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终于能好好休息了，挺好。”宋吟说着，仰头冲肖焕笑了笑。
她是真觉得肖焕挺累的，没放假的时候，在学校里，他要兼顾学业，打工的同时还要保持年级第一的水准，现在放了假，又成天泡在酒吧工作，应付一堆形形色色的顾客，更是没时间休息。
回到家中，可能还得面对肖万雄那样的糟心爹。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可能一年到头神经都紧绷着。
宋吟都替他觉得累。
第108章“宋吟真傻”
肖焕愣愣地看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吟这话，应该是在……关心他。太猝不及防又毫无预兆的关心，让他乱了阵脚。
累，当然累，怎么可能不累呢？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他身上背着太多枷锁，挣不开逃不掉，他无能为力，不得不这么辛苦地活着。
他其实早就习惯了。
但宋吟话语中的关心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她在关心他、在意他，他突然就得到了从未有过的东西，一时间冲击力有点大，有些缓不过来。
就像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闯进来一丝光。
“你爸他……不在家吧？”宋吟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突然就想起了前几天看见肖万雄的场景：男人倒在垃圾桶边上，被一圈人围着打。她在纠结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肖焕，
肖焕面对她的问题，神色没什么波动，一脸事不关己，冷漠开口：“嗯，不在，和他的那些酒友牌友在外边儿鬼混呢。”
“还是别回来了，省的我心烦。”他的眉头皱了皱，看起来真挺烦的。
宋吟看肖焕对肖万雄这态度，觉得他应该并不想知道那事儿，为了不让他更烦，宋吟还是识相地选择了闭嘴。
这种事儿，肖焕应该早就见惯了吧，不需要她再来说一嘴，徒增烦恼。
“怎么了？有事儿吗？”肖焕似乎看出了点什么，问道。
“没，没事，我就是随口一说。”宋吟摇摇头。
“烟花放完了。”她指了指天上，随口转移话题。
彼时四周恢复沉寂，空中弥漫着烟花消散后留下的烟。
“嗯，放完了。”肖焕应道。
烟花放完了，但还是不尽心，陶建又拿了几个他带来的冲天炮之类动静大的鞭炮来放，噼里啪啦一顿炸。
这小公园位置偏，又是大过年的，放鞭炮很正常，没人嫌他吵，因此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痛痛快快地扰民。
宋吟也点了几个鞭炮，一边捂耳朵，一边点燃导火线，炸起来的时候吵是吵了点儿，但居然还挺解压。
几个人在小公园一顿乱闹，几大袋子的烟花爆竹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林梦夕带来的那几盒小摔炮。
每人分了几盒，拿在手上就开始往地上摔。
“去吧！皮卡丘！”陶建扔出去一个往地上摔，非常浮夸地喊了一句。
小摔炮落地就炸，发出“啪”的一声响。
其余几人紧接其后，断断续续地扔出摔炮，往地上砸，又是啪啪啦啦一顿响。
肖焕捏起一颗小摔炮，往地上砸去，在它炸起来的时候说了一句：“宋吟真傻。”
他是当着宋吟的面儿说的，对面的宋吟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肖焕。
这人怎么又开始幼稚了？
她不甘示弱，也砸了一颗摔炮，“啪”的一声响后，说：“肖焕真傻。”
肖焕很开心地笑了笑，又砸一颗。
“啪！” “宋吟真丑。”
“啪！” “肖焕真丑。”
“啪！” “宋吟真坏。”
“啪！” “肖焕真坏。”
“啪！” “宋吟真差劲。”
“啪！” “肖焕真差劲。”
……
两人一来一往，你摔一颗，我摔一颗，乐此不疲地玩着这种三岁小孩儿玩的把戏。
宋吟连着又摔出一颗，先发制人，说了句狠的：“肖焕孤独终老！”
喊完这句，她非常得意地看肖焕。
“宋吟孤……”肖焕说一半，猛地停住。
不对啊！宋吟怎么能孤独终老呢？她要是孤独终老了，那他不也孤独终老了吗？
这话可不能乱说。
肖焕及时制止了这个游戏，恰好这盒里也没剩几颗摔炮了，他一股脑儿全丢出去摔完，没说话。
“不继续玩了？”宋吟问，她挑眉看肖焕，有些挑衅的意思，默认了他这行为是认输了。
一句“孤独终老”就把他给吓着了？真是玩不起……
“不了，太幼稚。”肖焕淡淡地说了句。
宋吟被他整无语了，嗤笑一声，说：“这不是你先开头的吗？现在知道幼稚了？”
肖焕也笑笑，说：“知道了，所以还是由我来结束吧。”
听他这么讲，宋吟觉得没劲，把手上这盒子里剩余的几颗摔炮一股脑儿全丢出去摔了，这回没好好摔，有几颗是哑炮，没出声儿，响声有些七零八落的。
在外面闹了这么久，也玩累了，几人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各回各家。
肖焕和宋吟倒还好，家住得近，顺路可以一起回去，林梦夕家住南城那边，回家需要坐公交车，几人玩得忘了时间，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点钟了，女孩子一个人回家还是不安全。
这个时候，陶建出来自告奋勇，他拍拍林梦夕的肩，故作深沉地说：“别害怕，哥送你回家。”
林梦夕非常嫌弃地看他一眼，道：“得了吧你，谁害怕了？”
宋吟也出来对林梦夕说：“你还是和陶建一块儿走吧，安全点。”
林梦夕一脸怀疑地瞥了眼陶建，嘟囔一句：“他？安全吗？”
陶建顿时跳脚，喊道：“大爷我可是正人君子！还能不安全？你怎么想我的？”
“行了行了，就这么说好了，”宋吟及时制止了他俩一点就炸的对话，对陶建说：“林梦夕就交给你了，把她安全送回家，我和肖焕得回去了。”
陶建拍拍胸脯，一脸大义凛然地保证道：“吟姐焕哥你们放心！我一定护送小林子安全到家！”
听到这个称呼，林梦夕又炸毛，踢了一脚陶建，“凭什么人家都是哥啊姐啊的，我就是小林子？你什么意思？”
“就你这小豆芽菜，还想我叫你姐啊？想什么呢？小林子就小林子了，咋地？”陶建非常欠揍地凑到林梦夕跟前，一脸贱兮兮的表情。
“那……那你就是小陶子！小陶子小陶子！”林梦夕跺着脚气急败坏地喊道。
“小林子！”
“小陶子！”
“小林子！”
……
眼看着这俩人又开始了，宋吟肖焕无奈地摇摇头，十分默契地转身回家，不想理他们了。
――――――――
第109章“很重要”
很快，到了除夕那一天。
沈芳这几天都忙忙碌碌的，却不是为了工作忙，而是为了过年忙，她里里外外置办了好多新家具新衣物，把家中布置得焕然一新，红对联、红窗花、倒贴“福”，春节的氛围十足。
依她的话讲：这是他们搬来Z市所过的第一个新年，当然要好好过，好开头才有好未来嘛！
可能是这段时间受春节热闹欢乐的气氛影响，她和宋仁国两人倒是分外和谐，已经很长时间没吵架了，搞得宋吟居然有一种阖家欢乐的错觉。
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能保持多久。
除夕当天的傍晚，沈芳在厨房准备年夜饭。
这是她第一次亲自下厨做年夜饭，虽然他们家只有三个人，但毕竟是年夜饭，还是要稍微隆重一点的。沈芳早早地就买好了菜，一整个下午各种折腾，洗菜蒸饭煲汤……虽然忙，却也乐在其中。
她的厨艺长进不少，至少不会再出现嘣牙的生土豆这种情况，做的一些家常菜已经能达到正常水准了。
宋吟从自己房间走出来，非常反常地走到厨房里，默默帮沈芳洗起了菜。
沈芳诧异地看了眼她，说道：“吟吟今天这么贴心啊！都知道主动帮妈妈洗菜了！”
宋吟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心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应……应该的。”
沈芳正在削土豆皮，边削边说：“今晚想吃什么菜呀？妈妈给你做。”
“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宋吟说道，她洗了两把小青菜，偷偷瞄了眼沈芳，神色有些纠结，嘴唇嗫嚅了几下后，小声开口：“那个……妈。”
那头的沈芳明显愣了一下，应了一声儿，抬眼看过来， 微笑着问宋吟：“怎么了？”
宋吟这两年其实已经很少叫她“妈”了，母女俩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女儿长到现在这个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心思敏感的阶段，她自己也知道家里的氛围不太好，因此能理解宋吟那些别别扭扭的小情绪。
但现在突然又是洗菜，又是喊妈的，明显有点儿反常，八成儿是有事。
果不其然，宋吟慢吞吞开口：“今晚……能多做点儿饭吗？”
“为什么？你很饿吗？”沈芳问。
宋吟摇摇头，轻声道：“不是，我是想让我一同学来咱家吃饭。”
“同学？哪个同学？”沈芳很疑惑，“来咱家吃饭干什么？他自己家不吃年夜饭吗？”
宋吟垂着眼，迟疑着开口：“他家……不吃年夜饭。”
沈芳很诧异，连音量都不自觉提高了点儿：“哪有不吃年夜饭的呀？他家什么情况？”
宋吟的声音越发低：“他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沈芳更加诧异，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同学家里的情况？”
宋吟快速瞥了眼大门的方向，轻声说：“就是住咱家对门儿的那个同学……”
“对门儿……”沈芳的话猛然顿住，眼睛睁大地盯着宋吟，不可置信地说了句：“肖万雄的儿子？”
“他叫肖焕。”宋吟一脸认真地纠正道。
“行，肖……焕？”沈芳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还是很惊讶：“你是说，你想让他来咱家吃饭？”
宋吟缓缓地点了个头。
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诚意，她手下动作没停，洗菜洗得更起劲儿了。
其实她早就有这个念头了，就是一直没敢和沈芳提。就凭肖焕家里那情况，年夜饭是肯定没有的，大年三十儿对他来说只是日历表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一天，没什么意义。
但宋吟想让它变得有意义一点儿。她想让他过个温暖一点儿的年，和她一起。
她知道她父母对肖焕一直抱有偏见，不喜欢他，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沈芳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对宋吟说道：“你知道的，妈妈不太喜欢和这家人来往。”
宋吟点了个头，老实说：“嗯，我知道。”她抬起头，神色认真地道：“但是你一点儿也不了解他，只是因为他父亲，就草率地给他判了死刑，会不会太残忍了？”
沈芳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些。
“肖焕他……很好。”宋吟目光坚定，继续道：“他和他父亲不一样，他不应该承受你们这样的异样目光。”
沈芳把手上的活儿放下，听着宋吟这些话，有些动摇，问：“这个肖焕……是你很重要的同学吗？”
宋吟缓慢又沉重地点了个头，说：“是的，很重要。”
“很重要”这三个字咬字咬得清晰无比，语气郑重。
沈芳看着自己女儿这副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情，觉得稀奇，突然就笑了一下，表情放松了点，她问宋吟：“你俩什么时候变这么熟了？从楼道那回开始的吗？”
她第一次见那小子就是在楼道里，少年长相冷，表情也冷，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善茬儿，但他面对吟吟的时候表情就会温和点儿，两人可能在那个时候就挺熟了。她当时就告诫过吟吟，叫她不要再接触那少年了，可现在看这情况，应该是没听她的话。
吟吟似乎已经和那少年建立起了某种很深刻的关系，甚至都已经到了“很重要”的程度了？
宋吟摇头，老实说道：“在学校认识的，同班同学，他人很好，很照顾我，时间长了，就熟了。”
她言简意赅地粗略概括了一下，说完这话后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了一下沈芳的表情。
沈芳的表情出乎她意料的温和，只是微笑着看她，目光慈爱。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宋吟有点懵。
沈芳还是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有些惊讶，我的吟吟会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她看着宋吟，继续道：“你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既然你说重要，那就一定很重要，妈妈相信你。”
宋吟听到这话，心情突然有些复杂。一方面，沈芳这么讲，一定是在肖焕的事情上妥协了，她还挺开心的；另一方面，宋吟觉得沈芳好像又改变了一点，她在慢慢变好，她说“妈妈相信你”。
这句“相信”，宋吟等了好久。
第110章《时间简史》
洗菜削皮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沈芳走到灶台边，开了火，打算正式炒菜，她回头对还在发愣的宋吟说：“你把他叫过来吧，那孩子。”
宋吟花了两秒钟时间反应过来“那孩子”指的是肖焕，她马上站起来，心情很好地冲沈芳笑了笑，说：“好，我马上叫他过来。”
说完，她迅速把自己已经洗好的那盆小青菜端到沈芳边上，然后立马转身小跑着出了门。
后面的沈芳看着自己女儿跑着去开门的欢快背影，笑着摇摇头，低喃了一句：“看来……真的是很重要的人啊……”
她看了看手边那盆里的小青菜，轻叹一口气，“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宋吟来到肖焕的家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一秒，两秒，三秒……没有动静。
她的心情一下子从欢欣雀跃变得有些奇怪，最近酒吧不营业了，肖焕应该是在家的啊……怎么没人来开门呢？
她不死心地又敲了几下，为了避免里面的人没听见，还特地敲得重了点儿，“咚咚咚”的几声敲门声过后――
还是没人来开门。
就在这个时候，宋吟听见了一声很轻微的“咔哒”声。
她立刻反应过来，是锁门声。
那一瞬间，宋吟心里一咯噔。
她顿时明白过来：里面的人并不是没有听见她的敲门声，相反，他听见了，但是他不能开门。
为什么不能开门呢？
宋吟呆在原地，愣了两秒，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说动了沈芳，现在连肖焕的人影都没见着，就这么走了吗？似乎有些不甘心。肖焕都还不知道她来找他干嘛，就这么把她锁在了门外？连见都不出来见她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