰亭里头的女郎们,只会被记载者隐藏于字里行间的墨迹里头,一如她们的名姓和身世,最后都会消失。
  一如谢令姜和阮遥集的存在,是他们刻意如此,必须学会隐藏自己。
  最后将写成的三十七首诗,编为一本诗集,称为《兰亭集》,最后,大家公推举办此宴会的王右军为此诗集写一个序,于是就有了一个比诗集中的诗更出名的书法作品《兰亭集序》。
  女郎们纷纷起身去看热闹,她们看着王右军大人被人搀扶着,旁边的或笑或怒,或喜或嗔,或安然处之,或怂恿激动。
  王右军写《兰亭序》时处于微醉状态,但显然可看出来他他的书法功底深厚,用他最擅长的中锋行楷,洋洋洒洒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一挥而就。长长的卷子被整齐的铺在了长桌上头,众人看王右军行书时无不秉声敏气,看得心旷神驰,如痴如醉,更有的人看得心惊肉跳,暗自惭愧。
  这是何等的风姿,这是如何的骄傲,这王右军实在是太有风骨,人们情不自禁的想起来这位右军大人的来历。
  他是丹阳尹王旷的儿子,太尉郗鉴的女婿,有“书圣”之称。
  他凭借门荫入仕,历任秘书郎、江州刺史、会稽太守,累迁右军将军,人称“王右军”。
  他善于书法,兼善隶、草、楷、行各体,精研体势,心摹手追,广采众长,备精诸体,冶于一炉,摆脱汉魏笔风,自成一家,影响深远。风格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
  谢令姜却无意前去见证这所谓“天下第一行书”的诞生,反而因为忧虑将来发生的事情是否真的能够依靠个人能力一一扭转,而有些疲惫的靠在了桌上,在这冰凉凉的石桌上头,她几乎以为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也许一醒来还会回到那时候人头落地的时候。
  就在这时候极为温暖的一只手贴着她的面庞,“小长安,好好睡一觉。”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实在是妙笔生花,妙笔生花,妙不可言呀!”
  “笔走龙蛇,实在是神笔!”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词句都极为精彩,是我捡过最好的文章!”
  墨迹还未干透,围观的人们就一致赞美王右军,认为无论从文章的角度,还是从书法的角度看,眼前的《兰亭集序》都是一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妙精品。
  “空前绝后,妙不可言!”
  “锦绣文章。令人赞叹!”
  “玉宇天成,建安风骨!”
  对于大家的称赞,王右军并不觉得怎么样,他只觉得这是朋友们惯例的夸赞。
  “你们过誉了,不过就是寻常作品。”
  等墨迹干透了,王右军很快的命人收起来了。
  随后各个都暂时休息了。
  谢令姜很快的睁开眼,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遥集阿兄并未离开,而是一直都守候着自己。
  她眯着眼说:“阿兄,我做了一场梦。”
  遥集温和无比的开口:“长安,你做了什么样的梦啊?”
  “我梦见你一直守着我,无论是生还是死。”
第213章 :兰亭集序(下)
  “今日所见,你父亲的野心那也不算小。”
  桓世子桓熙如是云。
  王知音颇有些疑惑不解:“此话从何谈起?”
  桓熙笑了笑:“当今的天下,是如何的天下?”
  王知音自然知道如今的天下是如何的天下。
  “或许就是诸葛公所言的,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此时中原局势焦灼,而我晋国又何尝不是危在旦夕,内忧外乱?”
  王二郎王知音似乎在这一刹那,展现出那般忧国忧民的神色来。
  桓熙嗤笑道:“你莫要于我面前伪装,实在太不像话。晋之政权,向来不在司马氏的手上,颍川庾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太原王氏,哪一个不是妄图左右君权的存在?”
  王知音听了这句话,略微惊诧的瞧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反唇相讥道:“你谯国桓氏难道不是狼子野心?一百步笑五十步,颍川庾氏如此局面,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庾友庾蕴还不是来此了?除此之外,高平郗氏家族,太原孙氏家族孙统,孙绰,陈郡袁氏又何尝不是派了陈郡袁峤之前来?这些政坛上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会在国家如此危急存亡的时候来到这里参加什么名士宴会,风云雅集呢?”
  中书令大人庾亮病逝之后,大司空庾冰大人似乎也已经命不久矣,此刻所能见到的颖川庾氏,毫无疑问,大约只是强弩之末。
  所以此时此刻在政治舞台上摇旗呐喊的人,莫非就是谯国桓氏抑或是琅琊王氏中人。
  “不过你有你大兄王知玄的存在,而我也早就是被废弃的棋子了,你我二人倒是不必再关注,究竟谁是真正的掌权者?”
  桓世子桓熙似乎不以为意的开口。
  王知音果然听到这话之后变看向人群中被簇拥着的大兄王大郎王知玄,璀璨极了,众星环绕般。
  心里头瞬间就冷了不少,“那也是我们结盟的原因,这晋国究竟如何?干我们何事呢?我们所要的不过是自己的王权富贵罢了!”
  “你父亲王右军大人,被时人誉为“有裁鉴”,即明辨是非;性格“以骨鲠称”,即正直磊落。这样的人,必然是注重实务、反对清谈的。可偏偏此时竟有如此雅兴,不正是彰显琅琊王氏的才名吗?”
  谢令姜同阮遥集在一块也在议论王右军此人。
  “听说谢令姜在永和五、六年间,王右军与三叔同游冶城,当时的三叔正避世隐居,崇尚清谈,一再拒绝朝廷征召,执意不入仕途,于是王右军便毫不客气地批评了三叔,世人谓三叔悠然远想,有高世之志。而王右军大人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文王旰食,日不暇给。今四郊多垒,宜人人自效。而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阿兄可知道,所谓“四郊多垒,宜人人自效”,是什么意思?”
  阮遥集莞尔一笑:“长安如今竟会考较阿兄学问了。”所谓“四郊多垒,宜人人自效”,意指当时我朝战事不断、边患频仍,自该人人效力于国家。于此可见,王右军一直是心系天下的。
  “去年殷浩北伐惨败,王右军更是痛心疾首。曾在给殷浩信中写到,自寇乱以来,处内外之任者,未有深谋远虑,括囊至计,而疲竭根本,各从所志,竟无一功可论,一事可记,忠言嘉谋弃而莫用,遂令天下将有土崩之势,何能不痛心悲慨也。任其事者,岂得辞四海之责!
  今军破于外,资竭于内……任国钧者,引咎责躬,深自贬降以谢百姓,更与朝贤思布平政,除其烦苛,省其赋役,与百姓更始……世人都谓足可见其才华之超然物外,爱国之心可得敬佩!忧国忧民之心实在是令人敬佩!”
  谢令姜垂眸开口。
  “王右军的一幅字帖《增运帖》,其中也有这样一句话:为居时任,岂可坐视危难?他是琅琊王氏新的寄托,怎么可能没有野心呢?”
  永和九年,主病国危,内忧外患,军破于外,资竭于内,王右军若不愿坐视危难,怎么会只是简单的兰亭集会呢?
  兰亭集会,是琅琊王氏抛向众人的橄榄枝。
  待王右军从大醉里醒来,所目见《兰亭集序》,又作何感想呢?
第214章 :大乱起
  王右军大醉醒来后,左右人看自己格外的充满敬意,还未了解发生了什么,便连忙咨询身边伺候的小厮。
  小厮也很敬佩的开口道:“大人,您写了一本旷世奇文,如今各个都存在,您是文曲星下凡,说您写的是天下第一行书呢!”
  王右军扶了扶脑袋,回想起当时宴会里的情景,自己好像是写了一篇序文。
  “你赶紧拿过来让我看看!”
  等小厮呈上来之后,王右军仔细看自己醉中的这篇《兰亭集序》,竟比以前的书法要精彩得多。
  随后,他决定将序文重书一遍,却自感不如原文精妙,一连重书几遍,仍然不得原文的精华。
  王右军久久的凝视着眼前所写的兰亭集序,或许预感到它将来会成为,或者说已经成为千古绝唱。
  《兰亭集序》中本是记叙兰亭周围山水之美和聚会的欢乐之情,王右军却也抒发了自己对于生死无常的感慨。
  晋永和九年,如今看天下呢?似乎又变成了三分国的样子,东晋据有淮河、长江以南;前秦氐族苻氏占据以长安为中心的关中地区;前燕鲜卑族慕容氏占据黄河下游地区。
  秦、燕之间互相攻伐,一直想吞并对手,统一北方,同时又觊觎东晋,频频纵兵南侵;东晋则自建立之后,便不断出师北伐,试图恢复中原,却又屡屡失败。
  永和八年,东晋再度北伐却大败而归。与此同时,东晋朝廷内部又产生了严重分裂——大将桓温与宰相殷浩水火不容,二人的斗争日趋白热化。当时,王右军耶层是殷浩提拔且重用之人,曾力劝殷浩与桓温和衷共济,但殷浩不从。
  他身为琅琊王氏的传承人,如今又被认为是领军者,自然要制止他们之间的斗争。
  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兰亭集在谁的手上?”
  “回大人的话,应该在大郎君手上,大郎君吩咐下去,说他最近一直在整理这个。”
  王右军点了点头,忽然看到窗外站立着的王二郎王知音。
  心里头默默摇了摇头,其他的儿子个个都是保密级别的,唯独这个儿子实在有些名不符其实,可看到他对自己满脸谦卑恭敬的模样,终究是有些不忍心。
  王右军的夫人郗叡看着恭敬的坐在自己一旁的侄女郗道茂,“兰亭集会可有趣啊?”
  “姑母,不过是一场稍微隆重的宴会而已。”
  郗道茂却有些敏感的不愿多说。
  郗叡只好不过问此事,而后又有些担忧的开口,“如今你姑婿的地位似乎愈发的高了,但是如今的局势根本就不够平稳,又有谁能够领军出去抵御敌军呢?”
  而此时谢令姜和阮遥集早已离开兰亭,他们收到青州的消息,燕国,或许真正的出现内乱了,燕国,内部极其的分裂,谢令姜想着黄奉之前那样的要回国,拜托,自己一定要照顾好她的弟弟燕太子慕容凤皇,也就是清河。
  谢令姜自然也察觉到这中间似乎会生出什么了不得的变化了,凤皇和清河的身份也许会随着名字的变化,而产生变化。
  她知道从今天开始,或许不能够再用谢令姜这个名字了,她要用谢道蕴这个名字,为故去的大兄谢寄奴,争夺本该属于他的荣誉!
第215章 :曰准奏
  谢令姜跟着阮遥集来到青州的时候,此地比之前更加荒凉。
  似乎连年的战乱终于绵延到此地似的,能逃难的人大多逃离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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