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雪时见你——银八【完结】
时间:2023-08-11 14:32:09

  汤蔓静静地跟在谢肃身后,同他一起乘坐电梯上十六楼。
  谢肃介绍说,他父母现在住在乡下自建的小院子,这套房子是父母买给他,房产证上写的是他的名字。
  这里绝大多数的父母都会为自己的儿子准备一套房子。谢肃的父母经济条件不错,给自己的子女在镇上都准备了一套房,谢肃的姐姐谢妍那套房子就在楼上。
  “江州市区的房子是我自己付的首付,目前也是自己在月供。”谢肃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先让汤蔓进去。
  按照谢肃的意思,还是打算和汤蔓一起去房管局,把她的名字写在房本上。
  汤蔓兴致缺缺,笑问:“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看上你的房子吧?”
  谢肃难得幽默:“不是,我以为你看上我。”
  汤蔓并不吝啬夸赞:“你确实挺好的。”
  三十岁的年纪,谢肃身材不错,长相是绝对会讨妈妈辈喜欢的类型,有一份在所有人看来都体面的工作。这也是汤蔓答应相亲见一面的原因之一,见过后发现本人比照片上更精神一些,也更好看。
  当然,汤蔓也不差,她在学生时代就有优越的长相,现在自己经营一家小小的美容馆,如果不买房的话,经济上还算独立,人称美女老板。
  谢肃去开了空调暖风,转身去书房拿东西。他见她穿着单薄,想去找个热水袋给她暖暖。
  汤蔓似一个贸然闯入的陌生人打量着这套房。
  房子面积不大,九十多平方,不过是实打实九十多个平方,没有什么公摊,所以里面格局不错。三个房间,一个卫生间,厨房较小,客厅宽敞。装修很简单,大面积的白,没有土掉渣的猪肝红色。
  谢肃从书房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个插电式热水袋,迎面撞上了汤蔓。
  汤蔓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谢肃,视线落在他红润的唇瓣上。她一直没有尝试过将性与爱分开,这么多年过去,除了第一段感情,再没有尝试过和另外一个男人发生过关系。
  不是没有想过谈恋爱,可不管是心里还是生理,都对其他男人不再有任何感觉。
  在不久前,听到这个男人用熟悉的口吻喊她的小名,汤蔓似有了感觉。她知道这完全是生理上的反馈,不存在任何一点感情。挺好的,她现在不需要什么感情。婚姻是各取所需,人家娶她回去不是当菩萨供着,接下去她就要面临被催生。
  汤蔓早就忘了接吻的感觉,舌尖粗鲁地刺探,完全没有任何舒适度可言。
  可是柔软的气息,到底是甜美的。
  谢肃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技巧,在人撞上来的时候,下示意伸手护着她,背靠在墙上。他高了汤蔓一大截,微微躬身配合她,后颈上的脊柱骨凸起。
  汤蔓闭上双眼,身体最干枯的一部分似得到了浸润,发涨,她心脏酥酥麻麻,尤其在触碰到男人最柔软的那一部分。不管不顾地吮吻着他的舌,竭尽所能地释放自己的余温。她抓住谢肃的手放在自己的身上,气息是乱的,催促他。
  谢肃一把按住汤蔓的双手,没有进一步动作,甚至停止了一切的动作,漆黑的眼眸直白地看着她的双眼。
  “为什么这么着急?”
  汤蔓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低下头,她甚至不敢直视谢肃的双眼。他这双眼似一面一尘不染的照妖镜,她在面前无处遁形。
  从一开始,一切都是乱的,她现在已经进退两难,可骄傲和自尊心不想让自己表现得那样被动。
  “蔓蔓。”
  谢肃熟悉的声线似一道蛊,让汤蔓心尖一颤。
  “我们慢慢来,好吗?”
  汤蔓终于抬起头,看着这张陌生的脸,问他:“怎么慢慢来?”
  “你伸手,抱住我。”谢肃有商有量的语气,极大程度的给人某种安全感。
  汤蔓麻木地伸出手,像一只被扯住线条的木偶,轻轻地圈住谢肃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她已经很久没有拥抱过男人。
  温暖的怀抱,淡淡的水果香夹杂草木洗衣液的味道,干净清爽,让汤蔓觉得很好闻。她听到他的心跳声,不算平稳。
  谢肃同样伸出双手将汤蔓拥入怀中,宽大的手掌轻轻拍她后背,安抚孩童一般温柔亲昵。
  “谢谢你选择与我在一起。我现在是你的丈夫,无论在法律还是亲情上,都是与你最紧密的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急的。”
  他似乎并不擅长这样的长篇大论,语气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从容,低柔轻缓,不会让人反感。
  谢肃没说的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相爱吧。
  他知道不能奢求太多,手掌心在她单薄的背脊上轻轻顺抚。
  汤蔓鼻尖酸涩,惆怅悲伤的情绪忽然汹涌而出。曾经也有过一个男孩,用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轻拍她的后背,认真又不羁地告诉她:
  “怎么办嘛蔓蔓,我好爱你,我们快点长大吧,你快点做我老婆吧。”
第3章
  陈翼今年应该已经十一岁了吧。
  汤蔓和陈翼同龄,再过几个月,她就要过三十周岁的生日了。小时候觉得三十岁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数字,也意味着不再年轻。
  时间如同记忆的齿轮,稍微一倒带,汤蔓脑海里就能浮现出陈翼十一岁时候的样子,仿佛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画面逐渐模糊不清。
  十一岁的陈翼留一头贴皮的短发,顽皮不羁。他笑起来牙齿整齐白皙,双眼弯弯,像个无害的傻大个。不笑时眉眼还算柔和,却也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他的鼻子好挺好高,生气时是锋利危险的,隔壁的大黄狗见了他都要绕道走。
  一整个夏天,陈翼在乡下又是上山又是下水,皮肤晒成煤炭色,转眼一个冬天过后又捂成牛奶色。汤蔓好羡慕他雪白的皮肤,再看一眼自己怎么都白不起来的手臂,满脸失落。于是隔年的夏天,陈翼又漫山遍野地瞎跑,把自己晒成了个煤球。
  隔三差五汤蔓能听到陈奶奶大声地咆哮:“陈翼!你给老子滚出来!今天老子非把你揍死!”
  汤蔓就知道,陈翼又在拆家了。她幸灾乐祸地咯咯笑,被外婆宠溺地剜上一眼。
  陈翼在半夜攀上阳台,溜进汤蔓的房间,蹲在她的床前,献宝似的给她看自己刚捉回来用玻璃瓶装起的萤火虫。
  “别生气啦蔓蔓,不是不想带你去游泳,今天全是一帮色眯眯的男生,你去被吃豆腐了怎么办?”
  “你想学游泳,明天我单独带你去好不好?”
  “就后山那个小溪潭,那里水浅。”
  汤蔓实在困极了,呜呜地睁不开眼:“陈翼呀,你能不能别吵了?”
  她早就没有生气了。
  陈翼看着汤蔓奶呼呼的样子,心里软软的,他不吵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唇角勾起笑意,低低地问:“蔓蔓,你是属猫的吧?”
  猫可不喜欢游泳。
  *
  客厅里的立式空调放送出暖气,屋子里也不再像刚进来时那样冰冷,只不过在冲动过后的平静里衍生出了某种尴尬。
  谢肃在阳台接了个电话。
  汤蔓坐在沙发上抱着刚刚断电的热水袋。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需要打破这种尴尬也并非一朝一夕。时间就像是被按下零点五倍速度的沙漏,兜兜转转忙活了一个早上,一看手机才不到十点。
  汤蔓对这段婚姻的状态是十分悲观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散伙各分东西那般,时刻戒备着离开。
  按照谢肃的意思,他这次婚假只有三天,三天过后得回市区上班。
  镇上到市区走高速需要两个多小时,因为特警工作的特殊性,他并不能经常回来镇上,最长的时间有半年不曾回来过。这期间也有绝大多数的原因,是假期和休息时间过于短暂,来回一次浪费时间,索性就在市里待着。
  这通意外到来的电话,将谢肃原本就只有三天的婚假压缩到了两天。
  男人挂断电话后眉头还未松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进的冷。即便不穿警服和军装,他这个人一看也是正派的形象,正经的、严格的、庄重的,绝对不会和你打马虎眼的那种类型。
  转眼见到汤蔓,谢肃脸上肃冷逐渐化开,变得柔和,低低地道了声抱歉。
  汤蔓对此并无任何意见,甚至非常理解:“你是人民子弟兵,要保家卫国,工作要紧。”
  谢肃勾唇笑了笑,他在汤蔓旁边坐下来,忽然给她递了一块糖过来。
  汤蔓下意识地伸手去接,脸上有疑惑。
  “就当是喜糖吧。”谢肃略有些孩子气地摸了摸自己泛红的耳垂,不自然地说。
  “喜糖就这么一颗啊?”汤蔓调侃。
  “抱歉,下次再给你补上。”
  谢肃平日里有吃糖的习惯,口袋里经常会放上几颗,这是仅剩的最后一颗。
  气氛还算不错,汤蔓剥开糖纸,将糖含进嘴里,淡淡的甜在唇齿间化开。
  是一块西瓜味的水果糖。
  既然说到了喜糖,谢肃顺势问起汤蔓关于筹备婚礼和喜糖等相关事宜。
  本地的习俗,新人结婚是需要给亲朋好友分发喜糖的。这种喜糖规格一般还不小,用精致的礼盒包装,里面除了喜糖还会有一些生活用品之类,家庭条件豪气的还会放一张红色现金。
  他们两个人结婚证领了,按照习俗还有婚礼需要筹备。筹备婚礼一时可大可小,现在距离春节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多人都会扎堆在春节前后办酒席。本地有不少人都在外地做生意,每年也就年末和年初热闹。
  汤蔓嫌麻烦,其实是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
  她甚至对办酒席这件事表现出极大的排斥,一想到自己曾经参加过的婚礼,只觉得新娘的每一分钟都是折磨。
  她不想变成那样的新娘。
  谢肃了然地点点头:“年末你还有店里的事情要忙,这些东西就交给我处理,怎么样?”
  汤蔓问:“一定要办婚礼吗?”
  谢肃认真地说:“我想给你一个仪式。”
  汤蔓表现得有些反骨:“可是我不需要这样一个仪式,也不喜欢。”
  “好,那我们不办酒席。”谢肃一脸周到,“你想怎么样都行。”
  汤蔓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在他面前仿佛是一个任性的小孩。
  谢肃说:“找个时间,我去见一下咱妈。毕竟结婚了,不见面不合适。”
  汤蔓瞥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结婚?”
  谢肃顿了顿,回答:“我想和你结婚。”
  汤蔓:“我们才见过一次面。”
  不止一次面,他们见过很多很多很多面。可是,她都不记得。
  谢肃脑海里略过那些画面,反问:“那你呢?为什么会突然给我电话要和我结婚?”
  汤蔓直接:“我想气我妈。”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汤蔓想过这将有可能会是一场非常极端的碰撞。毕竟没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婚姻被这样儿戏对待。
  意外的是,谢肃没有生气,他只是平静地询问她:“用自己的一辈子赌气?”
  汤蔓莫名有些心虚:“什么年代了?不合适就离婚,我不需要赌上自己的一辈子。”
  谢肃:“我不一样,我不想离婚。”
  汤蔓:“难道我真要离婚,你还要拦着?”
  谢肃:“能跳过这个话题吗?我们今天才刚结婚。”
  汤蔓不打算跳过:“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对彼此也不了解,不过既然已经结婚了,我也想把话说清楚。”
  谢肃:“你说吧。”
  汤蔓:“你如果家暴,我们立刻离婚,这是原则问题。”
  谢肃的反应是有点无辜,他眉眼耷拉下来,看起来可怜极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家暴?”
  “你……长得太严肃了,看起来像是会打人的样子。我们要真的吵架了,你好像一巴掌能把我扇飞。”汤蔓实事求是,她第一眼见他的感觉也是如此。
  谢肃半天不说话,最后憋出四个字:“以貌取人。”
  汤蔓噗嗤一笑,她觉得此时此刻的谢肃有几分可爱,像一只似气势磅礴的大型犬种,实则背地里会拆家的那种。
  委屈过后,他不忘为自己辩解:“我不会打女人的,我只会打坏人。”
  汤蔓:“坏女人呢?”
  谢肃:“让我女同事处理。”
  汤蔓:“实不相瞒,我就是坏女人。”
  谢肃:“你能有多坏?”
  汤蔓:“反正很坏。”
  谢肃:“只要你不杀人放火黄赌毒,你在我这里就不是坏。”
  汤蔓的手指轻轻揉捏着暖暖的热水袋,心里也暖暖的。
  开诚布公之后,她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并不难相处。
  外头的雨雪停了,也到了午餐时间点。
  谢肃提议去外面用餐,他家冰箱空空如也,也弄不出来一顿像样的午饭。
  汤蔓其实不太饿,不过出门总好过和他干干地坐在家里。
  再出门时,谢肃换了一套衣服。他的身高和气场摆在这里,穿黑色的大衣很好看,腿也长,脚上是一双简单的黑色皮鞋,乍眼一看很有型。这身搭配倒是和汤蔓的很搭。
  汤蔓白色衬衫的外面也是一件黑色大衣,栗子色波浪长发披肩,脚踩高筒平底靴,站在谢肃身边矮了一大截。
  出门等电梯,偶遇到刚上楼的邻居。
  谢肃的邻居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打扮很有气质,手上提着一个小竹篮。
  汤蔓多看了那人一眼,觉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谢肃大方地喊了对方一声:“陈老师。”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呢。”被唤作陈老师的人微微笑着点点头,很自然地望向旁边的汤蔓一眼。
  谢肃说自己这段时间都在市里上班没有休假,这次回来结婚。
  陈老师看向汤蔓的目光里多了一层意外,接着朝谢肃眉开眼笑:“你这不声不响的就把婚给结了?”
  “喜糖会补上。”
  “那我可等着吃你的喜糖啊。”
  “没问题,代我向叔叔问声好。”
  “好好好,那你们先忙。”
  陈老师说着开门进屋,对谢肃点了点头。
  电梯还在等着,谢肃看了看汤蔓有些呆呆的,问她怎么了。
  汤蔓回过神:“我觉得刚才那个人有点眼熟。”
  “以前虹中的老师,教语文的,现在退休了。”谢肃说。
  汤蔓缓缓点头。
  她想起来了,是陈翼班级的语文老师。
  谢肃见汤蔓还站着不走,靠近她一点,伸手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上电梯。
  汤蔓垂眸,看一眼谢肃勾着她袖子的小动作,觉得还挺滑稽。
  电梯里没人,她跟着他走进去,两扇门缓缓合上,开始下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