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不像那个人的做事风格啊……
宋吟心中愈加疑惑，迟疑着伸出手，想再敲一次门。
曲起的手指关节尚未碰到门，宋吟突然听见从里面传来一声酒瓶子碎裂的声音，“哗啦”一声响，伴随其中的，还有男人粗哑的吼叫声。
隔着扇门，声音闷闷的，宋吟没太听清这声吼叫的具体内容，但也能立马辨别出是非常暴怒的语气，配上刚刚那酒瓶子碎裂的声音，听得人浑身发毛。
宋吟反应很快，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里面那男人是肖万雄。
她突然就很希望现在肖焕不在家。
但可惜的是，就凭刚刚那一声锁门声，她就能确定肖焕在家。那锁门声轻微又细小，听起来像是有人为了不惊动到外面的人，冷静又小心翼翼地把门锁上，这个人肯定不是现在暴怒的肖万雄。
那就只有肖焕了。
宋吟还保持着原先敲门的姿势，手却迟迟没有落下。她现在感到一阵非常强烈的不安感，心里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之间，沈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吟吟！怎么了？还没叫到人吗？”
宋吟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面向着沈芳，表情有些不自然。
不巧的是，肖万雄的吼叫声还没停止，沈芳察觉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了变。她皱着眉一脸严肃地走向宋吟，一把将她拉过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走，快回家！别在人家门口傻站着了。”
“可是……我还……我还没有……”宋吟想挣开沈芳，她现在脑子太乱，话都说不太清楚。
我还没有见到肖焕呢。
见到宋吟这副抗拒的样子，沈芳真的有些生气了，她语气严厉地对宋吟说道：“没有什么没有？赶紧跟我回家！人家家里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别瞎管！”
宋吟知道，她好不容易让沈芳对肖焕有了那么一点改观，愿意稍微接纳一下他了，却在现在因为肖万雄，再一次功亏一篑。
她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沈芳现在的态度太强硬，不能和她对着干，只能先由着她来。
宋吟被沈芳连拖带拽地带回了家，最后重重关上门。
――――――
五分钟之前，肖焕正在与突然回家的肖万雄进行对峙。
肖焕原本正在洗手间，突然听见自己的房间里传来一阵OO@@的动静，他还以为是小偷，走进来一看，才发现是许久没回家的肖万雄。
“来找钱的？”肖焕劈头盖脸就丢出去一句。
“你小子，怎么说话的呢！”肖万雄见自己的目的被如此直白地点了出来，顿时感觉脸面有点挂不住。
肖焕面无表情地靠在房间的门框旁，眼神冷漠，头朝门外偏了偏，又丢出一句：“出去。”
肖万雄正站在肖焕房间里的一张书桌旁，听了这句逐客令，非但没有出去，反而更加死皮赖脸：“我儿子的房间，我还不能待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他手欠地拉开书桌底下的两个抽屉，就这么当着肖焕的面儿，开始胡乱翻找了起来。
“你最好马上告诉我钱藏哪儿了，别被我找到……”男人弓着腰，找得很投入，脑袋都要塞到抽屉里去了。
肖焕见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说：“没钱，不用找了。”
他在酒吧打工赚来的钱只够日常花销，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供肖万雄拿出去赌博了。
肖万雄没管这话，依旧埋头苦找，他嗤笑一声，道：“现在说没钱，等会儿要是被我找着了，可有你受的！”
肖焕看他把自己的书桌翻得一团乱，眉头越皱越深。
没过一会儿，肖万雄突然“哈哈”笑了两声，从左边抽屉的最深处拿出一本《时间简史》，语气得意地说：“这不就让我给找着了吗？小兔崽子藏那么深，里面肯定有钱！”
肖焕看见他拿到这本书的一刻，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变。他立马冲上去，伸手想夺过来。
“小兔崽子还不想给我？我是你老子！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懂不懂啊！”肖万雄死死攥着那本《时间简史》，背过身来，死活不让肖焕碰到这本书。
他快速把这书翻了一遍，确实没找着钱。
不过却找着了别的东西。
其中一张书页里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中有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女人。
第111章 混蛋
肖万雄整个人定了一下，突然间就失控了，他一把推开肖焕，抽出那张照片拿在手里，表情凶狠，冲肖焕喊：“这是什么？你他妈告诉我这是什么？！”
肖焕被推得后退了几步，他目光定定地盯着肖万雄手上的照片，没说什么，伸手就要去夺过来。
肖万雄躲开他的手，把照片攥在手里，太过用力，照片被攥出一道道褶皱，上面的女人的面容都扭曲了。
肖焕看了眼一团乱的房间，皱深了眉，目光冷戾地看向肖万雄，沉声说：“先出去。”
“行，我出去，出去再和你小子好好算账！”肖万雄边说边伸出手指用力戳着肖焕的肩头，音量逐渐提高，已然是一副暴躁的神色。
他重重把手上那本《时间简史》摔在地上，然后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肖焕垂眼，眼底一片静默，他蹲下来，把那本《时间简史》捡回来，端端正正地摆回到桌面上，然后也走了出去。
他把自己的房间门锁好，转过身来，神色冷静地面向着那个满身狂躁之气的男人。
男人手里紧攥着那照片，目光如鹰隼一般阴鸷，冲肖焕道：“藏多久了？啊？还惦记着这贱人呢？这贱人都走了多久了？你还藏着她的照片？”
肖焕听着这一口一个“贱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望向肖万雄的眼神冰冷一片。
就在父子俩对峙着僵持不下的时候，身后的大门突然被敲响。
“咚咚咚”几声，格外突兀。
一共敲了两次，在第二次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肖万雄忍不住开口道：“门口那谁啊？”
肖焕默默走到门后，不动声色地轻轻锁了门，冷淡吐出几个字：“不知道。”他气定神闲地背靠在门后，掀了掀眼皮，随口道：“可能是来找你的吧，催债的？”
肖万雄嗤笑一声，随后没有预兆地情绪更加失控，他大吼一声：“你他妈当老子傻的？催债的会敲门敲那么温柔？你糊弄谁呢！”
他随手抄起一旁桌上的啤酒瓶，朝地上砸去，发出巨大的“哗啦”一声，酒瓶子四分五裂，玻璃碎片混着里面的酒水撒了一地。
“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啊！越来越不把你老子当回事了！你那眼神什么意思？摆脸色给谁看呢？老子可不惯着你！”
肖焕冷眼看着眼前的场景：满地狼藉，加上暴怒的男人。
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早就已经习惯了。肖万雄每次吼人的时候，手上总闲不下来，总要摔点儿东西才过瘾，顺便给他自己制造点气势，刚刚是《时间简史》，现在是酒瓶子，动静都搞得挺大的，以前肖焕年纪还小的时候还能吓唬吓唬他，但现在可不会了。
肖焕现在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像极了一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那副恶劣的嘴脸在他看来，分外可笑。
肖万雄看着手里的照片，目光阴狠：“呵！这贱人怕是早就已经死了吧？背叛我的女人，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说着，他竟然开始撕那张照片。
肖焕表情一变，没有犹豫，立马就冲上前去，伸手与肖万雄争抢照片。
“还我！”他低呵一声。
“行啊你小子！真能耐了啊！敢和你老子抢东西！”肖万雄无疑被肖焕这个行为彻底激怒，他气极地大吼，干脆利落地直接把那照片撕成两半，狠狠丢在了地上。
“你还藏了多少她的东西！赶紧都给我拿出来！别逼我动手！”
肖焕看到照片被撕开的一瞬间，他的眼神空了一下，顿时感觉心中有个地方轰然崩塌。
他低垂着眼，慢吞吞地捡起地上那被撕成两半的照片，揣进兜里，然后恶狠狠地瞪着肖万雄，眼神中满是冰冷的寒意。
少年冷笑一声，声线也发冷：“你这种人，谁受得了？背叛你不是应该的吗？”肖焕神色阴戾，看向肖万雄的眼神就跟看垃圾一样，“况且，那不叫背叛，叫逃脱。”
“她不逃走，等着被你打死吗？”
肖焕这话说出口后的两秒内，肖万雄整个人都呆了一下，像被点了哑穴一样，突然就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短暂的呆愣过后，就是滔天的暴怒。
男人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表情狰狞，大吼道：“小崽种你说什么呢！信不信我现在先把你打死！”
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一把揪住肖焕的领口，将少年狠狠抵在门上。
肖焕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称之为“父亲”的人，眼底没有半分温度。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肖万雄打他，他不敢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每次都落得一身伤。
这个男人就是个混蛋，彻彻底底的混蛋，在他的世界里，拳头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爆脾气，满身戾气，像个炸药包，一个不如意就大发雷霆，吼叫、狂怒，对身边最亲近的人拳脚相向。
一次又一次地践踏人的底线。
肖焕缓缓抬起手，扣住肖万雄的手腕，用力掰开。
肖万雄许是没料到肖焕的力气变得这么大，表情变了变，小小地错愕了一下，他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道：“行啊！真行啊！你小子居然敢反抗！我告诉你！我可是你老子！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去你的天经地义。”肖焕冷漠吐出几个字，手下用力，将肖万雄一把推开。
男人被推得踉跄几步，脚步不稳，一屁股坐到了身后的一把小板凳上。
木质小板凳连年受潮，连接处本就不太结实了，被他这么一坐，直接就断了一条凳子腿儿，肖万雄整个人往地上倒，扎扎实实地摔了一跤。
“操！我真是操了！他娘的什么狗屁东西！”男人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地大喊。
肖焕冷漠地瞥他一眼，留下一句：“你去喝你的酒，打你的牌，别来找我了。”
说完，再也不想理会肖万雄，抬脚就要往房间里走。
可刚一转身，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怒吼：“小崽种居然敢打我！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肖万雄一把抄起那条断了腿儿的小板凳，狠狠朝前方的少年挥去！
第112章 开窗
宋吟被沈芳拉回家中，却还是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状态，人在自己家里，心却还落在肖焕家。
她刚刚在门口听到的那些动静让她感到非常不安，这种不安的情绪将她整个儿吞没，没心思干任何事情。
她一回到家就拿出手机给肖焕发了信息：【你在哪？】【在家吗？】【刚刚怎么回事？你爸在家吗？】……
一连七八条，唰唰唰连着发出去，但却都像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一点儿回应。
宋吟越发焦灼，在饭桌上都在不停地刷着手机，等着肖焕那边的消息。
“好好吃饭！别看手机了！”宋仁国看不下去，冲宋吟敲了敲筷子。
他回来得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单纯不满宋吟不好好吃饭。对面的沈芳表情有些微妙，轻咳一声，有意帮宋吟打掩护：“人孩子大了，就不能有点儿自己的事儿吗？你就别管了。”
她对宋吟使了个眼色，说：“吟吟先好好吃饭，今天大年三十儿呢！往年爸爸妈妈太忙，咱们一家三口总是聚不到一起，今年好了，终于能团团圆圆地一起吃顿年夜饭了，多好啊！”
沈芳的本意是想让宋吟珍惜现在的时光，享受当下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饭的美好时刻，但宋吟却一点儿也没这么想。
她在想：在大年三十儿，在这个合家欢乐的日子，连她家都难得的和谐了一点儿，肖焕家却依旧是一片水深火热，恍若人间炼狱。
宋吟实在是吃不下去，草草塞了几口饭，直接撂筷子走人。
“诶！什么情况？这就不吃了？宋吟你给我回来！发什么疯呢？”身后传来宋仁国愤怒的喊叫声。
“算了算了算了，孩子不想吃就算了……”沈芳应该是按住了宋仁国，没让他把突然离场的宋吟揪回来。
宋吟心里也清楚自己做得不对，好不容易和睦了一把的宋家，可能又要因为她这个举动变得岌岌可危了。但她现在根本没心思管自己家的情况。
她回到自己房间，拿出手机看了眼肖焕的对话框，发现还是没有弹出任何消息，宋吟没耐心了，她直接打出几个字：【开窗！】
原地焦躁地等了两秒，宋吟耐心用尽，把手机丢在了床上，她几步迈到自己房间的窗户前，头探了出去。
她看见隔壁肖焕的房间是亮着灯的，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伸手敲窗。
一共三下，力道是轻、重、轻。
――属于他们之间的暗号。
往常都是肖焕这样干，宋吟总觉得很蠢，没想到自己也有那么一天。
三下敲完，宋吟静静地等着肖焕开窗。
她现在，非常非常，想见到他。
想见到平安无事的他探出脑袋，笑着和她说：我没事。
她希望自己是白担心一场。
过了大概半分钟，肖焕房间里的灯光灭了。
宋吟迎着夜里的冷风，一开始还没觉得冷，这会儿却突然冷得不行，透心凉。
什么意思？关灯是个什么意思？摆明了就是不想出来见她呗！之前锁门，现在又关灯！那小子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什么都不告诉她，什么都不肯让她知道，把她远远推开，隔绝在外……
这下好了，她绝不是在白担心了，肖焕那边肯定有事儿！
宋吟非常烦躁地在窗边来回踱步，死盯着肖焕房间的窗户，期间又敲了几回窗，脑袋探出去大声喊他的名字……能做的都做了，却依旧没有得到一点儿回应。
宋吟是个十分固执又倔强的少女，想做的事儿，想见的人，只要她想，就没有办不成见不到的。
不但固执，她还非常具有反叛精神！人家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就越要干什么！肖焕越要像现在这样把她远远推开，她就越要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宋吟低头望着窗外，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干就干！她宋吟最不缺的就是胆子！
她一时热血上涌，手撑在窗户边，两条腿挂了出去，然后背过身，双脚踩在了外头的空调外机上。
她现在整个人跟个蜘蛛侠似的贴在窗外的墙上，就差飞檐走壁了……
宋吟当下只祈祷楼下千万不要有什么路人朋友经过啊！要不然非得把她当成有自杀倾向的女疯子，报警给她抓起来……
别到时候肖焕没见着，先被警察叔叔拿着大手电筒晃……
宋吟刚刚一时上头地就翻了出来，现在被这寒夜里的呼呼冷风一吹，脑子被吹得清醒了点儿，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