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一般思路,林栖该知难而退了。
但她是个野心并存心机的姑娘,还有一丝自己察觉不出但刑台云确定在她身上看到过的天真。
林栖想,刑台云对她只是没意思,没意思又不等于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那就还有余地可言。
林栖瞬间眉目舒展。
她才不因为刑台云那些话就否定刑台云对她的那一点特别,反而正因此,林栖觉得自己机会很大。
她自认为她很符合刑台云对另一半的期望,林栖从不将感情看得过重,刑台云只是还没体会到她跟他的契合。
况且从刚才刑台云那一番对女性职场艰难的言论来看,这个男人平和有温度,是很好的结婚对象。
电梯回到麻醉科的楼层,林栖干净利落的大步迈出去。
*
可能真是去拜过大师的原因,林栖觉得自己有些时来运转。
她想要的机会,下个班的功夫就摆在她跟前。
“听你姨妈说你在这家医院上班,没想到还真能碰上你。”
林栖目光微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黎东南。
在姨姐婚礼上跟林栖有过交集的另一个男人。
而且貌似家底十分雄厚,某种程度上,那天姨姐的婚礼几乎演变成这个男人的“选妃”现场。
当时她作为伴娘,虽不比新娘打眼,但因伴娘服存在感也不低。
那时就有两个四十左右的妇人上前来抓着她的手打听家庭情况,眼神也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打量,喜悦之情都快溢出来,貌似是挺满意的感觉。
也是在这时,姨妈拉着她的侄女,比她小几岁的另一个伴娘晓玲上前来,把她挤到一边去,开始和那对妇人攀谈。
林栖倒也无所谓,落得着闲,乘机吃点东西填填饥肠辘辘的肚子。
只是姨妈在抬捧自己侄女时不忘拉踩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女。
说起晓玲考上研究生时,踩她大学本科学历一脚,还不忘讥讽她是个二战失败的。
炫耀起自家儿女在哪里哪里工作,自家女婿多有钱时,再不经意说一嘴她的工作是靠家里找的。
于是那两个妇人看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林栖二十出头的年纪做不到事事淡泊,她很在乎自己的面子,想捧着自己的自尊心不被别人看贬,想不被拿出来比较衬托别人,想抬头挺胸站直不被任何人忽视嘲笑。
她暗自捏紧拳头,各种点心不尝味往嘴里塞,将这份屈辱这份贬低尝够了记清了。
好叫自己一直往前走,别停下来的往前走,走到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后来她在卫生间门口打邹兴时被别人看见了。
那个别人就是眼前这位—黎东南。
回到宴会厅,这位黎东南被那两个妇人抓着见了不少姑娘,包括姨妈家那位侄女。
结果倒好,这位离经叛道的少年非往她跟前凑,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坏的小少爷,不顾场面的追着她一个劲搭讪,最后被两个妇人生拉硬拽拖走了。
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此刻在医院大楼楼脚,林栖用同事们的话来打趣就是,哟,今天找上门来的是保时捷诶。
林栖对这种眉目含春的花花公子不感兴趣,也清楚对方多半只是玩玩。
本想一口拒绝这男人,忽然瞥到刑台云从住院大楼走出来。
林栖思绪一转,露出靥面春桃般的笑容,“约我?”
驾驶座上的男人自认为很帅的低头拿食指抵了下眉心,“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林栖嘴角抽搐,果然全是烂桃花。
她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估摸对方是颗没经历过社会的软柿子,口气高傲道:“下车。”
“啊?”
林栖说:“给我开车门。”
“好嘞。”
车子启动后,林栖瞥向副驾驶的后视镜。
镜面中倒映着穿白大褂的刑台云。
如果不是距离太远,林栖都快产生一种两人目光在镜中相交的错觉。
也没听旁边的人说话,只是淡淡瞥着刑台云的身影越来越渺小直至消失。
林栖虽然是想跟刑台云发展关系的那一个,但她要掌握主动权,要做主导的那一个。
要么刑台云对她真没意思。
要么,刑台云就乖乖到碗里来吧,她肯定不吃了他。
是他先给她抛的橄榄枝,她只是顺杆往上爬而已。
*
“喂,刑台云,你在听吗?”
刑台云看着车尾消失在拐角,收回视线道:“你说。”
“这件案子现在已经不只是性侵的定义这么简单了,出现了另一个受害人,直指被邹兴□□过,还涉及到了政治性的贪/污/腐/败。”
韩严继续说:“我今天下午去派出所,还碰到一个叫杨铮的男人,他向派出所提供了邹兴和他父亲弄/权/腐/败的证据,好家伙,我可多久没接过难度这么低的案子了,简直他妈浪费我时间,害老子大老远从北京飞过来。”
刑台云轻笑,“好好办,办好了我从我家老爷子那给你捞一幅字帖。”
“行啊,我家那个就眼馋你家老爷子收藏的那些东西,这都旁敲侧击我多少回了,我他妈上哪给他找,我又不像你家大业大,不过你这有点不对劲啊,什么时候为女人这么上心过?有情况了?”
“什么有情况,算是我的下属,我乐善好施。”
“哦,办公室恋情啊,哈哈哈哈,不打趣你了,这些情况我会跟林小姐说的,不过那叫杨铮的男人要不要跟林小姐说?”
“少在这试探我,该什么样就什么样,这是她的案子,你能对我少说甚至不说,但对她要无所隐瞒。”
“刑台云你够大度,连这潜在情敌都放心,小心人家一顿献殷勤就把你墙角挖走,诶不是你挂啥电话啊…喂?喂?刑台云去你娘的玩不起。”
*
林栖已经摸准了刑台云的上班时间,隔天早上就在电梯跟他“偶遇。”
她发了工资,但没敢多用,省下来支付律师费。
不过托黎东南的福,她的早餐水平又恢复到以前的质量。
刑台云在电梯壁里瞥一眼林栖手中的袋子,淡淡道:“今天分量挺足?”
林栖笑着点点头,“对,黎东南给我买的。”
原来不是杨铮,是另一个男人。
刑台云从镜面里对林栖温柔一笑,“多吃点。”
“谢谢刑医生关心,刑医生要不要来点?挺多的。”
刑台云收回所有笑容,面无表情道:“你留着多补补吧。”
“好的。”林栖依旧笑笑。
电梯上升,人进人出。
两人都在对方无察觉的时候暗自在电梯壁中窥探对方神情。
待电梯里只剩两人。
刑台云却先突兀搭了句话,“林助喜欢钓鱼吗?”
林栖抬起头。
电梯壁中,刑台云对她温和一笑,“我不喜欢,我比较喜欢吃鱼。”
话落的一瞬,电梯门打开,刑台云阔步出去。
林栖呆呆愣了两秒,而后嘴角勾起个轻快的弧度。
她快步追出去,从刑台云身边路过,留下一句,“邢医生估计是没听过一句网络热语,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肯定是全都要。”
刑台云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望着前面那道笔直轻快的背影,微微蹙了下眉。
【作话】
没什么才艺,那就给大家表演个劈叉吧,--
第12章
☁上钩。.
下班后林栖又故意在刑台云的眼皮底下坐上黎东南的跑车扬长而去。
黎东南并不是真的跟林栖在医院偶遇,他父母发家早,外贸生意做得很大,希望他能早点接手家业。
但父母辈的观点总是先成家后立业,尤其他的父母。
他爸早年风流浪荡,后来娶了他妈后才收心承担起家庭责任,一番事业也是成婚后才慢慢打拼起来的,所以他爸妈认为,男人只有娶了媳妇后才会变得成熟。
更是相信好的媳妇旺三代的道理。
因此黎东南被逼婚严重。
但他还处于玩心大发的年纪,怎么可能乖乖听家里安排。
这段时间林栖的事情在他们那边传得沸沸扬扬,黎东南更是不乏听到旁人对林栖以下的评价。
克星,扫把星,灾星。
他是个二世祖,知道爸妈在意什么,他就非偏行其道跟爸妈对着干以此来对抗爸妈安排的相亲。
同时他又觉得林栖长得漂亮身材好,顺便谈个恋爱也不错。
这几天黎东南感受得到林栖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不热络,但也不拒绝。
黎东南交过好几任女朋友,知道这是女人钓男人时常耍的小心机,他经验老到,心想那些女孩最后还不是乖乖跟了他。
车子停在红路灯路口的时候,黎东南饶有兴趣偏头打量着林栖。
年轻人所有想法都写在那清澈愚蠢的眼神中,林栖视若无睹。
他刚想开口跟林栖聊聊天,却见这人突然推开车门下车。
待黎东南反应过来,林栖已跑向路口一名倒地的中年男人。
林栖是无意瞥见男人从摩托车上倒下去的,吓了周围人一跳,在林栖靠近那个男人之前,周围群众都只做惊慌的议论。
这些人中若是真正冷漠的,肯定早已匆匆一瞥便远离现场,而大多数留在现场的,只是近些年被许多救命反被敲诈的新闻吓怕了不敢突兀上前搭救,本性是热心善良的。
林栖也不敢去赌人性,所以在她靠近后的第一瞬间便是迅速寻求旁边一位刚拨打了120 电话的大哥,她语速很快但清晰,“大哥,我是医生,麻烦你给我录下视频。”
大哥反应迅速的开启摄像头。
男人全身抽搐,全身处于强直的状态,林栖觉得他可能是癫痫发作。
林栖果断地迅速寻求身边另一位群众的帮助,“大哥,麻烦你来帮我搜一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药物。”
这时候林栖并非顾忌男女有别,只是发觉男子突然出现全身瘫软的预兆,她冷静迅速的摸向男子的颈动脉,发现男人的动脉消失和心脏骤停。
黎东南靠近人群时便看到林栖正双膝跪在地上给男人做心肺复苏。
躺倒在地的男人身材魁梧,至少一米九的大个子,林栖在他跟前显得娇小瘦弱,双手下却在拼尽全力的抢救一条生命,这样强烈的对比让黎东南有点震颤的愣怔。
心肺复苏是体力活,每一秒钟都在跟死神博弈不敢耽误。
林栖体力有限,发觉自己体力快透支时她迅速瞄准人群中身强力壮的黎东南,语气强硬道:“黎东南,过来。”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过坚定,黎东南愣怔来到林栖身边。
“换你。”
黎东南看一眼脸色发黑双眼紧闭的男人,惊恐道:“我不会。”
“我教你。”林栖将他的手摁到自己刚才按压的位置,她冷静坚定的望进黎东南的眼睛里,引导他,“跟着我说的做,听到没有。”
在那几分钟里,黎东南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仿佛周遭一切都不存在,只记得林栖坚定的眼睛,只听见她沉静的声音。
待病人被推上救护车,黎东南才像溺水的人突然挣扎出水面。
“医生不清楚情况,现场没有家属,我们需要跟着去一趟医院。”林栖从大哥那传好视频后回到黎东南身边。
黎东南还有些愣怔,他抬起自己的双手看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是在抢救一个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人。
“他抢救过来没有?”黎东南傻傻问了句。
“抢救过来了,我们需要去一趟医院,”林栖瞧他脸色苍白,上下打量他一眼,“还能开车吗?”
黎东南坐在副驾驶上,缓过劲后偏头看向驾驶座里的林栖。
收回目光,他低头看到自己手背上洇着的汗珠,那是在刚才,从林栖汗湿的额头滑过白皙粉嫩的脸颊,从下颌垂下砸在他手背上的。
黎东南轻轻滑动指尖覆盖住那一处灼热。
救护车送了最近的医院,林栖下班不到三十分钟又回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
黎东南第一次踏进林栖工作的医院,亦步亦趋跟着她,林栖把视频交给医护人员,等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家属到来后才离开。
林栖精神放松下来才发现黎东南这只不经世事的小羔羊吓得脸色惨白。
刚想打趣他两句,这时电梯门却打开了。
林栖发觉自己和刑台云跟电梯还挺有缘。
刑台云也意外这个点还在医院看到林栖,目光向后一瞥,注意到站在林栖身侧年轻而高挑的男生。
“怎么还在医院?”刑台云站在两人前面,若无旁人的聊起天。
林栖暗道还真是老天给她送机会来了。
“跟东南在路上碰到个突发疾病的病人。”林栖对刑台云微微一笑。
黎东南却猛地看向身侧的林栖,这还是她第一次那么亲近地喊他名字。
黎东南觉得耳朵有点热,抬手抓了抓。
刑台云回以一笑,“林助倒是工作生活两不误,身边桃花源源不断。”
“突然就觉得老师说的挺对的,趁年轻就应该多谈恋爱,真遇到合适的结婚也不错,”林栖望着电梯壁中的刑台云,微微一笑,“刑医生觉得呢?”
“挺好的。”刑台云也微笑着点点头。
“刑医生呢?还没找到合适的吗?”
两人完全不顾及黎东南的聊起来。
刑台云却一时没有开口,他仔细瞧着林栖那张脸蛋,甚至回头看了林栖一眼,直直望进她的眼里,像是要探究出些什么,带了些许打量道:“问这个做什么?”
“就随便问问,”林栖耸耸肩,“不过,邢医生要不要跟我…”
刑台云一瞬间眼睑向下压去,听见林栖后半截话,“…的朋友试试,我有个朋友,她应该挺符合邢医生条件的。”
刑台云转回身,看向电梯壁中的人,“是吗?林助…朋友什么情况。”
林栖抓紧机会表现,微不可察的挺直了点背脊,“我朋友跟刑医生一样,对爱情没有幻想,对婚姻也没有期待,结婚只是想应付家里,我朋友她包容性很高,很多条件都可以谈。”
“林助倒是能替你朋友做主。”
林栖无视刑台云的打趣,内心忐忑地等着他给出反应,她知道刑台云情商高,也怕他不接招。
“既然是林助朋友,那我就当是跟林助差不多大的年纪,二十出头的姑娘,这么早就对爱情婚姻抱这样消极的态度怕是要错过很多,也难说再过几年又不会变个想法,婚姻不是儿戏,就算你朋友对爱情婚姻没有期待,我也耽误不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