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丝的布料,一沾水就贴皮肤。
周流光眼眸黯了黯, 呼吸止住了。
她的美丽就像一支箭,他来不及躲, 被射穿心脏。
其实从她刚才从卧室出来, 他就看到她了,那一眼, 无法形容的感觉。
她很漂亮,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事实。但是她之前的漂亮是不掺杂某种复杂的诱惑力的,可这次她穿了浴袍,玲珑有致,带几分青涩的女人味。
黑暗里懵懂而漂亮的小猎物,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他没忍住,故意让她发现了他的存在。
然后她就一直在闪躲。
不躲还好,一躲,就让人有种挠痒痒的感觉。
更放不下了。
“夏薰,你紧张什么?”他明知故问。
夏薰避开他的视线,同时把胳膊往外挣了挣:“我没有,你快放开,我要睡觉了。”
周流光笑:“现在才知道害怕,是不是有点晚了。”
夏薰一听,心里又慌又乱,大脑一片空白,话赶着话说:“你别闹了。”
“闹没闹你心里清楚。”他逼近了几步。
她目光乞求:“周流光……”
周流光目光更沉:“……你别这么叫我。”
夏薰呼吸一滞,感觉拿他没办法了。
他不知道,夏薰难为情的不仅仅是他们现在距离过近,更有他的美色“扰乱军心”。
他也穿着酒店的浴袍,腰间的带子系得松松垮垮,衣领敞到了胸口,可却因为少年人的身型不胖也不过于瘦,所以只有三分的欲气,恰好够用。
最撩人的不是很会用技巧的人,而是素来深沉冷淡的人,偶尔流出的那一点点的性感。
就是这么一点点性感,把夏薰看得两眼发晕。
她莫名感觉很热,求饶似的看着周流光:“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不会过线的。”
周流光一口气没提上来:“你挺会道德绑架。”
夏薰咬了咬唇,没否认。
周流光看她脸红的要爆炸,顿时有点心软,想了想说:“放过你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可以。”
没问什么条件,直接就是可以。
她是真想逃啊。
周流光眼皮跳了跳,都有点后悔了。
夏薰偏偏瞪着她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看着他。
他心想罢了罢了,男子汉能屈能伸,顿了顿说:“等毕业,这里借我用用。”
他说着话,点了点她的嘴唇。
夏薰呼吸紊乱。
他声音有点颤:“我的也借给你。”说完,想了想又赶快补充,“我的也没借过别人。”
夏薰已经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了。
“反正你已经说了可以,不能反悔,晚安。”
或许是这种话太肉麻,他说完也明显不好意思了,揉了揉她的头就转身进了屋。
夏薰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这是,表白了吗?
甩甩头,觉得心里又麻又胀又甜,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让她难为情,又期待。
心里一边大喊:谁来救救我啊。
一边又脑补他所说的事情,真正到来那一天的场景。
脑补到关键点又疯狂甩走思绪,要疯了……
而另一边呢,周流光一副面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进了屋。
进屋之后,迅速去盥洗台,捧了把凉水往脸上扑。
他对着镜子,失神好久,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后来浑浑噩噩睡着,早晨快醒的时候,迷迷糊糊做了个梦——
应该是在毕业后的盛夏,在一片花海中央,夏薰牵着他的手狂奔,花草馨香,阳光炽热,笑意烂漫。跑累了,两个人在鲜花丛中躺下,夏薰忽然凑近,娇娇怯怯说:“我们来做一点成年人做的事情吧。”然后就亲了过来。
与此同时:“咚咚咚——”
门口有人有规律的敲着门,她在门口懵懂喊:“周流光,酒店送早饭来了,今天有猪猪包,很可爱,一口一个。”
周流光睁开眼,没有花海,没有太阳。
他想死的心达到顶峰。
后来直到吃完了饭,启程回去的路上,他都一脸不爽。
夏薰还以为他是起床气,就没和他说话。
他们回程比来时还要复杂,因为车次对不上,需要高铁转高铁再转火车。
从酒店去高铁站的路上,夏薰依依不舍的扒在窗户上张望着外面的一切。
城市和县城差别好大,来之前她想象中的差别不过是楼层高低,车辆多少,人们时髦不时髦。
来之后她才发现,真正的差别藏在细微处,比如这里总是有很多24小时便利店,但小县城里只有小卖部,再比如县城里的网吧还是网吧,城市里的网吧却大多数都改叫了电竞馆。这些变化,都是电视剧里展现不出来的,她亲自来过,才感受得到。
回到家里之后,夏薰和奶奶聊了很久很久。
她比着手语,每个动作都那么舒展而飞扬,那一举一动中,透出对繁华世界的惊叹和对未来的渴望。
奶奶却只是微笑。
夏薰问她:“您不想去外面看一看吗?”
奶奶摇头,说:“一点也不想。”
夏薰沉默了。
奶奶又说:“不过小薰去哪,奶奶就去哪,我会陪你的。”
夏薰闻言,动容的扑进了奶奶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
去外面走一趟,回来后她学习也更用功了。
周流光说,她是被刺激了。
因为没有生在罗马,偏偏又去过罗马,所以就更愿意为了罗马而努力。
夏薰深以为然。
她每天挑灯夜战,掰着手指头算期末考试的时间。
今年是二月份过年,期末考试也安排在二月。
夏薰记得,成绩发下来那天县里恰好在举办中学生篮球赛,华夏的主力吃坏东西闹肚子,周流光当天刚到学校,就被季天涯和商天冬两个人拉过去救场。
所以发成绩的时候周流光不在,没能见证夏薰的高光时刻。
这次夏薰数学考了140分整,名列前茅,震惊全班。
这可把尤翔激动坏了。
他要求全班都给夏薰鼓掌。
这一次的掌声整齐洪亮,没人奚落,没人取笑。
经过半年的相处,大家对她已经没那么大偏见了。
她生出一种“熬出头”的感觉。
自从殷乌茜入狱的事情在学校传开,之前关于夏薰的许多谣言便不攻自破。
事发之后,赵澜还亲自发帖澄清,向夏薰道歉。
夏薰知道,她的道歉不过是因为见到了殷乌茜的结局而害怕而已,她并不觉得迟来的澄清有用,聊胜于无罢了。
得到清白了吗?
她这样问自己。
随后又得出答案——她的清白一直没丢啊,像脊骨一样长在她的身体里,使她无论何时都能挺直腰板。
只不过,清白的外面蒙了层尘。
还好,终于洗刷。
尤翔还在班里激情演讲了半个多小时,从:“大家要相信,不到高考那一天,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们千万不能放弃。”
到:“很多老师都告诉我,这个阶段应该多多关心学生们的心理状况,但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只要不是要崩溃,大家还是要咬牙顶上来,因为咱们没资格去照顾心理,咱这个地方太落后了啊孩子们,如果不咬牙考出去,我们怎么出头?”
最后又煽情一把:“别看你们现在平等的坐在这,等考上大学,你们的人生会重新洗牌,七八年之内就能看出明显的差距,好的人会越来越好,差的人也就那样了。你们觉得现在关系还不错的同学,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如果不是因为外面下起了小雨,而堆在教室门口等人的同学越来越多,尤翔恐怕还能继续讲下去。
放学之后,夏薰掏出静音的手机,才发现周流光给她打电话了。
她回过去,他很快接通,那边很嘈杂,应该还在球场。
“你还没打完?”
“数学考多少分?”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
夏薰一怔,笑了笑说:“一百四。”
周流光也笑:“你真是一分也不多考啊。”
说着话,旁边传来商天冬的声音:“不行啊,季天涯这会儿发挥不太行,等会教练应该会换你上场……打什么呢,和夏薰打的吗?神经病,什么时候还腻歪……”
商天冬话痨的属性夏薰再了解不过,听他碎碎念,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说了,你忙你的吧。”她不想打扰他。
他忽然激动:“你敢挂试试。”
夏薰无奈道:“你要打球啊。”
他说:“不打球,打电话。”
“……”夏薰说着话已经来到车棚,看了眼外面的雨,说,“那也不行,我要赶快回家了,下雨了。”
这话伴随一阵欢呼声,可能是那边进球了。
周流光没听清她说什么,问:“什么?”
她莫名想到了什么,想了想,问他:“下雨天怎么办?”
他这次听清了,问了旁边人一句:“下雨了?”
貌似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说:“待着别动,我去接你。”
他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不由想笑,想说什么。
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雨还在下。
夏薰推车出了校门,把自行车放在公交车站的亭檐下避雨,自己则坐在旁边的长凳上。
来来往往的车辆在马路上压出长长的水辙,雨天开车出行的人不减反增,却还是没有穿雨衣骑电动车的人多。
学校里陆陆续续出来许多学生,有人被家长打着伞接走,有人只能自己骑车冲回家,还有人没带雨衣,把校服盖在头顶上狂奔着来到公交车站。
把校服拿掉,抖雨的时候,夏薰才发现来人是白前。
她眼睛一亮,喊了声:“班长。”
白前一见是她,眼睛也亮了亮,但不太明显,问她:“没走?”
她说:“等人。”
他“哦”了一声,淡淡的,没再说什么。
沉默了一大会儿,他又开口:“还没祝贺你数学考得这么好。”
夏薰说“谢谢”,又说:“也恭喜班长,这次数学满分。”
白前抿抿唇一笑,敛了眸,说:“可惜总分还是第二名。”
夏薰哑然,默了默才说:“和别人比,永远有人比你厉害,但是和自己比,你永远会比上一次的自己进步。”
白前微愣,随即摇了摇头:“你真的很会安慰人。”
夏薰耸肩笑笑,说:“加油。”
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白前顿了顿,从兜里掏出了什么握在手里,犹豫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摊开手掌:“这个给你。”
是一颗草莓样式的棒棒糖。
夏薰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他忙说:“就是作为班长祝贺你考试进步,不想要也没关系。”
他这句话说得很“避嫌”,夏薰想了想,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谢谢班长。”
还是这四个字,她总爱这样说。
白前沉沉说了声:“不客气。”
正是这时,忽然有辆出租车从面前停下,周流光从里面走了下来。
夏薰的笑容瞬间成倍放大:“你来啦。”
周流光下了车,从雨里走到亭檐下,视线冷冷的落在白前的身上,就像恶犬护食似的,浓浓的敌意和占有欲。
白前眼眸黯了黯。
有些事情,不留意也知道几分,何况他一直是留意的那一个。
他没说什么,默默靠到了一边——车怎么还没到。
夏薰没注意到两个男生之间的暗流涌动,靠前一步,走到周流光身边:“你就这么来了,比赛怎么办?”
他这才把视线落在她身上:“季天涯可以。”
“可是商天冬不是说……”
“他不信他,我信他,而你只需要信我就行了。”周流光有点臭屁。
夏薰忍不住笑,点了点头。
恰好这时公交车到了。
白前默默上了车,夏薰看他一眼,说:“班长再见。”
但他好像没听,头也没回。
等车开走了,周流光一把夺过夏薰手里的草莓棒棒糖:“喂,你背着我都干什么了?”
夏薰抢了一下,没抢到,他把手举得老高,她踮脚去够,也没够着。
“一根棒棒糖而已。”她的语气仿佛在指责他无理取闹。
还而已?
周流光气不打一处来,看了一眼,还是草莓的。
他知道夏薰喜欢草莓吗?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从她只戴了一两次的草莓发夹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