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我愣愣地抬起头。
在短暂的死寂后,太宰治忽然抬起手,他半挡着脸,不可抑制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而这笑声就像是一声信号,引起一连串爆笑声:“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
他在笑什么?
有、有这么好笑的吗?
太宰治回答说:“超好笑的哈哈哈哈哈……”
“……”
等等,我刚才难道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吗,这种超逊的电视剧剧情竟然也出现在我身上。
“放心啦,虽然秋子脑子里想了很多冒犯的话,但没有说出口哦。”
“……”
草。
一种植物。
这家伙难道又什么读心术吗?
太宰治看着我,又开始“噗噗噗”地笑,我谴责地看着他,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场合不适合放声大笑。但是,他越是努力憋笑,这种努力就像是修补破了皮的气球,无论缝多少针,只会有更多的气体“噗哈哈哈哈”地、丧心病狂地冒出来。
很好,现在轮到我面无表情了。
“没事,你继续说。”
说真的,如果他不在这句话后面加一串哈哈哈哈,我也许心里会更好受一点点。
嗯。
算了。
我尽量排除背景音的干扰(实话实说,真的很吵),回忆起几天前的事情:“……那天,神社告别后,中原先生突然出现。”
“是小卷毛。”
“……”
我脑门上冒出无数个问号。
喂喂喂!
你能正常点吗?
你这个行为,真的很像是小学生熊孩子,在老师明确说了不准交头接耳的时候,非要说一句话,打破规矩一样。
你好幼稚,你知道吗?
太宰治用手背,半掩着脸,但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他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没,你继续说吧,我不会再插口了。”
“呵。”
“我发誓。”
他摊开手。
我对这份誓言的效用保持怀疑,不过,太宰治确实信守承诺,没有再插嘴。
“然后,那位中原先生出现后,就强硬地把我拖上了他的机车,带我去了港口Mafia的大楼,我就关押在……”
我没敢复述中原的台词。
什么金屋藏娇啊。
什么太宰治的小女朋友啊——
当时听着,还没觉得什么,如果现在在太宰治面前复述的话,简直和什么羞耻Play一样。
太宰治挑眉。
他似乎意识到我有所隐瞒,但他什么都没问,不得不说,在这类小细节里,太宰治确实贴心。
“三十多层的房间里,可高了,据说再往上一层就是首领的办公室,防卫特别严密。直到那天发生了骚乱,我才找到机会逃出来……”
太宰治若有所思,他手指敲打着膝盖。
我莫名地觉得心虚:“……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太宰治附赠了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但一转眼,他又有点小孩脾气般地嘟哝抱怨:“我明白了,这件事全是中原小卷毛的错。”
“啊?”
小卷毛得罪你了吗?
“对啊,深深地得罪了。”太宰治冷笑一声,“他当时带走你,也是不怀好心,铁了心要看我笑话的。”
笑话?
什么笑话?
看港口Mafia首领的笑话,真不会被杀人灭口吗?
“好啦,不聊小卷毛了。”太宰治明显不想再谈下去了,或者说,以上已经是他吐露真心的极限,没能领悟到其中真意是你的问题,不是他的。太宰治话锋一转,“接下来,应该轮到秋子提问了吧?”
“哦,嗯,是的。”
“那秋子可要好好想一想,自己要问什么问题吧。”
我正要开口,就看见太宰治的手,沾了一下桌子上的纸杯里的水,在桌面上写了一行字。
水渍干得很快。
但我还是看清楚了他的话。
「有监控」
「不要问机密」
太宰治斜了我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好像刚刚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他笑容可掬地凝视着我,视线微微下垂:“请问吧,秋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只宰坏死了
知道秋子想问什么,提前堵嘴了。
就算是看似公平甚至他吃亏的条件,他也能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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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期是下周上榜单,所以,下次更新应该是下周四(嘿嘿)
第11章 11
啊?
机机机机机密?
我可以指天发誓,白井秋子绝对没有刺探港口Mafia内部机密的想法,就算给我这颗心,我也没有这颗胆子啊!
我求救般地看向太宰治。
也不知道太宰治有没有读出这份心情,他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和气生财般的笑容可掬,只是用手指点了点唇。
他这是什么意思?
“秋子小姐,回神了?”太宰治加深了唇角的笑意,“你应该之前已经打好腹稿了吧,打算问什么?”
呃,啊?
我刚刚打算问什么来着?
我回忆了一下,虽然具体措辞还有待斟酌,但内容确实是他在提出“真心话游戏”时,就自然而然浮上心头的问题。
我注视着太宰治的脸。
我想问的是——
你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就在我的对面,两个人隔着不足一米的距离,太宰治缓慢地眨眨眼睛,他睫毛浓密而细长,鸢色眼眸就像是被浸泡到酒里的宝石,清澈中又折射着一丝迷幻。他像是谜团,又像是谜底。
……好想知道答案啊。
在你的眼中,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我收回视线,不敢再盯着太宰治的脸,平心而论,我是不觉得这个问题会涉及到什么港口Mafia的机密。但是,现在回想我和太宰治的相遇相识——
里面的谜团无穷无尽。
万一……
我是说,万一,万一其中真的涉及到太宰治的曾经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而白月光恰恰又和港口Mafia沾亲带故……不,也许不是沾亲带故,她很可能压根就是港口Mafia里的重要角色。
我越想越没有底气。
头疼。
为什么要让我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啊!
偏偏,太宰治还仿佛在看我笑话一般,低声催促着:“秋子小姐是想要放弃这次提问的机会吗?没关系,我都可以,只要是秋子小姐的想法我一概接受。如果你没有什么想问的话,那就……”
我爆发出来一截声音:“我有!”
太宰治被我吓到了。
他睁圆了眼睛,很像是被吓到的黑猫,但莫名其妙的,我却觉得他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吃惊。太宰治点点头:“原来如此,秋子小姐只是需要更多思考的时间,对吧。不着急,虽然与谢野医生只给了我们半个小时,但是思考的时间也足够了。”
这家伙……
……怎么满肚子坏水啊。
我叹了口气,放弃了原本想问的问题,这里面未知太多,换而言之就是,我怂了,不仅仅是它可能涉及到Mafia机密,更重要的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从太宰治口中得到怎样的答案。
期待太盛——
反而如秋日里的累累硕果,压弯了心头,难以承受那最后一根稻草。
或者,我也未必想知道答案。
现在的氛围刚刚好,混沌、暧昧、不可知、又似乎彼此之间都牵扯着千丝万缕的情绪。也许,我正在享受着这种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真可耻啊,秋子!
——说是下贱也不为过。
逃避可耻,然而有效。
只要我不去想,问题那就不存在。
我迟疑片刻,既然不问这个问题,剩下的疑问似乎也就没什么差别,我随便挑了一个问题:“你刚刚说,中原先生不怀好心,打算看你笑话……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随便跳了一个疑问。
“不方便回答吗……”
“不,倒没什么不好说的。”话虽如此,但太宰治明显兴致缺缺,懒洋洋地回答,“我以为,你至少和小卷毛相处了一天(他观察着我,发现不对后立刻改口)……至少几小时,也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啊?
察觉什么?
我思索半天,也没想出来我应该察觉到什么,虚心求教:“察觉什么?”
太宰治弯了弯眼睛:“……他恨我啊。”
他恨……
啊?
等等,等等!
中原先生恨太宰治?他不会搞错了什么吧?
“你怀疑我搞错了?”
我已经懒得计较,太宰治宛如会读心般的逆天表现了:“人的感情是非常复杂,也许,你把一些相比更为轻微的负面情绪当做恨了,这类相似的感情有很多,比方说,厌烦,生气,失望,提防……”
我扳着手指一种种地数。
太宰治思索着:“唔,秋子说的很对呢。”
我松了一口气:“就是吧,你们毕竟还是上下级的关系,有点摩擦很正常,不要随便夸张到……”
“那我就纠正一下吧。”太宰治一拍手,看起来,他是真的挺兴高采烈的,“——中原小卷毛对我的感情,是同时混杂了厌烦生气失望堤防种种感情的深深憎恨呢!”
我:“……”
太宰治还嫌不够般,笑眯眯地凑过来:“太好了,多谢秋子小姐的提醒,不然,我还真的没法找到这么详细而准确的形容呢!”
可恶。
我怀疑这个男人在逗我。
“没有在逗秋子小姐哦,我可是承诺过了,绝对会对秋子小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太宰治用手背抵着下巴,似乎总算对这个问题升起了一点认真。
他陷入思索。
片刻后,太宰治才缓缓开口:“可能秋子小姐觉得费解,但蛞蝓那家伙——也就是说小卷毛啦,他是个忍耐性很强,也很有原则的家伙。”
“什么叫忍耐性很强?”
“只要是他认定要保护的人,保护的组织,除非对方明确表达不再需要他了,在此之前,小卷毛就会竭尽全力地效忠——哪怕坐在首领位置上的是我这种大混蛋,只要他认定,这对整个港口Mafia都好,他就会对我低下头颅。”
“……”
“……对吧,很有趣吧,秋子?”
不,我只觉得困惑。
这应该能算是港口Mafia的机密情报吧?首领和干部之间的面和心不和什么,总感觉是敌对组织可以拿来挑拨离间的情报诶,这么轻易地说给我听,真的可以吗?
“不仅如此哦。”
我茫然地抬头:“啊?”
“效忠归效忠,那家伙可热衷给我添堵了。”
说到这里,太宰治忽然停顿了一下,目光轻微地往我的方向飘了一瞬,我刚注意到这个细节,对方又若无其事地往后说道:“……真是越来越不听话的狗了,非得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不可。”
“啊,你要惩罚他吗?”
“是啊。”
太宰治随口应下,但五六秒后,他似乎又从这个话题里琢磨出一丝值得回味的味道,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一抹堪称奇异的微笑。
我汗毛忽然炸起来了。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介绍:“秋子小姐,知道港口Mafia会怎样对待叛徒吗?”
“不、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
但我脑子又浮现人填水泥的场景。
“嘛,不知道也正常,毕竟秋子小姐看起来就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模样。而港口Mafia对付叛徒呢,其实在Mafia里算是比较温和的,一般都会先将手脚砍断,然后放在河边,让对方看着自己的鲜血滴答滴答地被河水带走的模样……”
随着太宰治娓娓道来的语音,我眼前不由浮现出一条河流,水流湍急,滴滴答答的鲜血混入河水中,很快,从暗红被冲浅成樱花般的粉色……
我哆嗦了一下。
“……然后,行刑人会从背后踩在他的胸口,砰,砰,砰,砰,砰,一共五枪。”太宰治将食指压在唇边,模仿开枪的声音。
不得不说,太宰治模仿得神似。
每次发出“砰”声时,仿佛那假□□还自带反震般,太宰治的肩膀也会连带抖动一下,结束后,他轻呼一口气,好像在给过热而喷出白气的枪管冷却。
我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因为要求开五枪,所以,不会第一枪就打死人哦。从腹部开始,人的腹部是非常柔软的,低头还能看见自己飞溅出来的肠子,一枪比一枪的位置更上,最后一枪,才打在心脏上——”
“……”
“这种感觉会很像死神的步伐吧,每一声枪声响起的时候,都横感觉到,自己距离死亡更进一步,但就在心脏被打烂的那一瞬间,人还是……活~着~的~哦~”
我猛然打了个哆嗦:“啊,不,不至于吧,就算人家是叛徒,直接杀了就是,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
“这杀的还不够干脆吗?”
太宰治面含笑意地截断我的话语,那原本看起来优雅客套的微笑,现在似乎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血色。他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小卷毛还到不了叛徒的程度啦。”
“那就……”
我一个“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太宰治继续笑盈盈地说:“也就是顶多被扔进审讯室,吊起来,接受高达一千多伏特电压的电击。”
我心跳都快停了。
呜呜呜脑子你快停止想象啊——
我一点也不想联想电闪雷鸣,原本还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被电成焦炭的场景啊。
“当然啦,其实电击也没什么可怕的,也就是一瞬间皮肉就被煮熟了。痛苦的是之后,敷上药,感受血肉一点点重新长好,那个过程非常痒,万一忍不住痒,随便抠一下,鲜血就会一颗颗地冒出来,先前养好的皮肤就又要重头养起哦。”
“……你,你别形容了。”
那么多栩栩如生的细节——
我已经预感到,今天晚上的我抱紧被子不敢睡觉的场面了,但是,这种又是鲜血啊是骨肉啊的场面,谁会不害怕啊。
太宰治两只手交织,形成尖塔形,塔尖抵着下巴:“嘛,其实一般也不会向普通人描述这些细节,只不过,我承诺过了,这次谈话里,我对秋子小姐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哦。”
说着,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