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
但太宰治就有本事,说鬼话甚至不用打草稿:“……可爱到忍不住让人想欺负。”
哈?
这分明就是恶趣味。
我瞪着他:“我没有很好欺负。”
“好啦好啦。”
“而且我向来很幸运,好吗?”
上天作证,我说出这句话真是下意识的反应,毕竟,虽然曾经倒霉过,但这四年以来的幸运经历,已经将“我很幸运”的念头吸烟刻肺了。
闻言,太宰治不由看着我发怔。
咦?
他怎么这个反应?
我刚刚说了什么让他……啊,等等!
我猛然回忆起来,我这四年的“幸运”的始作俑者,不就是眼前这家伙吗?我在他面前说什么鬼话呢!
要不要补救一下?
就在我还在犹豫的瞬间,太宰治却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说起来,秋子小姐的上个提问应该结束了吧?”
“没错。”
“那接下来应该是我提问了?”
“请问吧。”
太宰治又歪头对我一笑,现在,我一看到他这个表情,就心头有些发毛。而太宰治果然也没让我失望,他拈下袖口的一枚钉扣。
我这才发现,那金属纽扣竟然是可以旋开的,里面藏了一根柔软细长的铁丝。
哇哦。
这就是他拆掉手铐的“钥匙”吗?
但太宰治拿出这套工具,显然不是专程开我眼界的,他起身,走到医务室的大铁柜前,斜着身体,将耳朵倚靠在铁门上,两只手就配合着开始拆铁门的锁了。
这、这不太好吧!
治君,这可是入室偷窃诶!
是违法!
是犯罪!
人赃俱获是要坐牢的!
我犹豫着,如何开口劝解,才不至于让太宰治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纵然他的背景已经黑到没法洗了,但可悲的我——三观跟着五官跑的我,却仍然想把他往光明的方向拉一拉。
唉。
但应该怎么开口呢?
“咔嚓。”
一声清晰的开锁声。
等等,等等!
这才几秒钟啊——!
治君你为什么开锁开的这么熟练?!你到底开过多少锁?!你身为港口Mafia的首领竟然还要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你知道你的形象都在一瞬间轻微崩坏了吗?
太宰治斜了我一眼:“放心,我只是想让秋子小姐看点有趣的东西,没有顺手牵羊的想法。”
“那就好。”
——虽然看人隐私也很不道德。
“不算隐私,这个柜子里的东西,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全都见到过,之所以锁在里面,只是不想吓到误入的普通人。”太宰治随口解释。
啊,原来如此。
原来是侦探社的成员……等等,治君你不是侦探社的成员吧,你为什么能一脸淡定地——好像你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放心吧,我没有什么空间藏物芥子空间之类的异能力,里面的东西体积很大,也不是我能随手藏起来的。”
果然吧!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太宰治也多不卖关子,往右错身一步,宛如介绍自己得意作品的魔术师般,往唯一的观众鞠躬。
神神秘秘的。
里面能是什么……
当着我的面,太宰治轻轻地一拉铁门,随着一声“咔吱——”声,铁柜内的物品瞬间映入眼帘。
“!!!”
救救救命——!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都是什么鬼东西啊!
我整个人后仰,差点直接从椅子上翻下来,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太宰治预判到了这一切,他那条大长腿伸出,勾住椅子腿,勉勉强强维持住重心的平衡。
我惊魂未定。
太宰治平静地看着我。
最终,十几秒后,他的平静感染了我。我用手压着胸口,心脏猛烈跳动着,几乎要冲破肋骨。我抬起头,视线重新汇聚到铁柜里。
很好。
不是我眼花。
也不是什么拍电视剧的伪装道具。
我张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这是什么?”
“看不出来吗?”
太宰治回过头,用手指点来点去:“应该很好认吧,斧头,电锯,剪子,锄头,铲子……”
我的视线随着他手指移动。
没错,铁柜里放着大量寒光闪闪的金属农具,明显已经被使用过一段时期了。陈旧的手柄、被液体浸泡许久而产生的锈迹和金属尖端的豁口,无不昭示着这一点——
我没务农过。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类农具。
但是!
但是——!
就算我没有见过,我也知道,这些玩意儿绝对不应该是血迹斑斑的啊!
没错。
柜子里全是血。
同样,这批农具显然也是被清洗过,但上一次的血迹尚且未完全洗去时,就有新的血迹沾染而上。我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那些斧头电锯剪刀等等工具上斑驳的血痕,这是长期被鲜血浸泡后才能留下的痕迹。
我一时失语。
这是什么恐怖片现场啊。
不,不是恐怖片,就是货真价实的杀人现场。
活的,活生生的。
不是电视剧里演得假死。
我下意识地想握紧扶手,撑住自己,但尝试了五六次,都没能成功。我低头一看,哦,原来是我的手在发抖。
太宰治拍拍手,将我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好的,下一个提问就是——猜猜看,这是什么?”
他随手拿起一个剪刀,问道。
好巧。
我刚好知道答案。
“修枝剪,园艺里专门修剪树枝的,我在园艺教学节目里看到过这种剪刀,咔嚓一下,就像是切豆腐般那么轻松地,剪掉碗口大小的木头树干。”
太宰治略显诧异,但他很快又笑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
“回答错误哦。”太宰治晃了晃那沾满血迹的修枝剪,“虽然造型很相似,但这实际上是拿来剪断小腿骨的。”
“……”
我看不到我的表情。
但我知道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只需要用这种姿势,斜斜地将刀尖插入血肉里,就会卡在骨头的缝隙里,再用力,就能从薄弱处剪断骨头——要知道,木头可比人的骨头脆弱多了,寻常的修枝剪可剪不断人骨。”
啊这……
我……
怎么说呢?
我其实不太想知道这种冷僻知识。
然而,我数次张口,都没能寻找到言语的缝隙。太宰治兴致勃勃又喋喋不休地介绍:“再说这个钳子,也不是普通的钳子,打开人的胸腔会特别顺手,医疗用的那种小钳子要花费几个小时才能做到同样的事情,但这个钳子不是的,一瞬间,就像是拆开圣诞的礼物盒一样……”
我觉得有点反胃了。
虽然,之前也没觉得,这玩意儿的用法会有多积极向上符合大众价值观,但是,太宰治的比喻真的太过生动,我脑子里一下子就浮现出类似的画面。
呕。
胃好难受。
我捂着脸,视线余光看到一张手帕,下意识就接过来:“谢谢,我……呕……”
“……”
“……”
太宰治沉默地把铁柜的门关上了。不必再面对实物,我的状态也稍微好了一点,恶心反胃的感觉暂时被克制住。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刚刚递来手帕的人似乎也是太宰治。
无法理解。
展现这些恐怖画面的人,是他。
又在这一刻贴心地递来手帕,关闭铁柜门的人,又是他。
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勉强撑起身躯:“……他们不是侦探社吗?就算有一个’武装’的称号,政府也不应该允许他们在城市里大肆杀人吧!”
“放心,武装侦探社总体还是算善良秩序的啦……”
见鬼的善良秩序!
你见过哪个善良秩序需要藏一柜子的杀人凶器的?!
“……而武装侦探社嘛,你想象看,正常推理的侦探社,怎么会需要武装呢?”
“保、保护自己?”
太宰治弯了弯嘴角,好像再嘲笑我想得好甜:“简单来说,只要用暴力,打到犯罪份子承认罪名的话,也算是一种成功的破案方式吧!”
“……”
草!
还能这样——?!
这竟然也行得通——?!
我想了想,似乎是我先入为主,默认侦探就应该用智慧,用专业知识,用推理来解决案件。可认真一想,世界也没道理非得按照“我认为”来发展。
我心头仿佛被打翻了五味瓶般百味杂陈,世界观它又被狠狠刷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与谢野的那一柜的工具,都是治疗侦探社自家成员的。
嗯,没错,武侦宰也用过,如数家珍都是因为另一个自己亲身经历(?)。
不记得哪里看到的资料说的,他可以通过控制心跳停止来暂停人间失格,接受与谢野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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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瞎忽悠妹的时候——
乱步: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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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没有说,武侦是这么破案的。
只是说这是一种成功的破案方式。
而且武侦确实也不是靠正常推理破案的,他们是靠“超推理”呢!
#论太宰治玩弄的话术#
#明明都是真话呢#
#缺德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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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完成榜单的人都已经躺平了。
今天起床扫了一眼评论区。
草,这是什么!深水鱼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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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命地爬起来给夜歌大佬加更,非常荣幸,感谢比心
第14章 14
“很害怕?”
我点点头。
这也不可能不害怕吧?
太宰治还在笑,他竟然还笑得出来。我怀疑,这个表情没准是焊死在他脸上了:“这简直比限制级的恐怖片还血腥……你看着这样的画面,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不会。”
也对。
他比我强多了。
对比于我这个看着凶器上的血痕都会吐出来的废物点心,太宰治肯定不会如此,否则,他也不可能稳坐港口Mafia首领的位置。
然而,太宰治清了清喉咙:“我很久没有睡着了。”
“……?”
很久没有……睡着?
他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人不会就会死,和人被杀就会死,这可是这世界上绝对颠不破的真理。
“为什么啊?”
我问出这句话,才想起来,这已经不是我的回合了,太宰治没有必要回答我。唔,他大概又会用游戏规则来搪塞我。
但太宰治回答了:“谁知道呢,也许真是坏事做多了,只要闭上眼,就能看见秋子小姐沾满鲜血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所以夜不能寐吧。”
我瞪了他一眼:“别开这种玩笑!”
太宰治一脸无辜地眨眨眼睛。
直到我瞪了他一眼,他才露出了一个非常虚弱的微笑,低不可闻地嘟哝了一句:“如果不想让人开这种玩笑的话,那就给我好好地活着啊……”
我狐疑地看向他。
太宰治立刻直起背脊:“没什么戒心的秋子小姐总该明白了吧。纵然武装侦探社比港口Mafia要善良一万倍,但也有这样的一面。而除了这两者之外,还有更残忍,更冷酷,更可怕的异能者组织,在他们看来,人命连数字都算不上哦。”
他刻意拖长了尾音。
“你说的好像,大家现在平静的生活,都和平静的水面一样——看似很稳固,实际上一点微风都会令这种平静破碎掉一样。”
太宰治很伤脑筋地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我觉得不至于。
如果和平真的如此之难得,我却在横滨经过了平静的四年光阴,可谓是每一天都平和到无聊。
如果,这平静真如此脆弱……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太宰治。就像是他会不动声色地维持着“幸运”,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份同样美丽的和平也是有人在背后付出了难以衡量的心血呢?
我不免思绪跑偏了。
“……嗯,这种该冲进下水道般的组织还不在少数,有些明明有过人的智慧,却偏偏立志于消灭掉全世界的异能者呢。”太宰治说着,眼睛亮闪闪地看向我,“秋子小姐可要保护好自己的异能力情报哦,一旦大家知道存在这么一个万能许愿机般的存在,会有无数人想要你的命呢!”
他一语双关地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懂。但除了他表现出的那些东西之外,还有什么潜藏着的——隐约让人觉得违和的地方存在。
我苦思冥想。
太宰治也很耐心地等待着。
片刻后,我总算想明白了违和感的出处:“治君,你没有愿望吗?”
“……”
“你没有那种,想要被死亡赋格实现的愿望吗?”
我往前一步,刚刚我还觉得是错觉,而现在,拉进了距离之后,我终于确定,太宰治这个表情竟然是……恐惧?!
呼吸急促,瞳孔微扩。
额角出汗,嘴唇上血色尽褪。
这几个反应确确实实是恐惧的反应。但这是太宰治诶,他刚刚还看着一大堆染血凶器谈笑风生,怎么我问一句话,他突然就这个反应?
太宰治笨拙地往后躲。
片刻后,他似乎意识到,这个狭小的房间其实根本躲无可躲,我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的时候时,他自暴自弃地放弃了躲闪,冷下声调,质问我:“秋子小姐,你该不会还抱着什么无聊的救赎剧幻想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幻想着给予我温暖和爱,就能从深邃寒冷的地狱里拯救我。”
太宰治歪着头,看着我冷笑。
不过,他应该不知道他现在看起来,特别像是个挥舞着尖刺的小刺猬。
“我没有——”
我连自己都要靠招财猫猫神的拯救呢,怎么又会去不自量力地妄想着拯救别人。
太宰治看起来很想再讽刺我几句,但原因不明,他忍下来了:“如果要按照法律审判,我至少要被枪毙上千次,对于这种无可救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