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登录游戏他会消失，那么退出或许他就能出来。
于是姜若瓷点击了退出，游戏从她的手机缓缓关闭。
等到游戏彻底关闭，手里的手机仿佛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她将它飞速丢在一旁的沙发上。手机在沙发上弹了弹，陷入角落。
姜若瓷原地坐下，望着门外，开始等待。
时钟在寂静的夜晚发出咔哒咔哒的转动声。不知多久过去，漆黑的天色渐渐放明，天幕露出微弱的晨光。
姜若瓷等得发慌，她抱着膝盖，胡思乱想——容昭会不会又回不来了？
她僵坐在原地，乱七八糟想着，直到别墅大门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姜若瓷猝然起身。她小跑到门口，往外看去。
晨光熹微，薄雾还未散尽，有人朝她走来，她看不清他的脸。
她不知道那人是谁，或许是容昭，或许是……永嘉。
姜若瓷停在门口，攥紧了手。
那人黑发如墨，穿着一身烈火般的红衣，袖口领口金线堆叠，腰间扣着玉兰墨带，宛若流火的衣摆上，嵌入了一副华丽的流彩灯景图。
他抱着一把金珠翡翠镶刻的长剑，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这身衣服姜若瓷太熟悉了。这是独属于她的永嘉的战衣，是她为他一件一件亲手挑选的。
姜若瓷怔怔站着，直到那人渐渐靠近她。
别墅中明亮的灯光映下，那人过分好看的眉眼清晰地暴露在她的面前，这是容昭的脸。
姜若瓷几近失声。
容昭朝着她笑了一下，那笑还是惯常的模样，眉梢微挑，唇角上扬，一副散漫随意的模样。
姜若瓷慢慢抬手，碰向他的脸。
他的脸是温热的，和人类的肤感别无二致。
她用了一些力气，容昭没有抗拒，只安静低头，任她抚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若瓷终于滞涩开口。
容昭看着她，“我寄生于游戏，只要你登录游戏，我就会回到游戏空间。”
“你是……我游戏里的永嘉？”
“嗯。”
“这太荒诞了。”姜若瓷喃喃。
她最喜欢的游戏人物竟从虚拟世界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慢慢又问：“那你在我身边，是因为我是你的玩家吗？”
“不是。”容昭回答，“我刚开始见到你时，并不知道你是操纵我的那个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我在你身边，只是因为你。”
姜若瓷看着他，一时不知该露出何种神情。
心绪一团乱麻般拥堵在她的心口，她梳理不清，只仓促地捡起她刚才最担忧的那个问题，“你是怎么从游戏里出来的？”
“你退出游戏，我就可以出来。”
万幸，她刚刚猜对了。姜若瓷想着，忽然眉头又一皱，“可我前些日子没有登录游戏，你为什么出不来？”
这个问题，容昭也不清楚，他摇头，“游戏空间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找不到出口。”
“发生变化？”姜若瓷低低重复，这一刻，之前曾被她忽视的一句话忽然被她回忆起来——“亲爱的玩家，检测到您的系统存在角色掉出游戏bug，是否需要更新？”
“角色掉出游戏bug……”姜若瓷渐渐梳理清楚，“对，我更新游戏后，你就消失了。后来我下载回原先版本，你才回来的。”
原来如此！姜若瓷陡然生出一身寒意。
要不是她歪打正着，容昭可能会被永远困在游戏之中！
她险些害了他！
姜若瓷不由脚下发软，容昭急忙伸手扶住她。
他从清早回来，身上还带着一层潮湿的露气。姜若瓷靠在他身上，后怕地抓紧他的衣袖。
容昭带她走进屋中，他将她扶到沙发上。她刚才的自言自语，容昭已经明白了他无法离开游戏的原因，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别乱想，你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现在已经回来了。”
姜若瓷失声地靠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才平息下身上的寒意。她将一旁绒毯拿起，有气无力地塞进容昭手中，“先擦擦你身上的露气，太冷了，不要着凉。”
容昭依言擦了擦，似笑非笑地说：“我不会着凉。”
“……嗯？”
“我说过，我不是人类。”他看着她，“我可以不吃不喝，也不需要睡眠，更不会生病。”
姜若瓷震诧。
难怪很少见他吃饭！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又缓了好一会儿，才迟钝追问：“还有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吗？”
容昭看着她：“很多。”
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告诉她。
天光破晓，薄雾散尽，阳光透过云隙散下来，天彻底亮了。
容昭告诉了姜若瓷游戏幻境中的模样，告诉她进到游戏会被“还原”，告诉她他每次离开游戏都会离她很近，还告诉她他不能长时间脱离游戏。
他说了很多，几近把全部都告诉了她。
姜若瓷艰难地听完，整个人从最初的震诧到彻底的呆滞。
容昭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炸弹，震碎着她的理智，冲击着她活了二十三年的科学世界观。
她呆呆坐了很久很久，等到日上三杆，她才勉强将这些信息强压在心底。
她还没有接受和消化，她得给自己时间。
姜若瓷胡乱揉着自己的头发，“还有吗？”
容昭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没有告诉她。
但他看着姜若瓷几近崩溃的模样，并不知道是否该开口。
但姜若瓷即便濒近崩溃，还是极快地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她仍旧倔强地、执拗地、沙哑地开口：“容昭，你得都告诉我。”
容昭目光凝视着她，“我知道这一切难以理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从我醒来的时候，一切就变成这样了。”
姜若瓷低低重复：“醒来？”
她慢慢转头，颤抖着手抓住容昭的衣袖，“你并不是从游戏中诞生？”
“嗯。”
“那你以前是谁？”
她唇色苍白，眼底满是血丝，即便疲惫成这样，还是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
容昭覆住她的手，将她发凉的指尖攥在掌中。
“我是容昭，也是永嘉。”
“什……什么意思？”姜若瓷的脑速迟钝运转。
“我来自一千四百年前。”
姜若瓷胸腔抽动一下，猛地打了一个嗝。
“你……你……嗝……”她语无伦次，接二连三打起嗝来，“你说你……嗝……你是那个永……嗝……永嘉帝？”
“嗯。”
“那个一千四百年前，嗝……死去的……嗝……永嘉帝？”
“嗯。”
姜若瓷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打着嗝，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膝盖中。
容昭抿着唇，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强行将她拉起来：“先喝水。”
姜若瓷抖着手，就着他的手，将水一饮而尽。
一杯水下去，嗝终于不打了，但姜若瓷的眼泪却汹涌而出，她哭着喊：“容昭，现在还有吗？”
这猝不及防的哭泣吓了容昭一跳，他僵在原地，反应好久才明白她在问什么，他急忙回：“没有了，现在我的一切都告诉你了。”
“太好了。”姜若瓷哭着，眼泪鼻涕齐齐流下，“我要睡觉！”
还有很多话想问，还有很多细节想要问明白，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需要容昭帮她确定，但不能是现在，因为她撑不住了。
太可怕了，容昭都告诉了她些什么。
他说来自一千四百年前？他竟然是传说中那个将王朝起死回生的祖宗？
谁能告诉她，她都听到了些什么？
脑中接受的爆炸信息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姜若瓷崩溃哭着朝容昭伸手：“容昭，快抱我上楼睡觉！”
第56章
姜若瓷哭得都快没有力气了，娇滴滴的一张脸梨花带雨，哭得容昭半个肩膀都是湿的。
他抱着她上楼，姜若瓷给自己裹紧被子，没一会儿，竟真的睡了过去。
容昭靠在床头，一双眼睛紧盯着她。
她睡得很不踏实，偶尔会抽泣一声，长长的睫毛时不时颤抖一下。
她这个反应完全出乎了容昭的预料。
他从前预想过，姜若瓷知道真相后可能会生气，可能会害怕，也可能会厌恶他。但她会哭，说他从没想到的。
怎么会哭呢？
不会是让他吓哭的吧？
想到这，容昭心底阵阵发虚。
他悄悄在她床边守了好久，姜若瓷终于不再抽泣，陷入了沉睡。他用指腹蹭了蹭她脸上干涸的泪痕，面容少见地露出几分迷茫——要是她真的害怕他，他该怎么办？
但事实是容昭多虑了。
姜若瓷并没有怕他，她用了整整三天消化了他说的所有的话。
刚开始她以为自己做了梦，逼着容昭在她眼前反复进入游戏，看着容昭一遍遍消失，她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有一段时间她极度地粘着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她会猛地伸手在他身上乱摸一遍。
在容昭沉郁的面色之下，她一脸惊叹：“太神奇了，这质感和人类完全一模一样！”
容昭：“……”
研究完游戏和他的身体，姜若瓷又捧着电脑，将自己在房间关了一整天。
中间她出来吃了几口饭，一直在她门外散步的容昭趁机进去偷看一眼，只见她的电脑开了无数页面，无数关键字涌入他的眼中——永嘉帝/永嘉帝生平/永嘉帝二世祖/永嘉帝怎么死的/永嘉帝后宫/永嘉帝娶妻了吗//……
容昭：“……”
幸好关于他的史料极少极少，姜若瓷并没有看到太多负面消息。
他悄悄退了出去，结束了自己长达半天的散步。
三天后，姜若瓷整个人已经完全接受了一切事实。
她整个人像是得到了升华，所谓的震诧、痛哭不复存在，开始对容昭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所以说，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不是故意把我的鱼丸丢掉的。”
这日，姜若瓷躺在花园摇椅上，不知怎的开始回忆过往种种蹊跷，想到这件事，她向容昭求证。
容昭同样记得那串金黄的鱼丸，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份示好，他点头：“嗯。”
“原来如此！”姜若瓷开心地笑起来。
她笑着晃了晃摇椅，又想起另一件事：“当初我和你要微信你不给我，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微信对不对？”
容昭再次点头：“那时我连手机都没有。”
“我就知道！没有人能够拒绝我！”姜若瓷又笑起来。
郁结于心口很久的问题得到了最好的答案，姜若瓷觉得浑身舒畅，她笑得开怀，一对小虎牙露了出来，整个人散发出扑面而来的欢喜。
容昭也略弯了弯唇角。
姜若瓷躺在摇椅上晃着脚，笑了好一会儿。
从前的蹊跷一件件从她脑海闪过，她笑着笑着，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卡住。
容昭挑眉：“怎么了？”
姜若瓷翻身，撑着下巴看他，一双眼睛慢慢眯起来：“你说过，我玩游戏时你会帮助我，那我前几天为什么总是输？”
原来是她想起了这件事。
容昭也不心虚：“你为什么和周云间玩游戏？”
姜若瓷：“……”好吧，她明白了。
虽然那一整天她都气得不行，但此时的姜若瓷，决定不再计较。
相反地，她其实很感谢那天她总是输，要不是总输，她就不会恢复游戏的旧版本，那容昭可就永远困在里面了。
姜若瓷想想都后怕。
万幸容昭回来了。她又笑了一会儿，双手夹起手机：“我好久都没赢过了，要不你进去陪我玩一会儿吧。”
容昭说过，他太长时间离开游戏身体会虚弱，姜若瓷谨记这一条，因此时不时会用各种理由让他进去一趟。
“现在你在家就可以进去了，不用牵着三三打掩护了。”姜若瓷找到了《君御》。
容昭其实不是很想去。
但看着姜若瓷期待的眼神，他还是应了一声：“好。”
游戏登入，他从眼前消失。
姜若瓷捧着手机坐起来。
红衣的永嘉……哦不，红衣的容昭出现在她的手机里。
她鬼鬼祟祟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容昭的脸被她摸得偏向一旁，但他仍站在画面之中，一动不动，格外乖巧。
姜若瓷偷笑。
还是游戏里的容昭好玩。
现实里的容昭，她摸一把，他就跟炸毛一样，一双眼睛总是阴沉沉盯着她。
姜若瓷又鬼鬼祟祟、肆无忌惮地摸了好一会儿。
游戏里的容昭：“……”
姜若瓷过完手瘾，操纵着容昭来到了竞技场。
“咦惹，啧啧。”姜若瓷翻阅着竞技场中的各种地图boss，看着一张张丑陋可怖的面容，她一脸嫌弃。
“我得挑一个好看的。”姜若瓷碎碎念，“要不容昭的眼睛就被丑瞎啦。”
她翻翻捡捡，最终选择了一个人形精灵boss。
精灵脸上覆着白纱，挥舞着雪白的翅膀，身形修长轻盈，看起来很是养眼。
选定之后，姜若瓷带着队伍冲进了地图。
一场游戏下来，她终于又享受到了躺赢的乐趣。
“好帅！”她在游戏外打call。
这时，容昭的最后一击下去，精灵从天空坠亡，白纱从她脸上飘下，露出一张长着十个嘴巴的死亡面容。
姜若瓷：“……哕。”
容昭，我对不起你。
为了补偿容昭受到的心灵伤害，姜若瓷带着他来到了商城。
她先给他精心挑选了一款短发发型。
“每次进出游戏都要换衣服，多麻烦呀，我直接给你换上现代装，”选完发型，姜若瓷翻看着偌大的服饰商城，做出决定，“以后每天给你换一身！”
又是一番挑挑拣拣。
一个小时后，姜若瓷搭配完毕。
白体恤，浅蓝色的宽松牛仔裤，十分简朴的穿搭，但姜若瓷给他配了全商城最贵的腰带和最奢侈的手表。
她对于这一身低调又奢华的穿搭十分满意。很快，五位数的交易完成，姜若瓷退出了游戏。
容昭回来的时候，姜若瓷正坐在门口翘首以待。
看到他焕然一新，她怔了一下，随即吹了一声口哨。
容昭：“……”
白T牛仔裤的装扮永不过时，容昭腰窄腿长，即便这样简单清爽的装扮，穿在他身上却仍旧显得慵懒而矜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