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闻名上京的二世祖永平侯世子自然是认得的，他不得不压着怒火，咬牙问：“你摔我干什么？”
永嘉将手中马鞭一截截抻开，笑着回：“我觉得你走路姿势有点难看。”
永平候世子：“？”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从地上吃力爬起，嚷嚷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走路姿势太丑。”
永平侯世子这次听明白了，他露出一脸震惊的不解：“你……有病？”
“我没病，我只是喜欢治病，”永嘉笑出一口白牙，“你这腿，今天小爷给你治治。”
说着，他扬起马鞭，在永平侯世子惊呆的表情下，朝他兜头甩下。
鞭声破空而响，长街上，永平侯世子的哀嚎经久不绝。
姜若瓷嘴角微抽，看着屏幕中画面切换。
画面切到了一座府邸中。
府邸偌大，廊腰缦回，里面假山错落，流水蜿蜒，布景大气，又不失幽静和美。
但此时府中却不和美。
一阵茶盏碎裂声从房中传出，姜若瓷急忙放大屏幕，将视角切换到房间之中。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蓄着胡须的男人正虎着脸坐在屋中，他脚下一地瓷片，显然茶盏是他摔的。
他的身旁坐着一个丰美妇人，她看着很是无奈，不停地揉着额角。
姜若瓷隐约猜出，这两位应该是永嘉的父母。
此时的永嘉正坐在下首，一脸平静地面对他爹这位镇国大将的狂风骤雨。
“逆子！你当街打断永平侯世子的腿，侯爷已经将我们告到了皇帝面前！”
永嘉面露疑惑：“哦？我可是他未来贤婿，侯爷舍得告我？”
康平郡主看他一眼，扶额叹气。
旁边的镇国大将军要被气飞：“贤婿？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平白无故打断人家儿子的腿，这门亲事门儿都没了！”
永嘉一脸惋惜：“哎呀。”
“逆子！”他爹气得要去拿鞭子，“那永平候世子招你惹你了？你竟浑不吝断了他的腿，你让我怎么和皇上交代？你这个逆子，我今天也要抽断你的腿！”
他抡起鞭子，要朝永嘉呼去，康平郡主动作更快，她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挺挺拦在永嘉面前：“要抽就抽我，是我教子无方！”
镇国大将军抡起的马鞭刷地收了回去。
他拉起康平郡主的手：“你胡闹什么，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要说教子无方，也该是我这个当爹的……”
他的语气软和得太快，仿佛刚才怒骂永嘉的不是他一样。
永嘉余光扫了他俩一眼，嘴角弯起来。
“逆子！你笑什么！”他爹看到，对着他又是一阵怒吼，情绪切换俨然十分自如。
康平郡主急忙扯住他的衣袖：“算了算了，他不懂事，皇上那边我去说，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永嘉在一旁附和：“对，我舅舅向来疼我。”
镇国大将军：“……孽障！不要仗着你舅是皇帝就为非作歹！”
“好了好了，不气不气，我们先出去透透气……”康平郡主急忙将他爹拉出去，生怕他爹气得原地升天。
两人在花园走了半晌，他爹的气才消下去几分。
康平郡主挽着他的手，叹气：“今日他玩这一出，八成是不想娶侯府那嫡小姐。”
镇国大将军咬牙切齿：“不娶有很多办法，和我们说一声就是，何至于当街打断人家世子的腿。”
“是啊，胡闹，”康平郡主又叹一口气，“也许这腿是打给我们看的？想告诉我们不要擅自做主帮他娶妻？”
“我看未必，”镇国大将军冷哼，“我看他是要故意搞臭自己的名声，好让那些名门闺秀们拒之千里。”
康平郡主：“……算了，要不你还是回去抽他一顿吧。”
镇国大将军哼着气，将她搂在怀里：“好，等会儿回去我就抽。”
“这孩子也是，难不成要打一辈子光棍？”康平郡主抬头看天，“他什么时候能有个心上人？”
大院中，永嘉翻身跃上马。
身边小厮仰头问他：“小公子，天都要黑了，你不要出去了吧。”
永嘉将马鞭抄在手里，笑出一口白牙：“不出去等着挨打么。”
他甩下鞭子，长腿夹紧马背，从府中纵马而出。
晚霞自天空映下，骏马飞驰。
少年笑着，墨发扬起时，勾出风的形状。破空鞭声中，他清瘦的身姿一掠而过，只余红色衣角在视野中滚动翻飞。
画面在这时定格。
姜若瓷从愣怔回神，缓缓放下手机，吐了口气。
又是被纸片人帅到的一天。
鲜衣怒马的少年，有谁不爱呢。
历史上的永嘉帝也是这样吗？姜若瓷眨着眼睛，忽然对真正的永嘉帝产生了好奇。
这时，游戏界面弹出一个框框，将她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亲爱的玩家，恭喜《故人游》中篇情景体验完成！】
【您的角色永嘉会获得奖励哦，是否领取奖励？】
姜若瓷还记得上次空空如也的领取界面，不抱什么希望的点击了【领取】。
系统闪过一层微光，接着吐噜吐噜弹出粉色的泡泡：【恭喜玩家，您的永嘉获得了特别奖励——心上人的亲亲！】
姜若瓷盯着粉色泡泡，一头雾水。
“心上人的亲亲？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第31章
粉红泡泡消失，界面空空荡荡。
姜若瓷看了半晌，什么也没出现。
“我在期待什么。”她叹息。
上次被情景体验戏弄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了。所谓的奖励，其实就是一团空气，专门逗着她玩呢。
“这大概是系统对我设置的特别bug？”她悻悻一笑。
随着《故人游（中）》结束，永嘉的等级往上窜了一大截。
她注意到，眼睛亮了亮。
情景体验虽然有气人bug，但是升级特别快，她的永嘉已经45级了。
“全当是为了给永嘉升级吧。”姜若瓷自我安慰着，懒得再计较空空如也的奖励领取界面，“我看看还能不能再体验升级了？”
她在界面看了一圈，竟真发现了《故人游（下）》。
姜若瓷兴冲冲点开下篇，但系统却弹出提示：【亲爱的玩家，故人游下篇需满级才能开启哦~】
永嘉满级是达到60级。
姜若瓷一脸失望：“满级我就不需要开启了。”
她没了兴致，懒懒打了一个哈欠，打算去睡觉，但余光瞥见了还停留在界面的红衣少年。
少年容貌昳丽，衣角翻飞，张扬热烈。
“真好看啊。”姜若瓷没忍住，咔嚓截了一张图，才彻底退出游戏。
……
身上的束缚力量消失，容昭回到黄沙境中。
他知道，姜若瓷已经退出了游戏。
容昭没急着出去，在黄沙之中站了一会儿。
这次进入游戏的体验与往常不同，竟让他看到了爹娘。
上一次看到过去，还是在燕山遇到三世时。那时许是因为姜若瓷一直没找到他，他便没被游戏束缚，可以在燕山自由行走。
但这一次与上次不同，他能感应到姜若瓷无处不在的视线，游戏系统自然也从头到尾在束缚着他。
与其说是他回到过去，倒不如说是他寄身在傀儡中，像一个观众一样，看着那肖似他的傀儡将过去重新演绎一遍。
演得是他多大的时候呢？
容昭慢慢抬手，细碎的流沙从他指缝漏下，他收拢手指，握住半捧沙尘。
应该是他十八岁那年。
那时大彦边境尚还安稳，他爹在京当值，他娘闲来无事，到处替他相看姑娘。
其实那天是很平常的一天，若不是游戏将那日重演，他大概都不会记得。
上辈子，他爹战死沙场，尸首还未运回来，她娘就病郁而终。他没在他娘面前尽几日孝，也没见到他那彪悍的爹最后一眼。
如今重新看到过去朝气蓬勃的爹娘，他心中松快几分，仿佛了却了一桩愿望。
容昭将半捧沙尘随风扬去，抬手划开虚空。
他得回去问问姜若瓷，今天这个体验，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芒幻化的门打开，他大步迈出去。
可这次出去，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往日他出去时，能很快踏到实地，然而这次，他竟是躺在了一个软软的地方。
对的，是躺……
怎么会是躺着呢？容昭刚从系统出来，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他还没看清现下状况，一只手臂便横在他的颈前。
容昭下意识一把握住那只手臂。
“谁？”他问出口，回答他的，却是一声被握疼的闷哼。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容昭愣怔一瞬，眼中黑暗终于散去，他侧头，一双眼缓缓睁大。
在他旁边的，竟是姜若瓷。
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容昭这才发现，他这次从游戏中出来，直接出现在了姜若瓷的床上！
太怪异了，但更怪异的，是姜若瓷的反应。
他骤然出现在她的床上，她竟丝毫不见惊慌，甚至还一脸安静地盯着他看。
容昭喉结轻滚，他抬起手，在姜若瓷眼前晃了晃。
姜若瓷也抬手，“啪”得打开他。
“你在干什么。”她皱眉，竟然闷声反问他。
容昭大气不敢喘。
他看着手背被拍起的红痕，又看向姜若瓷：“姜若瓷？”
“嗯？”姜若瓷眨了眨雾蒙蒙的眼睛，微微抬头，往他身边凑过来。
她的手臂还压在他的脖颈，这一凑近，容昭避无可避。
他直勾勾看着她。
姜若瓷在他颈侧停下。她侧卧在他身旁，一手撑起下巴，柔软的长发被她别在耳后，露出雪白的脖颈，和颈下大片细腻光滑的皮肤。
左上臂的红痕热得发烫，宛如一把烈火，燃遍他的全身。
容昭滚动着喉结，伸手推起横在他脖颈的胳膊。
“你离我远点。”他说。
“为什么。”姜若瓷皱着眉，眼尾扬起，十分生气，“你这几天就躲着我，你讨厌我？”
“……不是。”容昭终于将她的手臂推了开，他试图下床。
眼前的情景很不对劲，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为防止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决定先离开。
但姜若瓷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她将手臂再次横在他的颈侧，抬起身体俯视他：“真的？那你现在为什么要走？”
容昭：“……”
姜若瓷凑近他：“你骗我？”
容昭：“……没有。”
“那就好。”姜若瓷相信了他的话，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我知道，你不会讨厌我的。”
他三言两语就能将她糊弄过去，容昭发现，眼前的她真的不对劲，仿佛是降智版姜若瓷。
“是我在做梦，还是你在做梦？”容昭看着俯在面前的姜若瓷，她笑得恬静，柔软卷曲的发丝垂下来，一缕缕落在他的胸口。
姜若瓷面露疑惑：“嗯？”
她听不明白。
容昭看着她雾蒙蒙、反应迟缓的眼睛，舔着发干的唇，忽然笑了起来。
这样子的姜若瓷，真可爱。
可爱得让人心痒……让人难受。
他抬手，攥住挠在他心口的发丝，忍着撩满全身的野火，似笑非笑问：“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姜若瓷迟钝地重复他的话，渐渐露出一抹拘谨的笑。
她垂下头，鼻尖擦上他高挺的鼻梁。
“容昭，你真好看。”她轻叹，在容昭惊诧的眸光中，垂下了头。
她在他的唇角印下一个吻。
这个吻柔软湿润，带着她温热的鼻息。
容昭怔在枕上，方才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姜若瓷浅尝辄止，她抬起头，像是得逞般在他耳畔笑了好一会儿，接着翻身睡了过去。
容昭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不知多久。
那个吻仿佛是一个会回放的电影片段，一遍遍轰鸣在他的脑海。
他偏头，一双眼睛黑得像墨，目光寸寸落在姜若瓷的脸上。
直到她的呼吸平稳，天色将亮。
容昭无声从床上坐起，方才被姜若瓷扯过的衣领凌乱交叠在他的颈间，他仰头，按了两下嗓子，神色不明地离开她的房间。
……
早晨天色大亮，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钻进，直直打在姜若瓷的脸上。
她恍若未觉，目光直愣愣盯着上方。
昨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容昭穿着她给永嘉买的那套衣服，躺在她的枕边。
她和他说说笑笑，最后的时候，亲了他……
天！她亲了他！
姜若瓷越想越羞耻，她猛地抬手捂住脸——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啊！
而且这梦还格外真实，她现在还记得容昭倏然顿住的呼吸，以及她碰触在他唇角时，传来的柔软温凉的触感。
“救命。”姜若瓷翻身，将脸死死埋进被子里。
就这么闷了半晌，直到她憋不住，又将脑袋抻出来。
她急促呼吸着，这时，门铃响了。
姜若瓷一个激灵，刷得抬头望向门的方向——这个时间，肯定是容昭来了。
“放松放松，只是亲了个唇角，我又没干别的……”姜若瓷搓搓脸，草草将头发绑起，下床。
“是个梦是个梦是个梦……”她默念着，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果然是容昭，他一手提着早餐，一手牵着三世，似乎刚遛狗回来。
“早，容昭。”姜若瓷弯起眼睛，对着门外容昭露出一个标准微笑。
“早。”容昭看她一眼，牵着三世走进去。
这一眼让姜若瓷更加心虚，她长呼一口气，回头跟上他。
“昨晚玩到很晚吗？”容昭放开三世，将早餐在桌上摆好，忽然问她。
“啊？”姜若瓷慢半拍回答，“还好，昨晚玩游戏没比赛，玩了点儿别的。”
容昭将牛奶打开，放在桌上。
“什么别的？”
“就……”姜若瓷在餐桌前坐好，努力回忆昨晚的游戏，“游戏里有个角色体验，其实就是永嘉的个人展示片，不过画面挺好看的。”
她随口说着，容昭却听得认真。
他大概猜测出来，这就是他昨晚看到过去的原因。
容昭没再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