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惶恐拱手:“姑娘莫让属下难做。”
萧枝雪不耐烦:“说了不吃就是不吃,再告诉你们殿下,别白费力气了,他的东西我一口都不会动的。”
侍从为难的紧,便只得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提了回去。
太子看着桌上的东西,听完侍从战战兢兢的禀报,并未生气,只是温和道:“明日继续买,她不喜欢吃,孤就买到她喜欢吃的为止。”
侍从对视一眼,头上冷汗滴落,瞧着萧二姑娘那脾气,确实不大好说话,殿下这实在是难为他们。
第二日,不同花样的早点又送了过来,行径送的甚是光明正大,每每侍从把萧枝雪叫出去,学子们都露出一副嫉妒的表情。
与萧枝雪一向不和的吊眼梢愤愤的看着她的背影,转头走了出去,差了自己的小婢女附耳说了一番把她打发了出去。
周府
周芸汐一拍桌子,一向柔和温婉的面庞一边咬着银牙,一边听着小婢女禀报。
周父拧着眉坐在一旁。
周芸汐担忧:“父亲,现下该如何是好,陛下已然生了忌惮之心,我也必然不能入宫为太子妃了。”
周父沉声:“陛下仁厚心软,且极为宠爱和信任殿下,若是殿下开口亲自求娶,陛下必然会答应。”
“让殿下开口的办法多的是,且萧氏在一日,就阻你我父女二人的路一日,萧靖轩油盐不进,那萧闲与老夫更是政敌,萧枝雪那蠢丫头,何以配位太子储妃。”
周芸汐稍稍安心,却听周父又说:“我儿德容工佳,世族女子哪个拎出来能与你相比,可若是要委屈你做太子的妾,你愿可不愿?”
周芸汐一愣,随即有些犹豫,太子本就心不在别处,若是做妾……
周父安抚:“有你姑母在宫中打点,届时你生个一儿半女拢住太子的心,定然可以趁机把你扶正。”
“这世间就没有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他既喜欢那萧氏女,若是哪一天萧氏女出了什么意外,移情别恋也是早晚的事儿。”
周芸汐闻言坚定:“父亲说的是,女儿全凭父亲做主。”
………
太子已经连续七日从陈记买了早点送来,萧枝雪一口也没动,全部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太子虽没什么表情,但是下属就是能感觉得到他的低气压。
但是他依旧变着法儿的往这边送吃的,今日包子,明日麻球。
在不知第几次时,萧枝雪不再亲自出来,而是打发了人替她拒绝了。
以往都是小梨姑娘,今日换了一位陌生样子的,她说小梨帮着萧枝雪给先生归整学子作业,差了她来,她并未把东西直接拒绝,反而拿了进去。
这让那侍从面上一喜,想来是殿下铁杵磨成了针,不想,没一会儿就见萧二姑娘提着东西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他心里一咯噔,赶紧追了上去,萧枝雪走的飞快,直奔段知珩处。
把东西扔在他桌子上,冷声道:“殿下是好赖话听不懂吗?说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殿下这般强求逼迫,到底是有多恨民女,总是拿这招来恶心民女。”
萧枝雪声音冷然,斥责的段知珩颇有些一头雾水,他何时逼迫于她了,他从未要求过她必须收下,只是单纯的想讨好她而已。
段知珩张了张口想解释,却见萧枝雪转头就走,干脆利索,仿佛只是过来发泄一通。
幸而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学子大多都不在,但是她回去的路上还是遇到了许多,视线打量着她。
侍从暗自嘀咕,这萧二姑娘当真是铁石心肠,还从未见过太子这么对一个女子好过。
每每拿回去,太子殿下都沉默不语的把冷掉的东西吃掉,这次照旧是这样,萧枝雪走后,他默默的拿起冷掉的东西,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侍从看着有些心酸,正想劝慰一番,却见段知珩突然皱了皱眉,下一秒吐出一口黑血,捂着胸口,嘴唇呈紫红色,倒了下去。
被咬了一口的麻球摔在了地上。
侍从大惊:“来人啊,来人啊,殿下…殿下吐血晕倒了。”
惊呼声唤来了结伴而归的学子和先生,围着太子兵荒马乱,请太医的请太医,喊祭酒的喊祭酒。
很快太子被下毒的消息传了开来。
萧枝雪也知晓了这个消息,顿时一愣,有些匪夷所思,方才还好着呢,怎么这会儿就中毒了,又是什么新的苦肉计?
旁边一群生活在金银窝的姑娘公子哥儿均是没有见过这般场面的,甚至有的围在一旁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萧枝雪很识趣的没凑这个热闹,说实话段知珩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了。
但他们描述的场景还是引起了她的思索,听着那时间段貌似是她走之后……
首堂内,各个先生聚在一起,甚至惊动了祭酒,司业,脸色难看坐在上方。
下方战战兢兢跪着的正是太子毒发时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侍从,直接被压了过来,反捆在地上。
林祭酒拧着眉沉声问:“太子在国子监被人暗害,下毒之人简直其心可异,此事非同小可,陛下已经被惊动,雷霆大怒,大理寺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一旁的司业说:“下面这个毕竟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且此事疑点重重,在移交大理寺之前是否要问上一问?”
林祭酒转头看着侍从,面带愠怒:“本官问你,到底发生了何事,暗害太子一事你可有参与,坦白从宽。”
那侍从显然是吓坏了,喃喃:“不是,不是我,我…我没有害殿下。”
林祭酒一拍桌子,厉声:“人是在你身边倒的,你作何解释?”
那侍从一惊,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抬起头,目呲欲裂:“奴婢没有害殿下,奴婢奉殿下之命给萧二姑娘送东西,然后萧姑娘不要,日日送了回来,每日送回来后,太子都会吃掉那些。”
他有些癫狂,“是萧姑娘害的殿下,不是奴婢,难怪,难怪她要送回来,她厌恶殿下,就想…就想下毒暗害太子殿下。”
随即咬牙切齿:“这毒妇,实在狠心。”
林祭酒皱着眉头,司业在一旁亦为难,查证不可轻信一面之词,便建议:“不若传萧二姑娘来问问便知道真假了。”
林祭酒低咳:“你我非大理寺之人,要问也是等大理寺的人来了移交卷宗才好传人。”
司业点点头,他倒是认同祭酒说的话,别的不说,萧枝雪下毒谋害太子企图栽赃他人,这说辞漏洞太大,往大了说,牵连九族,谋逆之罪可不是说笑的。
且他们与萧父还有一层关系在,于情于理,都不信萧枝雪会做出这等事情。
何人会傻到做得这般光明正大,这不是自寻死路。
“移交大理寺罢。”林祭酒蹙眉,事情已然闹大,他不好公然偏私。
萧枝雪还不知道自己卷入了是非,正百无聊赖的撅嘴挂着笔走神。
耳旁的人还在讨论着方才太子中毒的事情,“大理寺的人和太医院的都已经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你说太子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嘘别乱说,太子洪福齐天定然没事的,不过得好些时候恢复。”
这话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忙问,到底是何人。
那人回忆着隐约听来的墙角:“似是有人下毒栽赃陷害太子殿下,那人嚷嚷着他不是凶手,是方才吃了别人的东西,才遭了毒手。”
萧枝雪越听越不对劲,吃了方才别人送的东西,
这线索怎么貌似指向了她?除了她给段知珩送还了东西,还有别人?
正想着,突然学堂内进来几个面目肃然的官兵,学子们霎时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官兵握着刀,朗声:“萧枝雪何在。”
众人视线齐齐看向她,萧枝雪心中一咯噔,完了,就知事情到底还是到了她头上,这下她哥得去牢里捞她了。
“你涉嫌下毒谋害太子,现已移交大理寺,跟我们走罢。”说完招呼下属就要架起萧枝雪往外走。
萧枝雪面上倒是很平静,心里骂娘,狗杀的段知珩,直接把她坑牢里去了,怎么没直接毒死他自个儿。
她没有慌乱,只是镇定反问:“可有证据?”
官兵一板一眼:“有一人证,事情尚未查清楚,大人传唤你,是因着你是此案的重要参与者。”
萧枝雪点点头:“太子不是我害的,我跟你们走。”
官兵:“是不是还得大人查清楚后,证据说了算。”
萧枝雪主动把手递上去,上了锁链,被押走了。
他们走后,学堂直接炸了锅,不多时,萧枝雪下毒谋逆的事情已然传遍整个浔阳城,就连萧家父子一时也遭受千夫所指。
萧父闻之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第30章 再次下毒
萧靖轩正在当值时, 有同僚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不好了,萧大人,出事儿了。”
那同僚跑得官服凌乱, 幞头歪斜, 萧靖轩以为三司出了什么掉脑袋的大事, 顿时神情凝重。
“国子监出事儿了,太子被人下毒暗害,性命危在旦夕,陛下雷霆大怒, 大理寺的人已经去捉拿凶手了。”同僚上气不接下气。
萧靖轩一惊,蹙眉痛心疾首:“这个哪个杀千刀的竟敢谋害当朝储君, 何等猖狂谋逆之徒。”
同僚结结巴巴, 眼中胆怯之色溢出:“说萧家二姑娘被人指证,涉嫌谋害太子, 已被大理寺带走押送牢狱了。”
萧靖轩闻言疑惑, “凶手竟是个姑娘?”
半响,他僵硬转头, “你再说一次?是谁?”
同僚欲哭无泪, “是萧兄你的阿妹。”
萧靖轩腿一软,险些栽倒,他不可置信的抓着同僚的领子:“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给我说清楚。”握着领子的手控制不住颤抖。
同僚擦了一把汗:“我也不知, 此事已移交大理寺,哪是我们能随意插手的。”
萧靖轩急得闻言就要走:“不行, 我去大理寺走一趟, 此事定然另有隐情,萧枝雪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一旁的同僚把他拽住, 摇了摇头:“不可妄动,萧姑娘秉性纯善,我们自是相信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可若是有人栽赃陷害,你现在去也无用,反而让暗处之人抓住了把柄。”
萧靖轩遇事向来淡然,左右逢源,笑面虎一般,这还是他第一次手无足措之时。
同僚纷纷安慰,“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去看看萧老先生,发生了这种事,他定也是心急如焚。”
“是啊是啊。”
偏偏也有落井下石之人,在一旁幸灾乐祸说风凉话:“秉性纯善?人人都知她与太子纠缠不清,谁知道是不是因爱生恨,下毒暗害,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话之人叫陈列,语气阴阳怪气,狭长的脸颊衬得他有些阴郁,缩在书柜的阴暗处带着些阴恻恻之感。
“陈列,就算你与南冠客平日里政见不和,也不必在此刻落井下石罢,简直非君子所为。”徐慰指着陈列说道。
陈列嗤笑,素日里他最看不惯萧靖轩那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模样。
他不欲多言,只想等着看好戏。
徐慰:“别理他,他就那副德行。”
萧靖轩现下懒得与他计较,匆匆收拾了东西就往府中而去,路上恰巧碰到管家,说老爷在家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萧靖轩一脸冷厉之色:“你去祝府,劳烦祝叔来一趟,我先回府去。”
萧靖轩飞奔回府,萧父已然醒了过来,一旁大夫心有余悸的与他说,刚才只是怒急攻心,血一时回不过来,无事无事,静养即可。
萧闲不复往日的悠然,眉目间俱是肃然和冷厉:“哪个狗娘养的,敢把主意打到我儿头上。”
萧靖轩:“现下太子人事不省,太医院也说,虽已无性命之忧,却不知何时才能醒,醒不醒的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太子一口咬定,容容岂不是……”
萧闲叹气:“作孽啊,祖宗保佑,若是容容安然无恙,此事了结后我就带着闺女回老家去,不掺和京城的这些事儿了。”
萧靖轩:“我也辞官,与父亲一道回去。”
萧闲瞪眼:“莫说你辞官,只怕稍等片刻陛下的停职圣旨就来了,届时萧府被封,你我二人救不了容容,还要被诛九族。”
这时管家进来拱手:“大公子,祝夫人说祝大人并未回来,说是被扣在大理寺审查案件,近几日都回不来。”
萧靖轩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萧闲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大理寺狱
萧枝雪镇定地坐在阴暗潮湿的牢笼内,地面上零零散散铺着些潮湿的稻草,一块冷硬的,裂着缝隙的木板孤零零的躺在一旁,上面放了一床潮湿的被子。
时不时传来老鼠的窸窸窣窣,一方小窗洒进阳光,让昏暗不已的牢房内勉强能视物。
狱卒走过来,放下一案饭菜,声音冷硬:“喂,开饭了。”
萧枝雪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闻言走了过去,锁链在昏暗的环境内叮铃响起。
地上放着一碟切肉,看起来像是动物内脏,还有一个馒头,一碗汤,冒着袅袅热气。
虽然已经饿了一天,但是那碟肉她没碰,她从不吃动物内脏,只是揪着馒头一口口往进塞,噎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