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精神后，她先走进餐厅，将两根蜡烛狠狠浇灭，连带着烛台悉数被她丢进了垃圾桶。
“什么烛光晚餐，再也不吃了！”她后怕地说。
容昭正皱眉端详着手指，闻言无奈地说：“我没事，以后会小心。”
“不行，绝对不能吃了。”姜若瓷悻悻走回来。
她凶巴巴的，渐渐恢复了活力，见她不再害怕，容昭不由笑了一下。
“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坐在他身边，心有余悸地瞪着他。
容昭将笑意憋回去，他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已经没事了。”
“幸好没事了。”姜若瓷说着，又拿起他的手左看右看，“刚才疼吗？”
很疼，像是真的被烧掉整只手一般，是尖锐又激烈的疼。但容昭不会告诉她，他懒洋洋说：“不疼。”
“胡说，我刚都听到你抽气了。”姜若瓷不信，瞪他一眼，又捧着他的手仔细观察起来。
确实是恢复如常，手上的皮肤细腻紧实，筋骨修长，指甲整齐干净，和人类的手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姜若瓷知道了这只是假象。
只是像而已，这不是人类的手，容昭的躯体，也不是人类的血肉身躯。
她叹了口气：“容昭，怎么办，你好像……是个真纸片人啊。”
容昭的身体竟然会燃烧，火焰熄灭之后，他的手腕边缘泛黄，手指变成了灰烬——这不就是个纯正的真.纸片人吗。
姜若瓷欲哭无泪地捧着他的手：“这可能就是你身体的秘密。”
“你没有血肉之躯，便不需要吃饭喝水睡觉，”她绝望地说，“你可能永远不能陪我吃饭，永远要偷看我了。”
本来听她前面说那些话，容昭是有一点点忐忑和伤感的。
但最后一句，却让他那点儿悲伤彻底消失，他眼梢缓慢一挑：“……也不需要永远偷看，直接看，也是可以的。”
姜若瓷悲伤地丢开了他的手：“那不行，我吃饭你看我，你比我多看好几眼，那我岂不是吃了亏？”
容昭终于忍不住，将手抵在额头上，笑得停不下来。
“就知道笑。”姜若瓷斜他一眼，忿忿地踢他一脚，扭过身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也扬起了唇角。
容昭笑了好一会儿，心里涌出绵绵麻麻的酸软。
他知道，姜若瓷故意说这些幼稚的话是在逗他开心。
他不是人类，没有血肉，躯体的秘密被忽然揭开，没想到竟是这样怪诞又荒谬。
可她很快接受了这样荒诞的事情，也接受了同样怪异的他。她甚至还细心地顾虑到他，用一些玩笑话，让他开心，让他卸下负累。
容昭抵着酸软的心口，伸手轻轻戳了戳姜若瓷的后腰：“喂，姜若瓷。”
“干嘛。”姜若瓷回头看他。
“我们去约会吧。”
姜若瓷惊奇：“来自一千四百年前的永嘉帝陛下，你还知道约会这个词？”
“不知道。”容昭靠近她，低低的声线往她的耳上缠，“所以你教教我。”
姜若瓷瞧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慢吞吞揉揉耳朵，“……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容昭是真.纸片人●w●
第63章
舆论成为压垮海研的最后一根稻草。
海研负债运行，继续竞争已经没有任何优势。股东们强硬地将姜海请来公司，决议要将公司卖掉。
“姜总，这是对海研有收购意向的几家公司，您看一下。”一位股东将资料放在姜海面前。
股东们的态度很强硬，容不得姜海拒绝。
姜海也无法拒绝。再不将海研脱手，他会背上巨大的债务。
他沉着脸，一页页翻看着面前的资料。
一位老股东瞥他一眼，开口说：“想收购海研的公司并没有多少，其中出资最多的，是那家新上市的游戏公司。”
姜海动作一顿：“哪一家？”
老股东冷笑一下：“晴空。”
“这不是姜若瓷的公司吗？”姜海的手啪地拍在桌子上，“海研不会卖给她的，她做梦去吧！”
他如此厌恨地拒绝，会上的其他股东们纷纷皱眉看向他——看来那些新闻果然是真的，这位姜总对他的亲女儿竟是如此断情绝义。
股东们纷纷低声开始交流，那位开口的老股东看着姜海：“怎么就不能卖给她？”
这位老股东年纪颇大，从前和宋心研交情极好，在公司很有话语权。这几日舆论沸腾，他难免也听说了姜海做的那些事，心中早就气愤难平。
“宋总从前在世的时候，将她的女儿一直捧在心尖上，这公司本来就该属于姜小姐！怪我们从前信了你的话，以为姜小姐不要这个公司，才准许让你那继子接管。可你看看你的继子将海研折腾成了什么样！”
他气愤说完，其他的股东们纷纷附和。
“对啊姜总，我们也觉得海研被晴空收购最合理，晴空出资最多，而且姜小姐很有经营天赋，将海研交给她，于情于理都很合适。”
“给了姜小姐，也算物归原主，我们也对得起从前宋总的信赖了。”
“就是就是，姜总，你不能意气用事啊！”
会议上众人们齐齐对姜海施压。整个会议室声音沸腾，四面八方的声音快要将他淹没。他看着股东们冷斥的脸，只觉得唾沫星子要淹到他的脸上。
姜海狠狠搓了一把脸，脑子又涨又疼，心里止不住哀鸣——难道真的要将海研给姜若瓷吗？
可不给她又给谁呢？
他虽然疼爱李智阙，讨厌姜若瓷，但也没有讨厌她到宁死不屈势不两立的程度，那毕竟也是他的女儿。而且就算他再厌恨她，也不至于和这些股东闹翻，更不至于和钱过不去。
毕竟晴空是出资最多的。
他哀鸣了一会儿，痛苦地举起手：“行了，我同意，你们别说了。”
他垂着头，佝偻着背，神情垮塌，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无计可施的屈辱和丧气来。
……
巨大的摩天轮缓缓转动。
容昭一直盯着窗外，转到高处时，坐在他旁边的姜若瓷拽了拽他的手：“神奇吧？”
“神奇。”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大多数时间他都陪在姜若瓷的身边，并没有很多空闲感受这个世界。今日姜若瓷将约会地点定在了游乐场，对他来说，是一次完全新奇的体验。
巨大的娱乐设施缓缓运作，现代世界科技发达，很多事情都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看得入神，姜若瓷在旁边看着他，直到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她接起，是杨叔的电话，告诉她确认收购海研的事情。
姜若瓷很开心，挂断电话后，她笑眯眯地看着容昭，和他分享：“海研要被我收购了。”
容昭挑了下唇，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恭喜。”
“哈，”姜若瓷得意地晃了晃脚，“再等几天过完合同，海研就彻底归我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将海研好好整改一番。”
“姜海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又说，“要不是媒体那些舆论，海研也不会这么顺利地归我。”
她心态一向乐观，什么都看得开，永远明媚向上。
容昭低笑一声，适时吹捧：“姜大小姐无敌。”
从摩天轮下来，无敌的姜大小姐活力满满，又拉着容昭去体验别的设施。等到一天结束，两人几乎将游乐场所有的设施体验了一遍。
天擦黑的时候，游乐场亮起灯，一排排灯串五颜六色，映出色彩斑斓的光。
姜若瓷坐在长椅上，静静等着容昭。
他去排队买冰激凌了。
她一个人坐着，有些无聊，将脚下的小石子踢来踢去。
今天的约会很成功，两个人笑笑闹闹过了一天，按理来说，她应该很开心。
但姜若瓷总觉得缺点什么。
可缺点什么呢？她撑着下巴思考着，目光不由落在一旁。
彩灯照不到的暗角，正站着一对亲到忘我的小情侣。
姜若瓷：“……”她也许知道缺点什么了，怎么说都是第一次约会，不能只玩吧……
“看什么呢。”容昭举着冰淇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姜若瓷正盯着某一个方向出神。他不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
小情侣如胶似漆，缠绵悱恻，旁若无人，放在一千四百年前，这得叫做伤风败俗。
容昭看完，将冰淇淋塞进姜若瓷手里：“吃吧。”
姜若瓷瞥他一眼，将冰淇淋咬了一口。凉丝丝的甜味入口，她轻飘飘叹了一口气。
小情侣甜蜜完，相拥着走远了。
姜若瓷心不在焉地吃着，容昭挨着她坐下：“好吃吗？”
“还行。”
“甜吗？”
“……还可以。”姜若瓷后知后觉举起冰淇淋，“你尝一尝？”
“好。”容昭伸出手指，将挡在两人中间的冰淇淋推开，凑近了她。
他陡然靠近，姜若瓷吓了一跳，一双眼睛蓦地瞪得大大的：“你……你干嘛……”
容昭目光在她唇上停了一瞬：“尝一尝。”
姜若瓷啪地捂住嘴，举起冰淇淋就往他的嘴里塞：“你吃这个！”
容昭低低笑起来，他接过冰淇淋，故意勉为其难地说：“也行吧。”
姜若瓷恨恨打他一拳——姓容的就是故意的逗她玩！
容昭揉揉被她打疼的肩膀，学着她轻飘飘叹了口气：“外强中干，胆小鬼。”
姜若瓷：“……”
回到别墅的时候，姜若瓷还在生闷气。
比生闷气更严重的是，她竟然有些懊恼——她刚刚为什么会躲开呢？这不就是她缺的那点什么吗？她怎么会突然变得矜持了呢？
姜若瓷想不通，但容昭那句“胆小鬼”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她可不是胆小鬼。
于是她往沙发上一靠，朝着容昭勾了勾手指头：“男朋友，你过来。”
容昭：“……”他意识到事情开始往他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刚刚他确实在逗姜若瓷玩，他知道她很无敌，但在谈恋爱上，她和他一样，都是白纸一张。她其实很容易害羞，如果他没有激她的话。
但现在的姜若瓷被他一激，她好像打算在谈恋爱这件事上也要做到无敌。
容昭有点后悔刚才说的那句话了。
他挠了挠鼻尖，慢吞吞走过去，“……干什么。”
姜若瓷拍拍旁边：“坐下。”
容昭“乖巧”坐下，还没想好下一句要说什么，他的脖子就被一把勾了过去。
软软的唇贴在了他的唇上，带着她独有的甜软，在一瞬间夺走他全部的注意力。
容昭的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姜若瓷不太会接吻，头脑发热、冲动地贴上他之后，便僵在原地不会动了。
她眨眨眼，看向容昭的眼睛。
他俯视着她，长长的眼睫垂下，眼睛是漆黑的色泽，像是一潭墨色深水，倒映着她的脸，吸入淹没着她。
姜若瓷的心开始突突跳起来，她想后退，但容昭的手掌在她的后颈，贴着她压了下来。
唇齿交叠，他拥紧她，周围的一切像是在瞬间消失，耳畔只有他的呼吸。
姜若瓷喘息着，闭上了眼睛，温热的气息擦过她的脸颊，很快，她的脸颊绯红，鼻尖出了一层绵绵的汗。
容昭却不太好受。
她的唇就像是燎原的野火，蔓延了他的全身，左臂上的红痕开始叫嚣，让他用力，让他攫取更多。
他扣着她，还想要继续。
可他太难受了，红痕像是一剂药剂，注入他的全身，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燥热沸腾。
再不停下，他会吓到姜若瓷。
容昭喘息着，慢慢松开了手，从她身边撑坐起来。
没了他的托撑，姜若瓷软软滑落在了沙发上，她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满，还有些期待。
容昭没敢看她，拿起桌上的凉水仰头灌下半杯。
凉水入喉，如杯水车薪，解决不了他身上沸腾的火。
他站了起来，想要离姜若瓷远一点，但衣袖却被姜若瓷扯住，她一头雾水、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容昭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顿了片刻，他沙哑开口：“不闹了，我要去洗个澡。”
姜若瓷在片刻的迷茫之后，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懂了。
但她没全懂——这才亲了多大一会儿，怎么就到了要冲澡的地步了？而且他不能忍一忍吗？又不是忍不住！难道他都不能让她享受到一个完整的亲亲吗？
这样想着，再看容昭的时候，她的眼神就变了味。
容昭被她看得喉咙一梗，牙根痒起来。他咬着牙，觉得自己真是憋屈。
“喂，姜若瓷，”他暗沉沉盯着她，“我是为你好。”
姜若瓷无辜地看着他——为我好继续亲呀，我只想要甜甜的亲亲。
她的眼神看得容昭心头冒火，他压了压喉咙，不想理她了。
他转身要走，但姜若瓷还扯着他的袖口，她终于开了口，声音也带着一点绵绵的哑：“为什么？”
她又不傻，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奇怪。
容昭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将袖子慢慢挽了上去。
红痕的存在有些难以启齿，他原本是不打算和她说的，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告诉她也没什么，因为她是姜若瓷。
他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她身边，指了指自己的左臂。
“这是什么？”姜若瓷凑过来。
手臂上的痕迹宛如一条红线，清晰地缠绕在他的皮肉上，她之前在他身上见过这个红痕，她当时以为这是容昭纹的。
这片刻间，她忽然想起来，永嘉在养成期结束后，她曾在游戏中为他打下红痕“烙印”……
她惊疑不定地抬眼：“这是游戏为你刻下的？”
“嗯。”容昭将袖子放下，“这个红痕靠近你会发热，之前我就是因为它才知道我在游戏中的……”他三言两语，和她说了当时他是怎样发现自己的身份，又是怎样认出她是操纵他的玩家的。
姜若瓷瞠目结舌地听完，原来“烙印”真的有用！竟真的能感知到她！她当时还以为那只是游戏的胡说八道……
“靠近我会发热？”姜若瓷震惊了一会儿，忽然又再次迷惑起来，“可这和我们的……呃……亲亲有什么关系？”
容昭凉凉看着她：“离你越近就越热。”
姜若瓷还是没转过弯：“热就忍一忍嘛。”
容昭：“……不是那种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