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你说此时建康又会发生什么?我总感觉心里头不踏实似的,好像晋室还处于危险之中而不自知。”
阮遥集摸了摸她的脑袋,指着不远处的一尊花瓶道:“你瞧瞧这花瓶格外的别致,上面反常的画的居然是青竹,冉冉生孤竹。”
“是呀,阿兄,这个买回去插花,肯定很好的。”
“那我们买下来,你既然出来玩了,又何必想这么多的事情呢?既然你也认为这天下算是咱们晋室的天下,那么这么多的郎君都在,何必要你来亲自担忧。”
阮遥集是在找一个话题换了换她的情绪,不希望她还感到担心,可是谢令姜却是忍不住的,有些微微生气的开口:“你难不成也觉得额这世道咱们女郎比不上你们郎君?”
阮遥集看着气鼓鼓的谢令姜却是忍不住有些怜爱的开口。“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我只是心疼你,有我在,你为何不能做一个一世长安的无忧无虑的女郎呢?”
阮遥集目光里头的虔诚是那样的真挚,谢令姜从未想到过上天居然这般的眷顾自己,居然能够允许有这样一个满心满眼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谢令姜心里头更是思绪万千,再而后她似乎有些激动的飞奔到了那个卖花瓶的小摊上,对着那个看起来貌似憨厚的商人道:“老伯伯,你这个花瓶多少钱?”
这商人自然没想到自己连日的摆摊,始终有人瞧不上这花瓶,今日里头居然遇到一个买主,且这个戴着帷帽的女郎瞧上去年纪不大,许是哪个贵族也说不一定呢?连忙道:“这,一…不二两银子。”
谢令姜摇了摇头道:“老伯伯,我瞧您憨厚老实,但是并不是叫你这样随意欺负咱的,不是吗?如何你就能够漫天要价,二两银子,寻常老百姓一年的支出恐怕都没有,你怎能这样?”
这商人大吃一惊,有些纳闷的开口:“你这女郎怎么这般清楚?好似眼珠子就在我面前一般,老朽做的事情,你一清二楚,罢辽,便算你一百大钱,再不能少了,你便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没想到谢令姜只是随便说说,可这人不打自招了,谢令姜忍俊不禁的发笑了,再而后便是摸出来一点碎银子。
“或许有点多,但也不要紧,你老实做生意,总没错的,你这瓶瓶罐罐的,为何也不擦一擦,灰尘满面的不像是做生意的模样!”
等谢令姜游刃有余的抱着花瓶出现在阮遥集眼前的时候,谢令姜的行为似乎令阮遥集大吃一惊,而后格外的褒扬。
“我们家长安当真是持家有道!将来满府财产都给你。”
阮遥集连忙接过花瓶,而后又见谢令姜朝着团扇的摊子过去了,似乎起了兴趣。
第138章 :送扇子
这几日休假,谢令姜果断的带着子鱼回家探亲了。
还真没想到身为会计内史的阿耶出去不知道呆了多久,都没能回家,应当是公务繁忙吧,可是阿娘阮容却是获得就像闺中娘子一般,不知道何时裁剪了时兴的衣裙,打扮一下便如同洛水女神,巫山神女,实在是清爽至极,又美不胜收。
谢令姜可怜巴巴的行礼道:“阿娘在这里这般快活,乐不思蜀,根本就不想长安了,长安心里头好生羡慕,也好生寂寞啊。”
见谢令姜这样可怜巴巴的模样,阮容自然上前把谢令姜抱在了怀里,只觉得好多日子没见,自家小娘子又长开了些,十分好看起来。
“是遥集托人送过来的,左右无事,我自然也给你和阿玄都做了好几套衣裳,阿娘这就嘱托人为你熬制酸梅汤,你吃吃,这里还有冰镇的荔枝呢?汁水鲜美,你一定喜欢的。”
谢令姜不在的会稽山学里头,自然也是有些热闹非凡的,女郎们在一块避暑,聊天八卦,她们手上都有好看的各式各样的符合各自气质的团扇,纷纷感慨谢令姜的眼光实在是太好了。谢二娘子谢道聆垂下双眸,看着神采飞扬的谢令和,心想着此时谢令姜想必已经回到母亲阮容的身边了,可是她的阿娘也不知道在家庙里好不好?
郎君们倒是风花雪月,弹琴下棋,好不自在,会稽山实在是避暑胜地。
谢令姜前天逛街回来,一个女郎发了一个团扇,而后又托人送了十来柄折扇到了谢三郎谢泉的手里。
再而后郎君们好几人手里都有了折扇,众人都觉得折扇上头似乎带着一种格外好闻的香气,可是却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什么香气,只是黄奉分到了折扇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是一种格外好闻的香气,桂花香,郎君们恐怕平日里头不大关注这件事。
禇幼安心里只觉得委屈,他不过是出差了两日,竟是什么也得不到,只好央求谢三郎谢泉能否给他一把折扇,毕竟私下地大家都在炫耀,这是陈郡谢氏嫡长女谢令姜赠送的折扇呢!
只是始作俑者阮遥集却是笑而不语的同谢三叔谢安在下棋呢?
谢安凝神,似乎下棋很吃力。
而后他笑:“为什么我的折扇是空白的?长安断断不肯会送这么多折扇的。你们在弄什么?”
谢三叔话让阮遥集听了只觉得有些好笑,再而后他抿唇解释道:“这折扇是长安买团扇的时候店家送的,我便要过来了,但是您的折扇和阿玄的,才是长安亲自挑选的,倒也不为了别的,就是希望您自己写字画画都好的,长安说,那比什么名家书法绘画都要珍贵的。”
谢三叔听了这句话后,很快的认可的点了点头。
“说的倒是很有道理,长安果然知道我的心思,不过遥集,你已经监决定好了么?就在此地蛰伏?陪着我这个老头子?”
“三叔英雄伟岸,哪里老了?简直是胡说,此处群山峻岭,茂林修竹,实乃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缘何不可多修养一番呢?左右建康宫里头陛下还在想办法为我们争取时间呢?”
谢三叔自然是笑了。
眼见着到了盛夏,七月底,八月初。
眼见着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满脸汗珠,却还要在宫外等候天家的召见。
桓温自然是知道天家最近心情浮躁的,似乎不想理会他们都。可是桓温必须要来,北伐的事情停止了,阮俱似乎还消失的无影无踪,朝廷里头还是唉声叹气的,而阮遥集似乎也不见了。
他临进宫的时候南康长公主派的人说是要请驸马都尉过去有事相商,可是桓温实在懒得过去,长公主殿下除了说那几个淘气的儿郎,还有什么事情?说起桓世子桓熙,自己才刚刚解除了他的禁闭,转眼间带着儿郎不知道到什么地方鬼混去了。
他看着大监,有些温和的开口:“陛下什么时候才会忙完政务。”
大监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劳烦大将军耐心些,说是有邸报过来,陛下正在悉心的批阅,恐怕还要会子呢?”
桓温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似乎有些惧怕炎热的开口。
“天气愈发热起来了,就是建康也热的让人心头发慌呢?”
大监仍然是不客气的开口。
“天热了,咱们这些奴婢也只能当差呢?比不得大将军这样,有时间休息,可是却这样的认真履职,朝臣们最近请假的许多,就是金銮殿里头也不能见到十之三四对的官员,可是驸马都尉倒是乐此不疲的模样,叫我等奴婢倾佩不已。”
中宫稍微的捧着莲子汤,圣人喝了几口后。
而后双目愤恨的开口。
“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究竟是如何当家的?桓世子桓熙实在是胆大包天,无耻至极,居然敢随意狎妓,胆大妄为,不堪为世家子弟,何处可见风骨?”
“天家,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不正在外头等着,您且息怒,更何况,难不成你要废除桓世子的位置吗?岂不是更让驸马都尉如意了?”
中宫娘娘褚蒜子说话实在是温柔可亲,以至于此时的天家怒火渐渐被安抚下来了。
而后盯着外头道:“让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滚进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吓到了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他走进来就瞧见天家怒气冲冲的把奏折扔在了他面前。
“桓温,这就是你的好儿子?谯国桓氏就是这样的选择宗子的吗?”
狎妓?调戏民女?挑衅阮遥集?与人斗殴?
桓温抬起头来,诚惶诚恐的跪在了地上。
“陛下恕罪,微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
心里头却在想阮遥集出现了啊。
谢三叔似乎预测到了这局棋的结局,有些催促的开口。
“你去帮我看看长安在做什么?我也觉得有些疲惫。”
阮遥集愣了愣,再而后便是含笑的出来了。“三叔,告辞。”没想到谢三叔谢安也有耍赖不认输的时候啊,可是这几日没见到谢令姜,心里头自然是想念的。
第139章 :聘西席
谢令姜坐在那,满脸有些怨愤,最近的天气愈发的热起来了,生活实在是充满了许多的无奈和烦恼,譬如眼前的阿娘送过来的女红,谁不知道她谢令姜的女红如此之差!
居然还要这样的考验会她?
实在是令人惊诧莫名,闻所未闻。
谢令姜便觉得有些恼怒,实在是有些过份了。
她稍稍的点了点头,而后打着小团扇,子鱼一回了会稽内史将军府,便不见身影了,白芍殷切的在身边伺候着,似乎对于好久不曾回家的谢令姜而言真真是极为好的一件事,所以此时格外的认真的在一旁待着的。
“子鱼呢?白芍?”
白芍连忙的解释道:“子鱼妹妹在裁剪衣裳,听她说不少女郎都请她裁剪呢?”
谢令姜撇了一眼白芍,而后似乎有些惊讶。“难不成白芍你也缺银钱用?”
白芍满眼里头确实是羡慕之意。此时也并不避讳的开口,“有谁不希望傍身的银两再多些呢?女郎这样真诚的对待奴婢们,奴婢自然直言不讳了。”
谢令姜略微多了几分笑容,倒是有些欣赏对方,从前的白芍顿顿不会说这些话的。
那时候在祖母大家孙氏面前,自是要表现出最为恭敬的姿态,偏偏是这样的白芍,谢令姜不喜欢。
谢令姜低头继续盯着女红,而后似乎有些无奈。“祖母大家称赞你的女红很好,不如你教教我?”
白芍也有些激动,而后有些迟疑的开口:“女郎当真愿意跟我学女红吗?”
谢令姜欣然应允,而后侧身示意白芍坐下,等到白芍真的坐下了,谢令姜温润的盯着她手上的手势,而后听着白芍的讲解,似乎在不经意间询问道:“最近祖母家家没有派人询问府里头的消息吧?”
白芍面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再而后似乎有些尴尬的开口道。
“女郎,自从我来了宅院之后,并没有保持同谢氏的关系,大家也没有派人来打听。”
白芍自然有些没说的,来到会稽之后,自然陈郡谢氏老家派来嬷嬷询问了几次,都被白芍以不熟悉搪塞了过去,最后那老嬷嬷瞧着她盯了几眼,而后道:“确实不错。白芍,如今呢?你是有出息了。”
白芍心里头惴惴的,可是送走老嬷嬷后,仿佛才在会稽府邸扎根下来了。
现下冷汗藏在头发里头,再而后便见谢令姜很快的转过了话头,似只是随意的问问。
阮遥集到了会稽内史将军府外头,看守将军府的小厮夏雨正因为夏日炎炎有些犯困,眼见着阮遥集到了他身边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盘问道:“郎君是什么人?所为何事?府里头家君不在,可来日再来拜会!”
府里头的侍卫临海正要出门办差,谁知道这夏雨居然这般拎不清楚,有些惊慌失措的上前去了。
“你怎么回事?这是阮少将军,是大妇的侄儿,是女郎的阿兄,当差也不睁大眼睛仔细瞧瞧。”
那小厮夏雨立刻觍着脸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了,郎君,小的刚来,还不清楚您尊驾身份,里头请。”
阮遥集手里握着白玉折扇,这是谢令姜亲自挑选的折扇,上面看上去空无一字,但实际上却是无字天书,对着这小厮扇了扇。
“你有警惕性还算好的,只是白日当差,不可多懒睡觉,念你年纪小,今日回头拿着银钱去买点大骨头炖汤补补身子。”
夏雨没想到打瞌睡还得了赏钱,立刻兴高采烈的,等阮遥集侧身进去了。
夏雨这才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这般模样?真叫人艳羡呐!这郎君可是神仙模样,实在是阔气的很!真是位如沐春风的好郎君。好阿兄,临海阿兄,您便饶了小的这一次。”
临海忍不住嗤笑道:“瞧你这小样子,实在是太不知道些世故了,怎该是你这个模样,你都不知道这小的温和的小郎君究竟是何能耐?在他手上死去的敌军没有上万也有成千了,多少冤魂野鬼,你便只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夏雨听到这里,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似乎难以置信的看着阮遥集的背影,这时候觉得对方白色大衫身后照着的不是七彩光晕,反而是寒风杀气,叫人畏惧。
阮遥集自然是按照往前的惯例,先去拜访了姑母,而后见到孤阮容是满眼泪光,握着阮遥集的手再三的询问大兄阮俱的安危,阮遥集只是极为温和的安危阮容,此时并无大碍,只是不好叫旁人知晓,所以此时此刻才这样隐瞒身份的。
阮容自然也理解这里头的关键,很快的便和阮遥集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情,说起之前好像在陈郡谢氏的时候,身体一度不舒适,反而是离开了那地方才渐渐有所松解的。
听姑母说到这里,阮遥集自然是有些担心的询问:“恐怕姑母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
阮容微微惊诧,而后冰凉的手指握住了一旁的扶手,沉吟了一会儿,道:“难不成这世间当真有鬼神?先伯父不信鬼神啊,还是说子曰不可怪力乱语?”
阮遥集安抚的的把脉,而后闭上了眸子,又过了些时间,才道:“姑母的脉象极为阴沉,似乎是阴阳两虚,而又表现出浮脉,指轻取即得,重按稍减而不空,举之泛泛而有余,如水上漂木的脉象,或许是最近外邪侵袭肌表,体内卫阳之气抵抗外邪则正气外充,阳气浮越,鼓于表。”
阮遥集面色有些凝重,而后道:“许是因为姑母遭小人陷害,幸好及时脱离环境,否则毕竟躁怒郁结于心。”
阮容立刻点了点头,表示极为认可的开口。
“你说的很对,遥集,可能是有谁想要害我,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阮容紧紧的握住了阮遥集的手,可是阮遥集表现出来却是极为的淡定。
“姑母,幕后之人必定会露出马脚,近些日子,您只要继续养好身子就行了,至于长安,你也不需要担心,她和阿玄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咱们陈留阮氏的人,没有谁可以随便欺负。”
而后,离开姑母阮容这里对的时候阮遥集就在想,陈郡谢氏究竟是不是出了内鬼了呢?究竟是猖狂的小王氏干的,还是旁的什么人?
另外想到那个屡次刺杀自己的昆仑奴,居然还没有被查出来身份,难不成他的主子并不惋惜他的生命吗?就连受伤了,也不愿意加以拯救的?买药都不肯?
阮遥集就是在这种思绪里头,瞧见了秋千架上正在招着折扇的谢令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