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仗,儿臣认。”萧承稷说道,他跪在地上,背脊依旧挺直如初。
柳姝妤急了,不解道:“陛下,臣女与昌王和离后才和翊王殿下有往来的,这期间臣女是自由身。请陛下手下留情。”
“倘若要罚,便罚臣女好了,一切都是臣女的错。”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崔皇后开口了,“廿廿,你过来。”
柳姝妤起身,来到崔皇后身边,就在此时,景帝下令道:“来人,行刑,五十仗。”
几名侍卫进殿,将萧承稷带了出去。
养心殿外,萧承稷趴在长凳上,粗壮的板子结结实实打在他腰臀上。
仗打声一阵接着一阵,萧承稷没喊过一声,打到腰臀出血,皮开肉绽。
柳姝妤头上的伤开始阵痛,又被这血腥场面刺.激,在五十仗还没行刑完时,晕了过去,被崔皇后带回了翊坤宫。
翌日,柳姝妤从皇宫出来,直接去了昌王府收拾东西。
萧承泽受罚,无疑是被景帝禁足在了昌王府。
柳姝妤到昌王府时,恰好见萧承泽醉醺醺的,不知昨夜回来喝了多少酒。
苏念慈似乎一夜没睡,在萧承泽身边守着。她看见柳姝妤出现,加之又知晓柳姝妤不再是萧承泽的妻子后,她顿时觉得自己地位比柳姝妤高,莫名的优越感随之而来。
苏念慈朝柳姝妤走去,盛气凌人道:“你还回来干什么?!昌王府不欢迎你一个外人!”
她很得意,扶着后腰对柳姝妤指指点点。
就是因为声音大了些,坐在台阶上醉醺醺的萧承泽听见,醉意朦胧看向那边,依稀间瞧见柳姝妤时,他还愣了愣,随后起身,跌跌撞撞朝柳姝妤走去。
“收拾东西,搬离王府。”
柳姝妤不愿与苏念慈有过多交谈,匆匆说了一句便欲离开,回临西阁收拾行囊。
就在她挪步要离开时,手臂被苏念慈拉住,“柳姝妤,你已经不是昌王妃了,怎么,昌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苏念慈话还没说完,醉醺醺的萧承泽突然出现在在两人面前,对苏念慈吼道:“你凶她什么!”
萧承泽醉上心头,话没个遮掩,将心里所想一股脑说了出来,“姝儿,你怎么就离开了我呢?明明,你是喜欢我的,就因为你没和我睡,便跟了萧承稷?二者没比较,你是不知道我的好。”
苏念慈一听不得了,忙捂住萧承泽的嘴,“王爷!你胡说什么!”
“你别碰我。”萧承泽醉意上头,扒拉开苏念慈的手,又想起她适才凶过柳姝妤,想也没想就推开了苏念慈。
苏念慈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这段时间需要格外小心,却被萧承泽这一推,推倒在地。苏念慈本能地护住肚子,但还是晚了,腹中传来剧烈的疼痛。
见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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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王府乱成了一锅粥,稳婆和大夫被纷纷请来,屋子里的丫鬟进进出出,端了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进屋。
萧承泽被柳姝妤泼了一盆凉水后,又被侍从灌了醒酒汤,但他喝了不少酒,即便喝了醒酒汤也仍旧存有醉意。
如今正醉醺醺坐在地上。
苏念慈凄惨的喊痛声从屋中传出,让人听了汗毛忍不住竖起,她这一胎本来是一个多月后才降生,却因萧承泽那一推,不知能不能保住。
事情有些棘手,两名稳婆试了许多办法,苏念慈的情况不见好转,那胎卡住了。
萧承泽醉坐在地上,被一声声喊声弄得不高兴,“里面吵死了!哭喊什么,别吵了!”
柳姝妤在一旁看着醉醺醺的人,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一样。
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萧承泽的声音大,屋中的苏念慈自然是听见了。她恍惚,怎也没想到曾想疼她的男子竟然在她痛得生不如死的时候,说出那样一番话。
稳婆见她没了力气,急道:“侧妃,再加把劲!孩子的头至今还没出来,再加把劲呀!”
过了很久,房门打开,可雯出来,走到萧承稷面前,道:“王爷,侧妃快不行了,保大还是保小?”
柳姝妤愣住,心里说不出的感触。
萧承泽拧眉,似是不悦,他醉意尚未散去,脑子也不清醒,声音大了些,“生不出来就不生了!吵吵嚷嚷的,晦气!不生了,都给我出来!”
柳姝妤听得皱起眉头,替萧承泽做了决定,“保大!”
她越过地上的喝醉的人,随可雯一起进了房间。
屋中血腥味很浓,惹得柳姝妤眉头越发深了,她看见床上痛得脸色惨白汗涔涔的苏念慈,不禁想起小产的自己。
萧承泽喝醉时说的话音调大,屋里所有人都听见了,包括没了力气的苏念慈。
“保大。无论如何都要把侧妃救回来。”
柳姝妤去到床边,命令稳婆道。
苏念慈虚弱地看了眼床边之人,悲痛万分,“柳姝妤,他这么能这样对我?”
身上的疼痛,不及心中的悲痛万分。
柳姝妤道:“这就是萧承泽的真面目,什么情情爱爱,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一句话,风轻云淡便舍弃了,而你却因为他之前的甜言蜜语越陷越深。酒后吐真言的道理,你都懂吧。”
阵阵疼痛让苏念慈在这一刻无比清醒,算是看清了萧承泽的真面目,当即便有了决定,“这孩子我不生了。”
酒后吐真言,适才那些话,怕就是萧承泽的心里话吧。
萧承泽推她,害她见红,又在她痛不欲生时,嫌她吵,让她闭嘴。
萧承泽,你可恶!
第48章
柳姝妤从昌王府出来, 已经是傍晚了。
街上行人匆匆,纷纷着急回家。
柳姝妤没回太尉府,反而让车夫直接去了翊王府。
昨夜, 五十仗仗刑完毕, 萧承稷腰臀被打出了血,柳姝妤担心, 原本是打算从临西阁收拾完东西就去看萧承稷的, 哪知生了意外,她等苏念慈平安后才离开的。
马车稳稳停在翊王府, 府门两边已经点了灯笼照明。
不知为何,没人拦她,柳姝妤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昌王府。
“柳娘子。”
府上有丫鬟出来相迎。
“王爷情况如何?”
柳姝妤担忧不已, 轻车熟路走在回廊下,直奔萧承稷寝屋去。
她一路走来都没看见萧承稷,恐怕他现在是躺在床上养伤。
那丫鬟摇头,回道:“情况不太好, 殿下现在昏迷不醒,还有些发烧,太医让留心这一两日。”
慌乱和担忧一起涌上心头,柳姝妤拎着裙裾, 三部并两步急匆匆往寝屋奔去。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想快点见到萧承稷。
屋中,男子腰臀有伤,便只能趴在床上。
脸色煞白,昏迷不醒。
薛太医守在床边, 随时留心这萧承稷的状态。夜里宫中闹出那么大的阵仗,薛太医经小道消息, 算是明白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难怪在莫水村时,他就感觉三人之前的氛围有些微妙。
皇家的事情,他可不敢多言,听到的话也能烂在肚子里。
这厢看见柳姝妤来,薛太医并没觉得奇怪,起身将床边的位置让出来。
“薛太医,殿下如何了?”
柳姝妤径直去了床边,她第一次看见如此虚弱的萧承稷,害怕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薛太医道:“五十仗,不是谁都能受住的。殿下腰臀仗伤严重,血淋淋的,傍晚的时候开始发热,我已经给殿下灌了退烧药,熬过今晚应该就没事了。”
他有事,也不能让萧承稷有事,否则这项上人头不保。
“今日辛苦薛太医了,您先回厢房歇歇,这里我守着便好。”
薛太医也觉这情形之下,他不宜久留,便拎起医药箱离了屋子。
山岚也是有眼力见的人,而这翊王府被本就是她的主场,便对屋中的丫鬟使眼色。屋中丫鬟心领神会,跟在她身后出了屋子,须臾间,屋子只剩了柳姝妤。
柳姝妤不知道现在她该做些什么,但守着萧承稷,她终究是安心的。
坐在床边的地上,柳姝妤握住萧承稷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看着虚弱的他,不禁失神。
倏地,柳姝妤听见昏迷的男子嘴里喃喃低语,似是梦呓。
她将有头凑近了些,终于听清了他的话。
“别走。”他说。
柳姝妤不确定萧承稷是不是在对她说,让她别走。
“我不走,你不平安醒来,我不会离开的。”
柳姝妤当作萧承稷在叫她,此刻更加用力,握紧他手。
“别走,别走,等我。”
萧承稷声音大了些,柳姝妤不用凑近也能听得真切。
不知萧承稷梦到了什么,眉头拧得很紧,柳姝妤伸出手,抚平他眉,但刚一松手,他又皱起了眉。
“不要跳,别跳。”
昏迷中,萧承稷看见前世柳姝妤站在宫墙上,准备跳下去,他急了,喊出声来,“廿廿,别跳!”
与此同时,手被萧承稷握住,柳姝妤愣住,心里悸动。
他喊了她小名。
柳姝妤猜,萧承稷大抵是梦见昨日在悬崖边的事了。
回握萧承稷,柳姝妤点头,回应着他,“我不跳,廿廿不跳。”
“廿廿。”
萧承稷低喃着,拉着她手,一声声喊着柳姝妤小名。
柳姝妤回应着他,他喊一声,她就应一句。
萧承稷没有醒来的迹象,发烧昏迷中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低语道:“对不起,廿廿。我不该离开的。”
柳姝妤听得一愣,不明所以。他道歉作甚?
“什么离开?去哪儿?”
柳姝妤下意识问出声来。
萧承稷仿佛能听到她说话一样,迷迷糊糊道:“离开湖边。从湖里救你上岸后,不离开。”
柳姝妤愣忡。
原来,是萧承稷救了落水的她。
是他呀。
难怪,难怪他会在婚后第二日请安时,问出那样一番话。
柳姝妤潸然泪下。
她竟然会误以为是萧承泽救了她。
“该对不起的人,是我。”
柳姝妤眼泪如断线般,止不住流,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承稷哥哥,你要快点醒来。”
“殿下还有昏迷着?”
这时,屋外传来康跃的声音,似乎很急,有要事向萧承稷汇报一样。
“还没醒。”
山岚低声说道。
康跃明显着急,“这可如何事好,审出来了,但殿下又不在。”
他没个主意。
柳姝妤擦干眼泪,去了屋子外面,她轻轻带上门,正巧听见两人这番对话,“审谁?”
两人闻声回头,看见柳姝妤后,突然又不说话了。
柳姝妤意识到气氛不对,刨根问底,“康跃,审谁?是殿下让你办的事情?”
“罢了,柳姑娘也不是外人。”康跃不打算瞒着了,事情拖久了,变数多,“殿下昨夜回来时,让我去审在城郊擒住的一众叛贼,尤其是那领头之人。”
“审出来了,昨日生事的是三十几年前的奸相余孽。他们筹划这件事很久了,之所以会清楚那日陛下的行程,是从昌王那得到路线图。问路线图时,高昊不堪酷刑,昏了过去,索性在他身上搜到陛下出行的线路图。”
康跃着急,“就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涉及昌王,吏部那边格外谨慎,等着高昊醒来上报,但我怕就怕有人对高昊下手,届时只有物证,昌王又极擅辩驳,反咬一口是他人污蔑。”
所以他才急急回来找萧承稷。
柳姝妤知晓叛贼的真实身份,自然是相信康跃审出来的结果。
谁说不能攀咬萧承泽?
如今已是深夜,宫门落锁,想入宫也是明日去了。
萧承泽被禁足在王府,大抵是不知道牢里发生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坦然得将自己灌醉。
柳姝妤叮嘱道:“康跃,麻烦你今夜将高昊看好,高昊作为人证,不能出事。”
康跃明白其中道理,遂离开了翊王府。
柳姝妤决定明日一早就去面见圣上,明日一定要让萧承泽定罪!
她转身离开,欲回屋子守着萧承稷,目光忽而从山岚身上略过,想起她出来时,听见山岚和康跃的对话。
停住步子,柳姝妤看着山岚,道:“你和康跃,好像相熟。”
山岚微愣,怔怔对上柳姝妤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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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山岚跪在地上,坦白道:“奴婢一直是翊王府的丫鬟,因会些功夫,才被翊王殿下挑选出来留在姑娘身边的。殿下吩咐奴婢待在姑娘身边,保护姑娘。”
柳姝妤恍惚,如此说来,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萧承稷都一直默默守护着她,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对他凶巴巴的。
心中感慨万千,柳姝妤扶山岚起来,她确实要为萧承稷做点什么。
在翊王府待到天明,柳姝妤拿着当初崔皇后给她的令牌,独自去了皇宫面圣上。
“臣女要揭发一人,此事与柳家无关,系臣女执意要告御状,望陛下莫要因此迁怒柳家。”
景帝看着昨日来过,今日一早执意求见的女子,问道:“你要揭发谁?”
跪在地上的柳姝妤腰背挺得笔直,眼神坚定,严肃道:“臣女要揭发昌王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