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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稷醒了,背上的疼痛让他一时间动弹不得,稍稍一动便会扯到伤口。
人醒了,也就暂时脱离了危险,薛太医悬着的心落下,项上人头又稳住了。
伤口上完药,薛太医收拾药箱,感叹道:“幸好殿下无大碍,昨夜把柳家那姑娘着急坏了。”
柳家那姑娘?
“柳姝妤?”
萧承稷扫了一圈,屋中没有柳姝妤的身影,看见山岚面略显凝重的神色,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人呢?怎不见她?”萧承稷凝眸,直接问了山岚,“她人去了何处?”
山岚不敢隐瞒,低首回道:“柳姑娘去了皇宫面圣。”
山岚看了眼收拾完东西的薛太医,欲言又止。
薛太医是个明白人,他不想惹事,不该听的话,他没好奇心去听,“臣下去开个药方,殿下好生调养身子。”
薛太医走后,山岚才禀告道:“昌王勾结叛贼,才有了陛下回京时的那场意外,柳姑娘一早就去了皇宫,揭发昌王的恶行。”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萧承稷气急,想也没想便掀开被子,忍着腰.臀的伤穿鞋起来,准备去宫里瞧瞧。
伤得厉害,萧承稷连走路都有些别扭,咬牙忍着,让人去马厩牵马来,速速去了皇宫。
今日不是请安的日子,萧承稷被拦在宫外,等了许久才等来吴嬷嬷带来崔皇后的召见口谕。
萧承稷是借给崔皇后请安的名义入宫的,进宫门后,他直奔养心殿去。
不知道柳姝妤去皇宫多久了,萧承泽擅诡辩,她招架不住的。
萧承稷刚看到养心殿的牌匾,便见萧承泽被两名侍卫拖出来。
“父皇,儿臣错了!父皇难道就丝毫不顾念父子情谊吗?”
萧承泽往殿中嘶喊,但没换来景帝的任何一句话,反而让拖他离开的侍卫加快动作。
萧承泽被侍卫拖离养心殿,路过时瞧见萧承稷,他忽然变得面目狰狞,瞪大了眼睛看向萧承稷,“你满意?!以后都没人跟你争了,那位子是你的,柳姝妤也是你的!全是你的,看我落魄成这样,你心里肯定很得意吧。”
“快带走。”
随行内侍催促道,侍卫脚上步子不停,即刻拖走萧承泽。
萧承泽被带走后,内侍笑脸相迎,温声问好,“翊王殿下。”
萧承稷正欲问发生的事情,柳姝妤便从养心殿里出来了。
她也看见了台阶下远远站着的萧承稷,大抵是瞧见他醒来,面上露出舒展的笑容,双手拎着裙裾急匆匆下台阶,朝他奔来。
高昊被带到景帝面前与萧承泽对峙,道出路线图的由来,又言萧承泽手里有百花枯,在景帝派人搜查昌王府时,苏念慈亲手将萧承泽藏起来的百花枯交给侍卫。
萧承泽见事情败露,便什么都招了,被景帝打入大牢,贬为庶民。
柳姝妤终于实现了她一直想干的事,也终于帮了萧承稷的忙。
她是喜悦的,想快点来到萧承稷身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但看见萧承稷泛白的唇和憔悴的脸色时,柳姝妤脸上的笑意没了,泛起隐隐担忧。
她忘了他有伤在身。
柳姝妤过去扶他,瞥见他背后被血染红的衣裳后,脸色煞白,拉着萧承稷欲离开,“先去太医院,止血要紧。”
“没事,”萧承稷没动,满眼都是柳姝妤,担忧问道:“父皇有没有责罚你?”
柳姝妤摇头,就在她要说话时,景帝出现在养心殿殿口。
“你俩进来吧。”
景帝看眼两人,遂让内侍去太医院传太医来。
一旁的内侍要去扶萧承稷,被柳姝妤拒绝了,她将萧承稷的手臂搭到她肩膀上, “承稷哥哥,我扶你。”
萧承稷错愕,怀疑他听错了,“你叫我什么?”
柳姝妤没有避讳,也不打算隐藏对他的喜欢了,“承稷哥哥呀,我们小时候不是一直都这样要好吗?”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柳姝妤看着萧承稷,道:“谢谢你。”
“以前是我太笨没发现自己的心意。有些话,等回翊王府再跟你说。”耳根子有些烫,柳姝妤害羞地挪开眼,扯开话题,道:“陛下叫我们进去,先让太医看看你的伤,别变严重了。”
柳姝妤扶萧承稷往养心殿去。景帝没提萧承泽的事情,反倒是责备萧承稷性子急,不沉稳,不爱惜身子,有伤在身还到处乱跑。
不久,太医来给萧承稷看了伤,上药。
柳姝妤在殿中略显局促,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在榻边给太医打下手,递东西。
萧承稷趴在榻上,偷偷看着柳姝妤,眼睛眨也不眨。
景帝看着一声不吭的萧承稷,暗道没出息,难怪被那逆子钻了空子截胡。
待太医上完药,收回东西离开,景帝松了口,道:“原本救起姝妤的人就是你,偏让那逆子捡了便宜,既然你们情投意合,也受了五十仗,朕便全了你们的姻缘,待来年春日,完婚吧。”
作为当事人的两人尚未缓过神来,怔怔看着对方,还是萧承稷第一个反应过来,欣喜之下欲起身谢恩,“谢父皇。”
景帝出声制止,“伤口刚上了药,便别起来了。”
柳姝妤稍晚萧承稷一拍,景帝说话时已跪在道恩,“谢圣上成全。”
景帝扶她起来,“廿廿,你是朕看着长大的,朕还是很满意你这个儿媳的。行了,回去照顾老三吧,把该说的话清楚。好好的两个人,长了嘴巴也没派上用场。”
柳姝妤笑着点头。
是要跟萧承稷好好说说,这次要全部说清楚。
翊王府。
柳姝妤凡事亲力亲为,扶萧承稷下马车,扶他回到床上,给他递去茶水解渴,还关切问他伤口疼不疼,反倒是让被她这样弄得不自在。
柳姝妤坐在床沿,道:“我知道殿下想问什么,我先说。”
“昨夜我来翊王府照顾殿下了,殿下发烧昏迷不醒,说了好多心里话,我都知道了。”柳姝妤看着萧承稷,眉眼弯了起来,“是承稷哥哥救了落水的我,承稷哥哥为廿廿做的那些事,廿廿都知道了。廿廿心悦殿下,大概是很久前就喜欢殿下了。”
“我对感情有些迟钝,倘若没人点醒,我可能一直都不知道。”柳姝妤开始恼自己,“记得还有次我做了糕点,打算送给承稷哥哥吃,但那时候,我看见承稷哥哥在院子里种梅子树。我当时就想起话本里的话,又逢皇后娘娘才不久邀了不少贵女入宫,听说是给你选妻的,我下意识便以为你在次宫宴上有了心仪的姑娘,那梅树是为了那姑娘栽的。我没来由的伤心,很奇怪的感觉,回去也不敢跟母亲说,当时是不想再见你了。”
想到自己的愚蠢,柳姝妤叹息一声,满是懊悔,“这以后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情,我才意识到恐怕在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直到现在,是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萧承稷道:“笨死了。种的棵青梅树,我打算等来年,摘梅子酿酒,等你我成婚那日喝。”
柳姝妤反将他一军,“那皇后娘娘问你,你对我有没有那心思,你怎不说清楚?”
崔皇后都与她说,在她没落水,和萧承泽扯上关系时,崔皇后问过萧承稷的心意。
萧承稷却道:“那会儿你尚未及笄,我能说什么?”
崔皇后是问过他是否对柳姝妤有意,那会儿柳姝妤还有两个月才及笄,他是对她有意,但她还没及笄。
萧承稷便打算等她及笄后再与崔皇后说此事,但计划远赶不及变化,后来他还没说出口,柳姝妤便因为梅子树那事,不搭理他了。
今日,他才知晓原因。
柳姝妤懊悔,“都怪我,我们错过了好多。”
“往事不可追,为了弥补,我决定了,我要一辈子都对承稷哥哥好。”
话音刚落,柳姝妤低头,在萧承稷脸颊落下一吻。
萧承稷为她默默做了那么多,她要主动些,再主动些,向他靠近。
柳姝妤害羞,蜻蜓点水的吻落到他面颊,忙正身离开,但刚直起身子,腰间覆上一只大掌。
“还有呢?”
萧承稷手掌搭在柳姝妤后腰,深深看着她,盯着她唇。
柳姝妤从他眼神中读到另一层意思。
她唇瓣轻抿,顿了有一阵,然后此凑了过去。
唇瓣试探性蹭了蹭萧承稷的唇。
轻柔,如春风。
慢慢地,萧承稷反客为主,扣住她后颈。
吻,变成了撕咬……
第49章
两人说开后, 柳姝妤几乎每日都回来翊王府,看着萧承稷,照顾萧承稷, 亲亲萧承稷。
不是难舍难分那种, 是柳姝妤哄萧承稷喝药,她给了些甜头, 轻轻蹭了蹭他面颊那种亲吻。
蜻蜓点水般的。
这日, 柳姝妤在小厨房做糕点,端了芙蓉糕刚走到门口, 便看见要起身,她急忙进屋,边走便道:“不行不行, 你趴下,伤还没好。”
萧承稷笑她太紧张了,“不碍事,结痂了, 我没你想得那般虚弱。”
柳姝妤将糕点放到床头,执意不让他起身,“那也不能轻视。”
“尝尝我今日做的。”柳姝妤从盘中拿出一枚芙蓉糕,递到萧承稷嘴边, “今日加了桂花蜜,有股淡淡的桂花香,很好吃。”
萧承稷咬了一大口,柳姝妤有些想笑,递去水杯, 另一只手顺顺他后背,“哪有你这样的, 一口一个糕点,当心噎住。”
萧承稷就着她递来的水,将芙蓉糕吞下,唇齿间桂花留香。
“适才我是要去拿东西给你。”萧承稷解释道。
柳姝妤好奇,“拿什么?在哪里,我去就好了。”
“衣柜里,最右边的隔间,有个匣子。”
柳姝妤起身,按照萧承稷说的,找到那个匣子,拿回他身边。
萧承稷道:“打开看看。”
柳姝妤:“神神秘秘。”
既然是送她的东西,那肯定是姑娘家喜欢的,柳姝妤猜测大抵是好看的珠钗首饰,当匣子打开,一枚同心结映入眼帘时,她愣了愣。
萧承稷拿出那崭新的同心结,“同心结是一对,一枚在我身上随身携带,另一枚是给你准备的。”
“有一件事,我从未跟你提及,这事听起来或许有些荒诞,但确实发生过。一直没同你讲,是担心你不相信,而且那件事不是什么好事情,告诉了你,只会让你胡思乱想。”
萧承稷接着说道:“我有两世的记忆。前世,你因为落水,嫁给了萧承泽,萧承泽的目和你现在知道的一样,是贪柳家的权,前世的你被萧承泽的甜言蜜语蒙骗,过得很不好,你爹娘和兄长全都惨死在萧承泽手下,你也不例外,从宫墙上一跃而下,殒命。我想救你的,但来迟一步,眼睁睁看着你……”
萧承稷有些哽咽,缓了缓,将那枚同心结系到柳姝妤腰间,继续道:“同心结,永结同心。前世就想送你了,一直没送出去。然后不知为何,我去世以后,再睁眼,就回到了你落水和萧承泽订婚之后。”
看见柳姝妤怔怔看着他,萧承稷已经料到了这结果,“嗯,听上去荒诞不经,没事,你就当我做了一场噩梦,梦魇了,同你说的都是梦话。我只是不想再瞒着你一些事情。”
柳姝妤摇头,“我相信。”
“原来这同心结,是你求来给我的。”柳姝妤摸了摸腰间东西,心中生出一丝悸动,有种很巧妙的缘分的感觉。
她感动又庆幸,鼻子酸酸的,深深看着萧承稷,道:“我也给承稷哥哥说件事。我和承稷哥哥一样,有两世的记忆,我身上所经历的,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从宫墙上跳下,我重生了,重生在大婚当日。我当时就在想,要怎样报仇雪恨,要让萧承泽血债血偿,我甚至都想一刀捅了他,但想到会连累家人,忍了下来。”
柳姝妤叹息,面露惭色,“比起你帮我做的事情,我能为你做的太少啦。”
要是有一天,她也能帮上萧承稷的忙,那该多好。
“承稷哥哥,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嗯,一定要好好待他,宠他。
萧承稷摸摸她头,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傻瓜。”
柳姝妤头往一旁挪,让萧承稷的手落了空,反驳道:“才不傻嘞。老人们常说,不要摸头,就是以往被你摸多了头,脑子才变得不怎么灵光。”
萧承稷笑笑,“哪来的歪道理。”
这厢山岚端来药,屋子里顿时飘起浓郁的药味,一闻便能想象那药有多苦。
反正柳姝妤每次喂萧承稷时,都快被这浓浓的药味熏得喉咙莫名发苦。
“把药给我,你出去忙活吧。”
柳姝妤自然地接过药碗。
碗壁还有些烫,柳姝妤拿玉勺轻轻搅动。
她看着一碗黑棕的药,忍不住皱起眉头,喃喃自语,“什么时候才能好呀。”
话说出口,她又想起一件事。
萧承稷好像身子本来就不好。
敦伦时,柳姝妤见过萧承稷在吃什么药。
这药恐怕是强身健体之类的。
莫不是他身体有隐疾?
柳姝妤便想,趁着这段时间萧承稷在喝药,她得去找薛太医开些药,悄悄给萧承稷调养身体。
这日,趁着萧承稷午眠,柳姝妤蹑手蹑脚在他房间里寻东西,就是她瞧见萧承稷常吃的那瓶药。
很快,柳姝妤在柜子里找到个药瓶,凭着记忆让她确认了这就是她要找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