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橘猫对外界毫无兴趣,只是懒懒掀了一下眼皮,没动。
“沉不沉?”沈宴清再次开口,“抱下去吧。”
男人走出殿外,不一会儿,就见常佑带着两个宫女进入殿中。常佑从白桃手中把回回抱走,很快退下。
又有两个婢女将她带至妆镜前,给她拆头上发髻。青年负手背对着她们,站在一旁。
白桃不时地朝一旁的青年望去,他的身影遮挡住了半面窗子,看起来高大伟岸。
这就是未来要和她做伴一辈子的人。
相识一年多,不算很熟悉,却总是纠缠不清。
白桃心底有点不安。
一旁的宫女上来拿帕子给她擦去口脂,少女突然想起来,合卺酒没喝。
再去看身旁的男子,他似乎也没留意到这件事。白桃不禁有点沮丧,秦月慧还提前告诉她合卺酒有点苦,没想到她都没机会喝到。
待白桃身上的婚服脱去之后,外罩一身红衣绿裳的素纱外衫,透出里边奶白的里衣。
沈宴清悠悠地转过身来,偏头瞧她。
白桃被他瞧得有点羞涩,别过脸去:“看什么看。”
青年一笑:“看你。”
先前她曾以这话多次打趣过沈宴清,现在这话也原原本本回到她身上了。
少女站在妆镜前不动,沈宴清转身从桌上拾起两只系着红丝带的半只瓠瓜,将其中一半递给她。
这是合卺酒。
原来他不是忘记了,只是把合卺酒的仪式安排在这里。
白桃双手接过瓠瓜,凑近轻嗅,便闻到清新的薄荷香,莫名有点熟悉。
红丝带将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白桃蹙着眉仰头喝下,没尝出苦味,也不辣,倒是很冷,字面意义上的冷。
只喝了一口,便让人感觉到冬日侵袭,雪寒冻骨。
少女抬起眸子,不解地望向他。
沈宴清什么也没解释,将她手中的瓠瓜取走安置,接着朝她走来,倾身,将她吻住。
白桃瞪大了眼睛,毫无准备,呆愣地站在原地。
不只是吻。滚烫的舌头里含着清冷的薄荷香,两重侵入之下,白桃浑身僵硬。
晕晕乎乎之间,她忽然想明白,为什么不在妆容齐全时喝这个酒了。
所有的气息几乎被他吞尽,白桃节节退败,从片刻中换得一点喘息。
半晌,男人抬起眸子,眸色沉沉。一个横抱,几步便将她安置在榻上。
“这是什么酒,知道吗?”
白桃当即愣住,只感觉这酒的气味十分熟悉。
沈宴清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什么也没记得,赌气般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离京之前,我请你喝过一碗茶。那一日,我喝的是这个酒,名为晚秋雾冷。”
那一日,一盏冰凉的薄酒,让不常沾酒的沈宴清喝得酩酊大醉。
神思恍惚之间,他看见她去而复返。少女低下头来,面带担忧。他伸出手指想勾她的衣角,什么也没勾到。
脸颊边上的触感传来,白桃当即明白他说的是哪一日,弱弱地道:“想起来了。”
沈宴清一声轻笑,看出来她有点笨拙地讨好。
不过今日,大婚时重新喝下这盏凉酒,已经不觉冷。那日没有触碰到衣角的人如今在他怀里朝他眨眼睛。
沈晏清问:“知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白桃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眼前的少女眼底清澈,还是太过单纯,沈宴清再问道:“嬷嬷给的图,有没有看过?”
少女脸颊一红,有点心虚道:“看过了。”
男人轻笑一声,顺着她的身边躺了下来。白桃整颗心又悬起来,她只看过图,却不知道图里具体要做什么事,只知道很重要。
烛火跳动,白桃见他迟迟不动,侧过身去催促他:“要不,快点?”
男人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宴清侧身支起,单在她的腰际挠了挠,少女便四处躲闪。青年长眉一挑,发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整个床榻就这么大,很快,她就被逼到角落里,水盈盈的眸子里含着薄怒:“做什么?”
男人半跪着欺近,语气低沉:“你说做什么。”
很快,他的手就拦在她的腰间不动,一吻从额间开始,微热的气息掠过眼睫、鼻尖,抵达唇瓣。
白桃方才被那样捉弄了一下,眼下被他亲近,没有方才那么紧张。
男人的声音已经哑了:“疼就告诉我。”
白桃对接下来的事只知道一个大概,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有点怵。不过,她要是觉得真疼,肯定会大喊大叫,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事情顺理成章进行下去,可又与白桃心底所想稍有不同。
她的确想喊,却不是疼的。
少女昂起头颅,殷红的唇瓣一开一合,像是缺水的鱼。一声声轻吟控制不住地溢出,柔媚不已,她羞耻至极,咬住唇瓣不想发出声音。
身前的男人停下来吻了吻她的唇角,让她放松下来,哄道:“喊吧。”
“只有我听见,不丢人。”
……
殿外守着的太监和宫婢几乎都要睡着了,终于见大殿的门打开叫水。
浴房早已准备得齐全,沈宴清将人抱进浴桶,白桃当即埋入水中,热气一上来,便将她整个脸蒸得通红,一如昨晚。
男人坐在她身后,手里捻着一方巾帕,碰了碰她的胳膊:“抬抬?”
太子殿下这辈子没伺候过人,这第一回 就体会到下人的不容易。
少女头也不抬,恹恹地抬起胳膊,示意他快点。
沈宴清认命。
这只胳膊昨日还是雪白的,今日就遭了罪,罪魁祸首现在认真地给她清理,发现这印子消不去。
白桃不知道他为什么在一处擦了又擦,一转头,看见身上暗红的痕迹,当即惊叫道:“你——”
男人心虚地将她的胳膊放下。
这只胳膊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沈宴清视线垂落,便能发现她从后脖颈到脚踝的印子,有些是在她睡着之后,没忍住留的,她看不到,也不知道。
沈宴清暗暗地骂了一句禽兽,转而认真地道:“今日以后,会有宫女服侍你的起居,包括沐浴。不过我这段日子有空,可以帮你。”
白桃趴在浴桶边沿,嘟囔一声:“谁要你帮。”
沈宴清道:“不要也得要。”
白桃咬牙,恨恨地回过头望去,突然见外面一线天光,问道:“你今早没有早朝吗?”
“休假。”
白桃惊道:“休假?”
“是,会休上半个月。”沈宴清理直气壮道,“我三个月未曾休假,日夜勤勉,只此一次大婚,休的时间长一点怎么了?”
少女气得脸色发红,愤愤道:“今日不和你睡了!”
*
清晨时分,大殿门开,守在殿外的宫女进去伺候洗漱。
太子妃坐在镜前,虽然安安分分,但是很明显不太高兴。
“这是朝月,夕月,以后会侍奉你的起居。”
太子在一旁给她介绍,两个宫女战战兢兢地行了一礼,生怕第一日当差就惹得太子妃不快。
哪知道太子妃应了她们的礼,却没有回殿下的话。
婚后第一日,两个宫女当差当得战战兢兢,连给白桃挽发都在手抖。
忽然间,太子妃一个转头望向太子,两个宫女当即吓得脸色苍白。
“昨日那盏是你出京送我时喝的酒?”少女骄傲地昂起头,评价道,“那你的酒量确实不行诶。”
沈宴清:“……”
白桃扳回一筹,高兴得眉尾都飞起来。
两个宫女当场跪了下来。
完了,太子太子妃成婚第一日,她们就碰上了夫妇吵架。求求了,不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然而,太子殿下面色依旧轻松,扬起唇角:“我还有半个月的假。”
白桃再次气结。
朝月、夕月两个宫女心情起起落落,凭着良好的身体素质撑住场面。终于发现,这两个位主子一见面就跟孩子似的,偏爱斗嘴。
娘娘有一点想要赢的欲望,太子就会立刻撺火,非要等人生气了再想尽办法哄回来。
两个女婢虽然不懂,但大受震撼。
大齐的太子娶了浥州王妹作为太子妃,京中无数人等着太子纳妾,把自家的女儿培养得美丽、聪慧、端庄,等太子大选妃嫔,再送入后宫。
虽然比正妃的位置差点,但拼的不是起手牌,而是谁能够长久。
各家抱着这个愿望等啊等,等到女儿都要超龄了,还没等到太子纳妃,只好咬牙把女儿嫁了。
瑞安三十八年,太子登基为帝,尊皇后为太后,移居慈宁宫,封太子妃为皇后,赐居凤仪宫。
新帝勤勉,不封妃嫔,也鲜少踏入后宫。清心寡欲,不染凡尘。
承明殿内,沈晏清面无表情地在催纳妃的折子上批了一个“阅”,又愤愤地在上面画了一个红叉。
就这随手一笔,足够上折的这个人惊恐好几天。
殿外小太监匆匆而来:“陛下,皇后娘娘带人去慈宁宫了!”
沈晏清眉头一跳:“两边闹起来了?”
小太监连忙否认:“不,太后和皇后娘娘约定今日两宫蹴鞠大比,辰时开始。”
男人差点把手中的狼毫掰断,暗中咬牙。
又不带他!
这一整日批复的折子都是极其简短的“阅”,不带感情,没有悲喜,让人不禁心底发寒……陛下怎么又生气了?
刚入夜,慈宁宫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白衣龙袍的男子负手而入,步履匆匆,显然带着怒气。
姜幼微丝毫不意外他的出现,慢悠悠做出个噤声的手势。
男人前脚还杀气腾腾,后脚便收敛起来,像是温柔的猫。
……温柔,但有脾气的猫。
沈晏清找到罗汉床上小憩的女子,连人带着薄被一起捞出来,路过姜幼微时,还冷哼一声。
姜幼微慢悠悠地道:“我这锦毯是当年北凉十三年前求和时送来的,金贵得很,记得还回来。”
男人气焰一下消了大半,灰溜溜地回答:“知道了。”
他不还,他这个小皇后正好有理由往慈宁宫里钻。
姜幼微看着他抱着人远去,对着婉英幽幽一叹:“占有欲还是这么强。”
婉英莫名从这一句嗔怪里听出了羡慕。
“把蹴鞠收起来。”太后娘娘支着脑袋想,“下次再和她玩点什么好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