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谢以安对面的老六正在出茶汤,闻言眼皮掀起,瞥了谢以安一眼。
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谢以安对沈棠以外的人表达这种意思的时候会在话尾加个吧字。
他以为谢以安的语言系统里只有面对沈棠的时候才会有“说吧”这个词组。
面对沈棠以外的所有人,一贯只有冷冷的压迫感十足一个,“说”。
又或是直接丢给你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苏清河点开屏幕上一个备注为<恐吓>的文件夹,里头全是谢涵威胁娱乐圈各艺人团队或是业内人士的证据。
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蒋家给谢涵的支持,给了她多大的底气。
但现在,她要亲手拆掉她这股气。
不仅如此,谢家这边,她也要一并拆除。
苏清河动手将部分证据截图发到谢以安的账号里。
谢以安听到手机振动,拿下来看了一眼,安静等待她下文。
苏清河冷着脸,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不再是多年前看到他出现在公寓里游刃有余地指挥手下清理现场,害怕到缩在墙角不敢出来的模样。
“这次,谢涵和谢煊我不会再放过。”
谢以安不怒反笑,“需要我帮你?”
真真切切的一句疑问句,没有丁点警告和嘲笑的意味。
听到对面的老六耳朵竖起。
在心中腹诽,莫非沈棠在二哥那已经失宠,什么时候换成了电话里这个目前还不知姓甚名谁的新宠。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
这一次,苏清河不需要他帮忙,更不怕他阻挠。
当年公寓里有她养猫装的监控,谢煊对她所做的一切,以及她的反抗,甚至谢以安出面善后的全程,都被记录下来存在了她的网盘里。
那只猫在扭打反抗中被谢煊摔死了。
漂亮的蓝孔布偶给甩上墙壁发出一声惨叫,瘫软的身体在艺术漆墙体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最终停在墙根,抽搐几下没了气息。
这份录像也像那只猫一样,尘封着。
如果不是因为钟意,她也不会再去启封他。
“随意!”
谢以安笑了。
真不愧是孟恂初看上的女人。
比起他们谢家的确实有几分胆色和魄力。
“静候苏小姐佳音!”
对面的老六放下盖碗,待谢以安挂断电话,皱着眉疑问,“苏小姐?”
谢以安看起来兴致不错,拿起公道杯,反过来给老六添茶,声音不温不热的说道,“苏清河!”
老六恍然。
苏清河啊,难怪。
她可是第一个在谢以安要对谢家动手的时候,机缘巧合中为他添了一把火的人。
要不谢以安这家主的位怎么可能这么早坐安坐稳。
说来,这事谢以安还欠苏清河一个人情。
谢以安把盖碗拿过来,提起开水壶往里头注水,自己开始泡茶,轻笑道,“这位孟太太,长大了!”
不再是他们初初认识缩在墙角抖成筛子那样。
“那可不!”老六抿了一口茶,笑着符合,完了又开始感慨,“那八千万,我到现在还心疼呢!”
孟恂初剐了他一眼,“管不好手底下的人,该你长点教训。”
捡到张卡就敢刷。
和谢家那帮违法乱纪的下作之辈有什么区别。
“她伤了谢煊眼睛这事没问题吗?”
老六大概能猜到苏清河给孟恂初打电话的缘故。
苏清河致使谢煊眼睛失明是铁一般的事实。
她如果选择公布这段,到时候肯定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情。
谢以安不以为然,“正当防卫,能有什么事!”
老六琢磨了下,好像也是。
没准还能给她助一把力。
谢以安喝完杯子中的茶水,起身扣上外套的扣子。
老六不解追问,“拍卖会还没结束呢,去哪!”
谢以安嘴角勾起,“回香港陪孟恂初看戏!”
✱✱作者有话要说✱✱
谢以安和沈棠原本是我打算开的第一本文,写完一万字开篇后,好朋友说亦正亦邪的男主近期可能不太合适,于是就换成了这本。
但是好朋友看了我的人物小传和人物关系脉络网又一直说【谢和孟的相处像一对基友,你可以考虑开一本社会主义兄弟情】因为她这句话,每次谢以安出场我都要克制自己不要给他们之间创造不该有的粉红泡泡
然而好像还是失败了……
✱✱ 最新评论 ✱✱
——评论结束——
第六十五章 回来谢谢苏小姐的大礼
夜里十一点多,警署接到实名举报电话。
随后从举报人手中获得大量谢涵假造不法文件,涉嫌恐吓,威逼利诱的违法犯罪行为证据。
除此之外还有谢煊涉嫌吸毒贩毒,雇凶伤人等等恶劣犯罪行为的罪证。
没人知道苏清河手上的证据是怎么来的。
警方收到证据后后,连夜开始展开调查,迅速传唤证据中所涉及到的在港人士。
宋晚凝看着网络上爆发出来证据,只觉得自己昨天上门去找苏清河实属关公面前耍大刀。
和苏清河实名举报披露出来的相比。
她那些就跟刚落到万年冰山上的雪,再冰也不及冰山自身寒意的万分之一,于冰山微不足道。
助理小心翼翼地给她递了一瓶依云水,“晚姐,我们还要继续吗?”
苏清河提供的证据和线索已足让谢涵再无翻身之地。
那个谢煊就更加了,无期徒刑没得跑。
她们如果再爆出手中的证据,牵扯到圈内的资本的利益。
她的演艺之路怕是要止步于此。
“发吧!”
宋晚凝垂着头,声音很轻。
这个圈里被逼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的不止她一个。
如果不借着这股东风揭露,以后只会更难。
“我去先去见一见导演和制片人。你通知他们做好准备,等我消息。”
宋晚凝拿起手机出了房间。
助理楞了好一会,等宋晚凝都走到房门口开门了,才想起来应和。
凌晨一点半。
孟恂初接到谢以安在机场打来的电话。
提醒乘客航班最新动态的机械广播成了两人通话的bgm。
谢以安单手插兜,胸腔轻震,笑得一点也不收敛,“孟恂初,你这个孟太太真不能小瞧了。”
在接电话的时候,他以为苏清河最多就是陈述事实来收拾自己那两个又蠢又嚣张的弟妹,没想到,她手上的资料原来这么丰富。
有些,他甚至都没掌握。
谢以安的话惹得孟恂初黑了脸。
他就在香港,与苏清河仅一墙之隔,看到这些举报证据后,他想的不是她如何的厉害,而是这么多年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明明经历过那样的伤害,如惊弓之鸟一样,在他靠近的时候时刻警惕防备,却又一副岁月平静的模样。
他无法想象在这件事上,她需要多大的精神内核才能支撑她在所有人面前粉饰太平。
这绝不是一句轻飘飘的不能小瞧了的赞美可以概括的。
“你回来做什么?怎么,北京之行不顺利?又不追了?也是,你这样的人,沈小姐肯定是唯恐避之不及,加油,矿场开发出来的第一批宝石,等我们家挑完再送过去给你讨人欢心。”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
拌嘴互相埋汰的次数不少,谢以安也不止一次讽刺过孟恂初在苏清河这件事上犹犹豫豫像个懦夫。
但孟恂初这般反击挖苦,谢以安还是第一次听到。
比在拍卖行抢粉钻那次还要刁钻刻薄。
“回来谢谢苏小姐的大礼。”
谢以安这回称呼苏清河用的不是孟太太了。
几年前,他可以借助摆平谢煊与苏清河之间灰暗历史坐稳谢家主的位置。
几年后,他也可以借助这次机会,对外,尤其是沈棠面前,大方塑造他大义灭亲公正不阿的形象。
孟恂初哪能不懂谢以安这话什么意思。
“少于3个亿我劝你别开口,丢脸!”
身后房间门铃声响,孟恂初回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留下一句嘲讽,挂断电话去开门。
“孟生,您的餐!”
客房服务推着小餐车送到放门口。
孟恂初接过笔在账单上签完字还给她,把餐车推了进来。
为照顾苏清河的胃,孟恂初点的都是些清淡的食物。
一碗清汤面,标配水果和鲜榨果汁。
鲜榨果汁装在加盖的食品级瓶子里,孟恂初去客厅拿苏清河的随行杯到洗手池冲洗干净,把果汁倒进去。和面跟水果一起放到托盘上端去房间。
房间内,苏清河曲起膝盖抵着额头,打开的电脑放在脚边的地毯上。
因为长时间没人动,已经进入屏息模式。
一张张华丽的珠宝像幻灯片一样在屏幕循环,图片右下角统一有Norman的水印。
是她个人品牌创立以来的作品集!
她手里攥着手机。
手机报完警,和警察通话结束后就设置成飞行模式了。
她害怕爸妈看到那些证据后会来电话问自己。
她害怕看到他们眼里看到担忧,听到他他们口中的自责。
与谢涵的几次交锋,她从来都是能躲就躲,躲不了,也会用其他方式反击,从没想过拿手头上这些证据对他们谢家人怎样。
不管是她自己手里的还是宋晚凝给的,在钟意出事之前,她都没想过要主动曝光。
因而拿到宋晚凝给的u盘,她甚至都没当回事,随手搁在茶几上。
她以为她可以把这件事一直藏下去,藏到她自己都遗忘的那天。
自从同孟恂初结婚,她也渐渐从这件事中走了出来。决定告诉他这件事那晚,她以为他会是最后一个知道这段过往的人。
苏清河现在脑袋很乱。
乱到她已经无法思考明天过后该怎么面对爸妈。
敲门声响起。
苏清河吓得一个激灵,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在地毯。
她捡起手机,伸直腿,靠着床尾看向房门,声音沙哑,“请进!”
门外的孟恂初推门进来,另一只手上端着托盘。
孟恂初走进来,视线扫了眼地上的电脑,没问她任何关于这件事的问题,只是关心她。
“吃点东西?”
“我以为你睡了!”
苏清河这话说得很没良心。
往深了说是在质疑孟恂初对她的爱。
她这幅样子,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孟恂初没生气,语气依旧平缓,“起来到桌子上吃?还是就在这吃?”
“在这!”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之间已经没有那种尴尬的氛围,交谈的内容甚至都不需要有来有回,话题跳跃或回避,只凭本心。
孟恂初也学她一样坐着。
只是大长腿和修身的西装裤让他的坐姿无法像她一样舒服自然。
苏清河放下手机主动端起面碗,碗胚很厚很重,捧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没用汤勺,就着碗边喝了口汤,捧着面碗问他,“你不吃吗?”
孟恂初没吃宵夜的习惯,主要是怕她饿。
她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没吃多少东西,之后精神又一直紧绷着。
他想让她吃点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放松下来好好休息。
“你先吃,吃不完给我!”
知道她胃口肯定不好,孟恂初提前给她设了台阶。
苏清河垂眸,盯着手里的面又不吭声了。
“爸妈有打电话给你吗?”
她的手机飞行模式了,找不到她肯定会打到他那里去。
苏清河不敢想爸妈看到今晚这些东西是什么心情。
“嗯!”
两边父母都给他打了点电话,在谢以安来电前一个小时。
“钟意手术完成了,很成功,但还需要在icu观察。”
他没提父母说了什么。
也清楚苏清河问有没有给他打电话应该也想知道钟意的情况。
苏清河轻轻嗯了声,没问其他,端起碗面喝汤,借助大腿作为支撑,单手托着面碗,用叉子卷了一圈面送到嘴里。
就着这个姿势吃了小半碗,苏清河把碗和叉子一块递给孟恂初。
苏清河坐在一旁默默看他把剩下的面吃完。
“水果?”
苏清河摇头,反手撑着床尾起身。
孟恂初放下面碗去扶她。
带来的小箱子在行李架上摊开着,苏清河过去翻了套睡衣要去洗澡。
她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从穿衣柜的镜子中看,浑身发白,病殃殃的,看着毫无生气。
孟恂初不放心,“用花洒简单洗一下就出来,别洗太久了。”
知道她不洗不会上床,孟恂初只能顺从,再提醒她要注意时间。
苏清河点点头淋了浴室。
没多久,里头传来流水的声响。
孟恂初调了个十分钟的闹钟提醒自己提醒她时间,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出去。
谢涵和谢煊那边虽然已经证据确凿,孟恂初还是不放心,给公司的律师团队留言持续跟进,也时刻关注着浴室的动静,生怕她在里面出点什么状况。
她太平静了!
平静地接受他送来的吃的,平静地去洗漱,平静地询问父母的态度。
这种平静带给孟恂初很大的恐慌。
莫名不知所措在他心里不断扩散放大。
苏清河洗漱出来,浴室门锁扣的声响惊醒思考中的男人。
看他明显地颤了下,苏清河拧着抱着湿头发的毛巾问他,“怎么了?”
“没事!”孟恂初将心里的担忧说出口,“还洗了头发?”
“嗯!”
苏清河抽掉吸了水变湿的毛巾,站在原地不动。
孟恂初收起情绪,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冲她勾勾手,“过来,给你吹头发。”
苏清河从善如流,坐到梳妆桌前,倒着头看他给自己吹头。
冷热风交替循环下,头发很快吹干。
苏清河走到床边。
孟恂初替她掀开被子,苏清河躺上去给他留了出位置。
“先睡,我先去洗漱。”
“嗯!”
孟恂初替她掖好被子,关掉卧室的主灯,只留壁灯亮着方便自己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