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子冷淡地回应道“擦伤,静安大师不必忧心。”
第3章 国师他心怀天下
当今天子天琛帝谨遵历代传统,大年初一需引领文武百官前往护国寺做法祈福,以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而天琛帝酷爱炫耀,每每到这种节日都要让国库大出血一笔,理由是‘天家威仪,不可儿戏’。
所以每次出行皇帝的排场都拉得很大,一路上边走边撒着红包,红包里边装着一些碎银,连护卫每次都要带几千人,他倒不是怕刺客,只是彰显自己的权利跟地位罢了。
姜意欢花一千两雪花银买通了礼部侍郎,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里一阵绞痛,这些鱼肉官也太贪婪了!
好在她成功穿上一袭七品官服,替代了某个小角色,畅通无阻地混入了祈福队伍中。
她今日出门特意叫九月帮她化了妆,将自己的苍白的雪肤与眉心标志性的小痣遮盖掉。
可依旧盖不住她的倾国倾城的容貌,所以这一路她都是含胸低头地在走,尽量拉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她冒充的人官位低微,并无人发现不妥。
姜意欢尾随着大部队一直走在最后面,这条路她太熟悉了,可不就是她埋藏父兄尸骨的山吗,这里有多少步石阶、多少条岔路,她都数得明明白白,所以慢悠悠地走也不担心会掉队。
不过山顶的护国寺姜意欢的确没有去过。
诸天神佛可不渡她,任凭她当年在佛堂前祷告着跪到昏厥,恶人还是活得潇洒。
她突然撑着头轻笑了两声,好像在想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等姜意欢慢悠悠走到护国寺,里面乐坊司已经开始奏祭祀乐曲。
她今天倒是要来看看国师到底是哪路神仙,江湖上大多传闻国师是个奇丑无比且只会招摇撞骗的方士,但手段残忍、心胸狭窄,靠着忽悠天琛帝保全自己的地位,所以从不在人前露面。
姜意欢心里也有一些猜测,但等司礼监太监尖着嗓子报出:“国师驾到!”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努力揪了两下自己的大腿才堪堪反应过来。
远处一位身着月色袈裟的青年僧侣缓缓从佛堂里走出,眉目清朗如月,五官深邃又立体,眼睛里透出一股兼济天下的慈悲。
清云子手持一串白玉菩提佛珠,正轻轻拨弄着,“阿弥陀佛,贫僧清云子,各位大臣,不必多礼。”
除了前两排的内阁大臣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后面的文臣武将都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手段阴狠毒辣在朝堂上颇有修罗之名的国师,居然是当今佛子?!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应该没有人会信吧。
清云子开义座讲堂的时候,连蒲团旁边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为什么成了天琛帝最得力的刀?
姜意欢的眼皮却突突地跳个不停,这不就是她昨天喝多了调戏的那个和尚吗,清云子,清云子......她要是稍稍了解一下大明佛法就会知道这个名字在大明有多么的振聋发聩。
流程一步步在走,姜意欢在最后一排听着天琛帝在祭坛上面念经都要睡着了,终于等到午时用斋饭了,她故意像不识路一般七拐八弯地跟着清云子到了他的禅房。
如果说刚刚清云子回头,姜意欢可以装作走错,那他现在回头,看见她就是大错特错。
清云子果然走到屋内转过了身,禅房内未点灯,四处窗户都被牢牢关上,只有一扇门隐隐透出光亮,他就站在大片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姜意欢。
“女施主,找贫僧有何事?”
清云子的一双眼简直能洞穿万物,就这么一眼便看出姜意欢的不寻常。
姜意欢见身份被识破,忍下汹涌的杀意,挑眉问道:“你就是国师?外面的传言说你嗜血暴戾,总不能是空穴来风?而你又是佛子,怎么解释?”
清云子只清冷地回答道:“施主所言皆是在下,外面传言并无不妥。”,他并不想跟眼前这个陌生女子解释什么,看她样子也不像官员,那她就是混进来专门找自己麻烦的。
外边走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清云,怎么还不去用饭?各位大臣都在等你了。”
居然是天琛帝!
姜意欢大脑飞速运转,如果天琛帝看见了自己,就算她刀法再出神入化也敌不过外边那三千禁军!
况且,她今日为了伪装并没有带任何杀器,大明是不允许官员在皇帝面前配冷兵器的,就算是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也会被认为包藏祸心,当然姜意欢好歹是今天的关系户,偷偷带了两把防身用的蝴蝶刀。
可双手难敌众拳。
外边的天琛帝带着一众太监正一间房一间房地找过来。
清云子的屋内并没有任何可以遮挡人的物件,干净宽敞的屋子内,只有一张灰色的床榻与一方小几充当茶桌,清简得过分。
姜意欢放弃了找物品遮挡这个方法,没办法了眼看天琛帝就要到了,她只得用力一把将清云子推到床上,两人一齐倒下,硬邦邦的床板发出了一声闷响。
姜意欢拿出灵巧的蝴蝶刀抵在他的脖颈上,她此时躺在她‘宿仇’身上,眼里满是不耐与愤恨,“躺好,抱紧我,敢乱说话你就没命了。”
今日不宜见血,清云子握紧了拳头。
等天琛帝即将踏入内室时,清云子闷闷地咳嗽着,然后才缓缓道:“贫僧昨晚回寺身上落了雪,许是着凉了,想好生休息一番,皇上不必忧心。”
皇上站在门口看见清云子侧躺在床榻上,后脑勺对着外面,他默默摇了摇头,“国师啊,注意身体。”说罢,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姜意欢在被子里闷得都要死了,她怕皇上看出来被子里的猫腻,只得将自己的身子尽数贴紧清云子,幸好和尚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混杂着皂角干净的味道,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而清云子虽是佛子,但他也是男人,当姜意欢全身贴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火烧火燎,特别是女子胸前那圆润的两团,隔着一层束胸,他也能感觉得到女子身材的曼妙......
待天琛帝走远,清云子挣扎着爬了起来,姜意欢也坐起来在床上大口呼着新鲜空气。
清云子率先开口道:“你到底是谁?”
姜意欢冷着脸没说话,从朝服袖袋中摸了一张素白色手帕走到桌上拿起清云子的毛笔写下一个位置,然后丢在了清云子的身上,之后便飞身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云子拿着这方手帕看着上面的地址,是城郊一处别院。
好半晌,清云子站在檐下听见外院传来一声明媚的女声。
“姜意欢。意难平的意,空欢喜得欢。”
第4章 她太装了
姜意欢揉着惺忪的睡眼,翻起身来问道:“九月,现在什么时辰了?”
九月见小姐起了身,赶忙给外面的粗使丫鬟一个眼色,让她去打热水给小姐洗漱。
“小姐,现在正是辰时。”
姜意欢鲤鱼打挺似的起身,上身只穿着一件肉粉色蚕丝肚兜,玲珑有致的身材一览无遗,饶是九月一个妙龄女子也看得耳红了。
“小姐,快把衣服穿上吧,外面冷。”
姜意欢点点头,她躺在美人榻上等着九月给自己梳妆,但一双英气的剑眉一直皱着。
“对了,前日交给你的事情,确认办妥了吗?”
九月是她父兄死后,她拿身上最后一点银两从牙婆子手上买下来的,还是个苦命人。
家里三个兄弟独独将她卖了出去,换一家老小的吃食。
好在,九月也是个冷肝冷肺的,她杀人,她递刀,她挖坟,她碎尸。
而九月也是个习武胚子,前几年跟在师傅身边,也学了不少,虽不至于出神入化,却也算小有成绩。
“办妥啦!不过皇城里的禁军就那点水平,我都带着这么大个人头爬上城墙了还没人注意到我,我就一根绳子往宫门口一挂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姜意欢觉得奇怪,纳闷道:“宫里的管辖最是最严苛,而且禁军铁定不是吃干饭的,哪里会这么顺?”
九月也像后知后觉般撑着脑袋想,“小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昨夜我攀墙的时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还以都去吃年夜饭了呢!”
姜意欢觉得哪里不对,可就是说不上来,一股强烈的宿命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九月却没发现她的异常,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绛紫色锦袍,“小姐今天穿这件行吗?钟裁缝说这是建邺城里的王子皇孙最时兴的款式!”
姜意欢喜男装,她讨厌自己身上的性吸引力,当年阿爹的死,让她变了太多。
姜意欢看也未看随口应道:“可。”
男装也难以压制姜意欢身上浓浓的媚气,反而给她增添了别样的飒爽英姿显得她更加媚骨天成。
绛紫色的锦袍穿在姜意欢的身上照得皮肤越发白净,乌墨长发用白玉冠高高束起,看背影只觉是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谁曾想,正脸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
秋叶匆匆从大门向庭院奔来,甚至忘了通报,“小姐,现在东厂番子跟锦衣卫正拿着您的画像挨家挨户找人,马上就要查到咱们府上了,这可怎么办啊?”
“我的画像?”
秋叶焦急地回道:“是啊!您的画像现在贴得全城都是,我悄悄撕回来了一张,小姐您快瞧瞧。”
姜意欢将画像轻轻展开,画卷中的英气美人确实跟自己有七八成的相似,她由衷赞许道:“画得不错。”
九月在旁边急得都要跺脚了,“小姐!官府马上查过来了!您快从后门跑出去躲躲!”
姜意欢嗤笑了一声,“跑得了一时,跑得了一世?更何况现在满大街都是通缉令,我现在出城才是正中他们下怀。”
“九月,拿脂粉来给我上妆。秋叶,去将我房中衣柜最下面的一套绣金绸缎钗裙拿出来。”
两人齐刷刷地应道:“是!”
半刻钟后。
秋叶充当门房,见到一群飞鱼服腰别大刀的人恭恭敬敬道:“大人,请问如此阵仗,所谓何事?”
为首的一位红衣番子大声说道:“没听说吗?天琛帝脚下,建安侯死啦!我们奉旨搜查全城而已!快开门!”
秋叶表现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手上却灵巧地掏出一沓银票。
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张,讨好似的笑道:“大人,别着急嘛,天气寒冷,去喝点热茶吧。”
众太监也不客套,拿到银票就先看起上面的字来:凭此票至诚信行兑换一千两银两。
骤然间番子都愣住了。
眼前的府邸谈不上奢华,可比起普通人家却是好上了百倍,出手能这么阔绰的人非富即贵,这让他们突然有点下不去脚了。
秋叶冷冷地将他们的表情收在眼底,面上却是不显,还是恭敬讨好的笑容,“大人们,里边儿请,我家小姐前段时间不幸落水,害了痨病,现在正在房中躺着呢。容我先去通报一声。”
番子们应声跟着秋叶进了宅门。
与外面的端庄清简一样,里院陈设十分简单,但样样都透着不凡,陈设摆放位置与院落之间的错落好似精心设计修改过的一般,无声地彰显着这里的主人非富即贵。
他们开始踌躇了。
生怕在太岁头上动了土。
毕竟大明民风开放,好多朝中大臣都在城郊明目张胆的藏娇。
内庭里倏然传来阵阵女子咳嗽的声音,然后慢慢从院子里走出了一道清丽的倩影。
“民女见过各位大人,咳咳....”
“咳——”
姜意欢俯身施了一礼,她蹲在地上低着头,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惹得带头的番子一步不敢往前,痨病说小也小,说大也大,搞不好真的要死人的。
为首的一个番子摆摆手让她起来,看起来她真的只是一个体弱的女人,也不好在这里多留,毕竟这病气是要传染的。
“既然小姐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人,那杂家就不叨扰了,小姐保重身体。”
姜意欢故作泫然欲泣状,站起身娇滴滴俯身谢过,“公公们辛苦,那小女就不送了。”
番子们鱼贯而出,末尾有人倏然出声:“你们不觉得刚刚那位小姐,跟画像上的人很相似吗?”
为首的队长转头一个眼刀扫了过去。
“你是在质疑杂家的判断?她们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就拿特征来说,姜意欢的眼尾有一粒红色小痣,而刚刚那位小姐脸上白白净净的,哪里像有妖痣的样子?”
而此时,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出现在了姜意欢府邸外。
第5章 你来偿命
清云子轻巧地从姜府后门翻越进宅,可曾想姜意欢的闺房正是对着后门。
里屋的姜意欢正在换衣服,刚刚褪去里衣就被清云子尽收眼帘,清云子立马转头躲进树后,隐在宽袍大袖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脖子上凸起了几根青筋。
这女子也太大胆了些!换衣服居然不关好门!
姜意欢偏头看了一下斜对面的榕树,唇角微勾。
此时风大,清云子的银白色大袖袈裟正好被疾风掀起一角很不明显的白纱。
姜意欢讨厌这个冠冕堂皇的国师,更讨厌他的另一重身份和尚。
她换好标志性的男款红衣,故意支开了九月跟秋叶,然后慢悠悠地踱步到榕树下,朱唇微张,“民女不知国师大人竟如此有闲情逸致,大年初一竟跑到我家院子里来赏花来了!”
“你杀建安侯还不够,还砍下他的头挂在宫门上,贫僧可没看出来‘民女’还有这种雷霆手段。”清云子从榕树下缓缓走出,面庞沉静入水,看不出丝毫的慌乱。
刚刚清云子脖子上的青筋,好像只是姜意欢的错觉。
姜意欢冲着清云子莞尔一笑,像是少女怀春的表情,只不过她的眼神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国师大人谬赞,您的雷霆手段可比小女厉害得多呢,
意欢早有耳闻国师大人残暴毒辣,嗜血怪诞,论止小儿夜啼,意欢在江湖上还真真比您低一头。”
清云子诧异此女语言上的狡猾,但今日他来不就是为了帮天琛帝解决一个巨大的祸患吗?
这两年隔三差五就有姜氏女残暴杀人的折子,天琛帝本不想管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可她这次杀了皇室中人。
如果还不放任不管这把刀或许就要悬在天琛帝头上了。
清云子想让姜意欢死个明白,“你不该杀皇室人,这下大明已没有你的容身地了。”
姜意欢嗤笑一声,脸上半点慌乱的神色也无,还悠然开口道:“那可不,阿欢为了吸引国师大人的注意力,可费了不少工夫呢。”
清云子心里默念了一句静心咒,这女子每一次都刚好踩在他的底线上,“不知廉耻,别废话,起刀吧。”
姜意欢冷哼一声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通体乌金的大刀,刀尖上泛着冷冷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