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门口,敲了敲玻璃:“玩雪能玩饱你就一直玩。”
夏薰露出少有的小得意的表情:“你看,我做了个雪人。”
一只小狗般大小的雪人,只有身子和树杈做的手臂,没眼睛也没嘴。
他皮笑肉不笑:“真好看。”
她一听就知道是反话,但也不生气,还是很高兴。
开开心心的把雪人的两只眼睛装上,她才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朝屋里走,周流光就靠在门旁等她。
她靠近了,他才发现她脸都冻得不是正常色了,手也红的像萝卜。
他刚想说什么。
她却闻到了火锅的香气,露出很满足很惊喜的表情:“我们吃火锅啊?”
下雪天就要吃火锅。
她眼睛亮了亮,彻底把眼前的男生忽略,目不转睛走向了餐桌。
周流光很想骂人,话到嘴边,最后却只能无奈摇了摇头,随她一起进到屋子里。
看到桌上还有一碗刚下好的面,夏薰顿了顿。
周流光走到冰箱前,拿出一个奶白色上面写了四个“生日快乐”大字的蛋糕:“先吃蛋糕还是面?”
也有蛋糕?
夏薰顿时有一种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感觉。
周流光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她的内心活动,抢先在事情变得煽情前说:“拜托,你可别感动哭。”
他说:“吃不完罚你到雪地站着,就像之前教导主任罚我一样。”
明显的开玩笑语气。
夏薰先是一怔,随后没忍住笑了。
气氛顿时变得快乐起来。
她端碗吃面,他把蛋糕打开,摆上桌后她还没吃完,他走到客厅打开电视,随意找了一个台的跨年晚会,有了电视的声音,偌大的客厅立刻就不那么空荡了。
夏薰吃完了整整一碗面,又吃了两大块蛋糕,最后也没闲着,火锅也吃了很多。
四宫格的火锅,有番茄味,骨汤味,麻辣味和菌汤味的。
她每一口都吃得很香。
看她吃得香,原本没什么胃口的他,也比平时多吃了很多饭。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再回神,发现院子里的雪小了不少。
周流光拿起手机,与别人互发了几条消息,随后问:“吃饱了吗?”
她笑,憨态可掬:“都吃撑了。”
他也笑:“傻样。”
她瘪瘪嘴,开玩笑说:“怕你叫我罚站。”
他一顿,笑意加深,脸上的酒窝变明显了几分:“行,我的错。”
他看了看门外:“这边靠河,要不要去走走?”
夏薰正想消化消化食呢,便说:“好。”
他们穿上羽绒服出门。
隔壁的趴体开得正热闹,在放DJ,一群人趴在玻璃上摇,底下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人拿着话筒活跃气氛。
夏薰边走边扭头看周流光:“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
周流光扳过她的脑袋让她看路,边说:“你不也是成年人?”
也是啊。
夏薰语噎了……
但是谁都知道,十八岁,只能算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
有多少人,尚在童年的时候就已经被命运揠苗助长了。
命运总是缄默不语,生而为人,做不到如野兽般在沉默中爆发,也不愿如牛羊般在沉默中死亡,只好苟活着。
蚂蚁般的身躯,大象般的意志,去苟活着。
直至混淆麻木和平静的概念,接受这一切,用眼里的光去换心肠的硬。
如果不是周流光出现,把她从泥沼里拉出来,她大概会为了让自己不在磋磨中持续痛苦,而一步步把自己变成这样的成年人吧。
她看了眼周流光。
少年的发梢上落了几片洁白的雪,而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漆黑,在这深深的夜里,夜也没有他的眼睛黑。
夏薰忽然想到一句歌词:“我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在没能和你相遇的时候。能有你这样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让我开始有些期待这个世界。”
是啊,能有他这样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才会让她开始有些期待这个世界。
“看我干什么?”周流光捕捉到夏薰的小眼神。
夏薰心虚的收回目光:“没看你。”
周流光又开始捏她脸:“警告你,别老是偷看我。”
他总是爱招她,不是捏脸就是揪头发,揪头发就算了,捏脸总捏一边。
她眼神幽怨:“哥,商量一下,下次可不可以换一边捏……”
周流光手一软。
被她这声“哥”叫麻了。
他认真看她:“你第一个字说得什么。”
她眼珠转了转,不解道:“哥?”
他睨她:“再说一遍。”
她想问:“为……”刚说一个字,他瞪了她一眼,“说啊。”
她弱弱又喊一声:“哥……”
“嗯,连起来是什么?”
夏薰没懂,话比脑子先有所反应:“哥哥?”
说完猛地提了一口气,紧急闭上了嘴。
“唉~”他答应了一声,一脸得意,“下次想叫哥就两个字连起来叫。”
夏薰恨不得钻进雪里把自己埋起来。
周流光却一脸舒坦样儿,很快跳到另一个话题上:“你都叫哥哥了,我可不是小气的人,带你看雪是一回事,生日礼物是另一回事。”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河堤:“快过去,别让你的礼物冻着了。”
夏薰又惊又喜,又憧憬又疑惑,反应了几秒,撒腿就向河边跑去。
周流光大喊:“你慢点。”
她步履不停,他含笑跟了上去。
离近了才发现这所谓的礼物,竟然是——
“烟花!”
夏薰眼睛在夜里亮了又亮,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的惊喜。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一个保安大叔。
周流光在夏薰的笑颜上久久没移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他,一愣:“您什么时候到的。”
“刚来刚来。”保安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看你们笑得开心,就没好意思打扰你们。”
周流光笑:“那现在帮我们放吧,辛苦了。”
保安笑:“有小费赚,不辛苦哈哈哈。”
夏薰听他们对话,隐隐猜出他吃完饭后发消息,应该就是在找人帮忙放烟花。
保安大哥去点烟花了,周流光拽着夏薰的胳膊躲远了几米。
很快,“啾”地一声,一束烟花飞上了天,金色的烟火瞬间在夜空中绽开,与此同时,接二连三“嘭嘭嘭”“啾啾啾”的烟花升腾绽放。
红色热烈的烟花,蓝色梦幻的烟花,金色与银色交织的烟花,还有绿色的,紫色的,粉色的……
夜空被照亮大半。
而雪还在扑簌簌落下。
夏薰手里也拿了两根仙女棒,周流光先把自己手里的点燃,再用已经开始呲花的仙女棒点燃夏薰手里那根。
然后他们两个人在雪地里奔跑。
夏薰很少笑得这么畅快,眼睛都笑没了,眯成弯弯的一条缝,跑着,挥舞着手里的花火,转着圈圈,仰头看雪看烟花,想到什么,又转脸对他笑:“对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周流光深深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他后悔搞这么多惊喜了。
因为快乐的夏薰太迷人。
他觉得自己栽进去了。
失控的感觉,既让人感到奇妙又令人出奇的慌张,既雀跃恨不得变身撒欢的小狗,又觉得心柔软的一碰就碎,别说撒欢了撒娇都不敢。
等所有的烟花都放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天气太冷,河面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保安大哥手被冻得伸都伸不直,任务完成就溜了。
一时间只剩下周流光和夏薰。
两个人呵着白气,大眼瞪小眼,还沉浸在这盛大的热闹里,有不舍的惆怅,但更多的是酣畅淋漓的满足。
静静待了一会儿,直到周围烟花的硝味散的差不多了,他们才往回走。
忘了说,夏薰讨厌春天,喜欢冬天。
春天是一年的开头,每次年末大家都会说“新的一年会好的”,可是当新的一年真的在满怀期待中到来了,她才发现原来这一年还是这么糟糕。然而春天后面还有夏秋冬,好多日子要过哦,还有多久才能到新的一年啊,好漫长,好难捱。
春天就像星期一一样。
对比下来冬天就显得可爱多了。
冬天是一年的最后,感觉只要挺一挺就到明年了,而这个时节,恰好还是相信“新的一年,日子会好的”的阶段。
而经过这一场漫天大雪的洗礼,她更爱冬天了。
冬天在她心里已经被赋予了意义。
夏薰在心里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想对周流光说些什么。
直到走了一半,她才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她还是不会说漂亮话,但很真挚。
周流光说:“哥哥的礼物,要么不送,要么就让你一辈子忘不了。”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有点臭屁。
夏薰知道,他表面是在自夸,其实是不想煽情,看似邀功,实则是在回避她的感谢。
她低头轻轻一笑。
又沉默着走了一会儿。
路过一行出来打雪仗的小孩,一个个仰着脑袋在张嘴接雪吃,周流光眸光沉了沉:“以前我和月牙儿一下雪就会张嘴接雪吃,很幼稚。”
这是他第一次提到他的妹妹,夏薰心里莫名柔软了下来。
她知道他想妹妹了,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想了想才说:“或许现在月牙儿所在的城市也在下雪,她也在想小时候和哥哥一起吃过雪。”
你想的人,一定也在思念你。
我们日思夜想的人,都会平安。
周流光明白夏薰的意思,原本有些低落的心,瞬间安慰了许多。
……
他们当晚还是回了在市区的酒店。
没别的原因,这个别墅除了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而酒店好歹洗漱用品齐全。
回去的路上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没有堵车,雪也停了,比来时快了许多。
到酒店的时候才十一点钟。
夏薰一进酒店就窜进了自己房间。
虽然是两个房间,但毕竟是一个套房,夜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总是不自在的。
周流光看她那逃跑的姿态,原本没想歪的,这下也想歪了。
一股燥意在身上烧了起来。
他干脆到浴室里冲了个冷水澡。
夏薰则洗了个热水澡。
这个酒店不愧是五星级酒店,里面的浴缸锃光发亮,还很大,躺三个人应该都不成问题。
但她从没用过浴缸,这次也不打算用,还是打开了淋浴。
她在雪地里冻了好久了,热水冲刷了一身的寒意。
大理石的摆台上整齐摆放着香薰,洗发露,身体乳,洗面奶……瓶瓶罐罐不少,可惜有一半的东西都是夏薰用不着的。
她只简单洗了头发便作罢。
洗完之后,她才想起这次过来,并没有拿换洗的衣服,内衣还能凑活再穿一天,但内裤不行。
她裹着浴巾,把内裤洗了,又用吹风机吹干。
吹风机她也是第一次用,但操作简单,她没一会儿就用熟了。
吹干内裤之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头发都干了大半,不过她还是简单吹了几下发根,把发根吹干,其余的部分七分干就好。
做完这一切,她换上酒店里的浴袍回床上躺着。
翻来覆去睡不着。
晚上吃的太重口,这会儿有点渴。
这会儿已经十二点多了,他睡了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出去喝水。
刚打开门就闻见一股烟味。
客厅没开灯,她边往餐桌那走,边搜寻。
几秒后才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看到周流光。
刚想转身进屋,他已经懒懒看过来了。
第36章 好撩
“这么晚还没睡啊?”
转身的那瞬间, 周流光突然出声叫住了夏薰。
夏薰懊恼的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里的悸动才转过身:“这就睡了,你也早点睡。”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摁灭了烟, “渴了?”
她就站在餐桌前, 桌上有玻璃水壶。
她脚趾不自在的动了动,说:“我倒杯水就走。”
说完她拿了只玻璃杯,强装镇定的倒水,他忽然说:“也给我倒一杯。”
她的手顿了顿, 倒完了水,把玻璃杯放在桌上, 又去倒了另外一杯, 这杯倒完,她端着没放, 说:“桌上这杯, 你自己来拿吧。”
说完,便要转身进屋。
他却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两步追上她:“让你走了吗?”
他拽她的胳膊, 她太想躲,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全都倒在了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