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关心我手下人的心理状态。”
成三娘:“行吧,那你想好要表演什么了吗?”
“想好了。”
“什么?”
封晚一脸轻松:“恋爱脑被渣男辜负。”
成三娘:??
封晚继续:“重生归来。”
成三娘:什么??
封晚:“追妻火化场。”
成三娘:·····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这样的剧本真的能通过初审吗?!
成三娘断言:“我看了戏法大会这么多年了,你这样的,定然连初试都过不去。”
“所有的戏法与话本里,女子必定温婉温顺,男子必定才华横溢,那样的故事大家才喜欢。”
封晚转头,黑白分明的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字——所以呢。
成三娘试探问:“你,要不改下?”
“不好意思,”封晚起身,将手中凉透的茶盏放下:“都说了我要照顾手下人的心情。你说,要是你刚遭了这样的事,上面的掌柜还要你去演什么恩恩爱爱的剧本,也糟心得很。”
成三娘表情复杂:“你怎么这么固执······你不想去京城了吗?”
“那也没关系,”封晚摊手,“这天下这么大,有的是地方让我去。”
成三娘:“·····”
成三娘:“我知道像你们看不上这些故事,但它们是最稳妥的道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封晚打断。
“没你想得那么高尚,——我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商人罢了,利益在我眼中,才是最为重要的。”
她走得不快,但很稳,衣袖飘扬之间,自带一股潇洒自得的从容。
“才子佳人的话本卖得最好,但其他类型的话本也不差。大家这么多年都只看这些,想必也是看腻了。我们带来些新鲜的东西,未必不会不受欢迎啊?”
成三娘吸了口气:“你不怕输吗?”
封晚拉着几人,渐行渐远。
身影不断变小,在走出寻欢楼的那一刻,她回眸,展颜一笑。
明眸皓齿,顾盼神飞。
“成掌柜,我不怕输。”
“我只害怕赢不了。”
他们的身影最终化作一个虚无的点,消失在原地。
成三娘立于原地,目光平视前方。
成十九不知从那个地方窜了出来,悄甩着萝卜似的小胖腿,几下便窜到到成三娘脚下。
努力仰着头,扒拉着成三娘的衣服。
“三娘,你在看什么?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成三娘被这小娃娃硬生生地从思绪中拉回来,头痛又无奈,用手压着这个精力旺盛,十分好动的小团子。
“我没在看什么,对了,最近有发现什么新情况吗?没被发现吧。”
“我怎么会被发现,你在小瞧我!王爷身边的暗一都发现不了我!”成十九抬起下巴,“我当然有发现啦!”
“那个叫做宴明洲的姐姐,有位好友要来。这个好友,名唤姜槐。”
他们调查了宴明洲的身世,但在其中,并未出现过姜槐这个名字。
这也许是一个突破口。
“干得不错。”成三娘一脸慈爱地摸着成十九的脑袋:“奖励你十本经书,好好背吧。之后我会抽查你的。这是王爷的命令,不能不听。”
成十九的惨叫响起:“——你们这群讨厌的大人!”
——
封晚双手交叠,撑着下巴,表情严肃。
“初试在后天,那我们现在就要确定好表演内容了。”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屋内气氛凝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商讨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
“嘶——复仇虐渣男?”
何云流首先开口:“我先说好,我不能接受这个负心汉角色,其他的都行——这个简直是对我人品的一种玷污。”
百生晓在心里吐槽:你这家伙还有人品?听说他这几年回到湖州县老家尽不干人事,每天坑这个坑那个的,一群官员都被他坑得下马了。
但这些事不好放在明面上说,他在面上也点头:“我也是。”
房寒无声地盯着封晚,眼神中充满控诉。
封晚点点头:“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不会为难你们。”
她开口,语气不容置喙:“既然如此,你们三个,挑个人出来,来演这个女主角。”
在场所有男人:“???”
你在逗我们?
“看你们这纠结的样子,要不摇骰子吧?最大的来演?”
几秒钟后。
百生晓:一。
房寒:一。
何云流:六。
“恭喜你,获得了女主角的戏份。”封晚无情捧读,拍拍何云流肩膀“接下来,我们讲讲我们的戏。”
故事发生在白荻部落中。
部落每年会降生一名圣女,可以保佑白荻部落风调雨顺。
这圣女名唤“琼”。少不经事,生性单纯,被有心人哄骗到了“西犹”部落。
年轻的琼还以为自己找到了真命天子,义无反顾地奔赴爱情,没想到真命天把自己带到西犹部落后,翻脸比翻书还快,转头就把琼给囚禁了起来。
一片贫瘠的西犹部落从此拥有了肥沃的土壤,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食,丰厚的矿产资源。
所有人的欣喜若狂。
而琼的人生,急转而下。
曾经矜贵的圣女,每天被关在阴暗潮湿的牢狱之中。眼中的光彩逐渐暗淡。
丝绸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像一团被人嫌弃的破布。
她每天吃的,是地里的野菜。
那些人只保证她活着,至于其他的,没有人在意。
最难的一次,是西犹部落庆典之时。
男女能在庆典之时互通心意,甚至拜堂成亲。
她来的那一天,也是庆典。
她本以为能跟自己的心上人长厢厮守。
忆其此处,她缓缓合上眸子。
她好冷,好困,好饿。
腹部如阵阵刀绞,在向她不堪重负的意志做出最后的挑战。
此时已接近夏季,但西犹部落地处高寒之地,再加之牢狱常年不见光,自带着一股阴凉之气,着实是有些磨人。
所有人都在狂欢,没有人记得她,连给他定时送吃食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在迷糊之间,她的手中多了些东西,生存的本能让她胡乱往嘴里塞着。
刚吞进去便忍不住开始咳嗽。
意识清明后,她看向自己的手心,是一团被晕开的灰,是墙上的灰。浓黑地盘旋在手心,如同一道深渊。
她怔住了,外面的热闹还在持续。她举起手,小心翼翼地舔干净手中剩余的灰。
望梅止渴也不过于此。
歌舞声在寒冷的夜里飘旋。
她死在了无尽的狂欢中。
再睁眼,她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模样,身份,跟以往全然不同,但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她依旧是圣女,只不过是新诞生的圣女。
她叫“律”。
西犹部落在失去她之后,又回到了以前难以果腹的状态。
于是在她十八岁的那一年,便想着旧技重施,将她拐回去。
上一任圣女的出逃事件,给白荻部落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他们严加看管,但还是让琼逃出去了。
因为这一次,她是自愿逃出去的。
从小开始,她就通过部落内的长老,学习蛊毒、剑术、马术、身法·····并且伪装成一个天真无知的普通少女,只为了等待这一刻。
那个人牵着她往前跑。
她表面言笑晏晏,内心却一片寒冷。
“等等等等——”何云流抬手:“这怎么还有两个人呢,我演哪个?”
封晚做了个记号:“你是那个死之前的。”
何云流:“所以是,我吃野菜,我吃土,然后你们几个来复仇?”
封晚:“对。你放心,你这些年受的苦、受的难,我们会帮你讨回来的。”
何云流:“······”
何云流:“六。”
第17章 逃出生天
封晚拍版:“既然如此,那剩下还有这么多角色,我们一个个来分。”
她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问身边的翠柳:“你想当这个‘律’吗?”
翠柳愣了一下:“·····啊?”
封晚:“你不想当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另外找人。”
翠柳有些无措地搅动手指,而后眼神突然坚定下来:“我来。”
“确定了?”
“确定了。”
“那就先确定这两个角色吧,其余的都不太重要。”
“那我们要开始训练了?”封晚拿出三个铜币,“给你们来个特训。”
她高高地抛起铜币,接住:“来,一人拿一个。”
“这东西要怎么训练?”
“要来赌钱吗哈哈·····哈?”
“什么特训要用铜币?”
百生晓还没笑完,下一秒就看见那铜币像是具有生命一般,在五指之间翻飞。
银色的残影与手指交织,拖曳出一道道好看的曲线。
在场众人:!!!
不是,这是在干嘛!
封晚放下手中的铜币,一脸轻松:“你们来试试?”
这·····有点难度。
“你们先把铜币放在指腹,然后再将它推到食指。”
封晚边演示边说:“然后是中指,无名指,小拇指。”
几个人转来转去,转的眉目凝重,手指近乎打结。
“你们先练着,待会还有,我去想想该用什么道具。”
封晚微笑地看着这一群神色纠结的人,这让她想到当初,她最开始入这行时,那些痛苦与心酸。
不顾这群鬼哭狼嚎的人。
她上前,拍了拍两个主演的肩膀:“加油练。”
说完,又怕给小姑娘太多压力,接着说:“别怕,有我给你们兜着呢。”
“你们放心做便是。”
坐在一旁,封晚开始撑着下巴发呆。
她想来点惊险刺激的东西,要有突破,才会有进步。
可是,越惊险刺激的东西,就越危险。无论是逃生魔术,还是切割魔术,都有伤害人体的风险,万一失败·······
没有万一。
失败的后果只有死亡。
庭院之中,那几人正在努力练习之中,房寒是最先上道的,手指翻飞之间,已经有了几分飘逸的意味在里面。
百生晓练着练着,便走到何云流身边,眼眸盯着手中,意味不明道:“她很厉害。”
“的确,她身上的东西,确实足以让别人忌惮。这样的人,惹不得。”
“所以,好好表演吧。”百生晓幸灾乐祸。
何云流:······他无话可说。
锣鼓声响,游街之声传来。
几人抬眸,封晚也跟看去,那一霎那间的火光在瞳孔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头晕目眩。
戏法大会即将开始。
那一日,天还蒙蒙亮之际,封晚带着一群人走了出去。
至于百九,封晚暂时还没有想到她的能力该如何用才好,于是便留下百九在商铺看家。
百九挥挥手,一直在她肩膀上的那只鸽子却不见了踪影。
封晚并未有过多怀疑,往前走。
这是南城门最热闹的一天。
还有许多眼熟的顾客过来打招呼,陈亦疏大挥手臂:“掌柜,你要去参加戏法大会?”
封晚点头。
陈亦疏:“掌柜,你一定能够夺冠!加油,我看王家不顺眼很久了!”
“承你吉言。”
封晚心态良好,她本以为自己一直能够保持这种心态。但真正到达会场的时候,看着人山人海,摩肩擦踵的场景,心跳便开始错拍。
她走上前,看着别人在偌大的戏台上翻越旋转,吐火耍刀。
深吸一口气。
前人下场,欢呼声阵阵,不绝于耳。
如一阵轰鸣,滚滚流向远方。
封晚闭眼。
“到我们了。”
台下的人很多,封晚看不见他们的神情,但能感受得到那些感觉。
空旷的天地,盛满幻想与欢呼的感觉。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首秀。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批观众。
“开始吧。
故事的前半段,一切正常演出。
先是逃出部落,而后又惨遭背叛。
“琼”按照剧情,死在了戏台上。
但“她”的袖口里,却又不断地蝴蝶翩翩飞出。
一只接着一只,围绕在琼的身边。
随后,“轰隆——”巨响过后,在刺目的光下,所有人都开始用袖子遮掩着面部。
再然后,“琼”不见了。
出现在戏台上的,是一个面容,服饰全然不同的女子。她身材高挑,浓妆艳抹,美颜艳丽,看人总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戏台下的人看呆了。
他们前一秒还在为这精妙绝伦的表演所触动,下一秒就被这女子的容颜深深吸引。
在戏台之下,还有一人,已经全然傻眼了。
唐之薄疯狂地擦着眼睛,手背与眼周泛起红丝。
这上面站着的那个女人是谁!
他今日本来只是路过此地,跟好友一起来看戏法,没想到竟然在戏台上见到了已经“死去”的翠柳。
先前他派下人找成欢楼,打听翠柳的消息。
只打听到了一条消息——翠柳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他不禁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开始警惕起来。
翠柳死了,但依然找人来教训她——她心头有恨。总之,她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冷眼看着翠柳的表演。
越看越确定,翠柳一定不是人了!人如何能做出这些事?!
在戏台上,翠柳拖着深蓝长裙,身上的首饰不断叮铃响动。
她这次依旧被人抓起来了。
但跟上一世不同。
为了舞台效果,封晚设计了另外一个魔术。
少女用白布蒙上眼睛与嘴,并被人带到黑布之后。
几分钟后,少女再次出现在观众的面前,并且手脚之上,都被铐上了锁链。
没有人知道已经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