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珩:“大理寺就是这般猜测不讲证据的?若是有人从孤买到手时便下了毒,那岂不是萧氏白白为别人背锅?”
详断官结结巴巴:“可…可那日早晨卖出的食物是从一个锅中出来的,下毒是不可能的。”
段知珩:“把黄立提上来,孤亲自问他。”说完他就坐上了堂座,垂着头看着萧枝雪。
段知珩握拳放在嘴巴,故意的咳了两声,手放在胸前,垂下头,一副脆弱神情。
萧枝雪冷淡抬眼,而后又垂了下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段知珩心中一滞。
萧靖轩无法进堂内,只得在外边转来转去。
“贤侄?”祝茴从一旁冒出来唤他。
萧靖轩转身,立刻迎了上去:“世叔,你这几日未回去,婶娘那边急得很。”
祝茴叹气:“并非我不想回去,不知怎的,大理寺把我扣了下来,说事关重大,要避嫌。”
“这不,我这几日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去狱中打点了一番。”
萧靖轩拱手:“多谢世叔。”
祝茴摆摆手:“你放心吧,此事证据不足,要想定罪没那么容易。”
黄立被提了上来,一看到段知珩就跪下激动道:“殿下终于醒了。”
段知珩看着他,沉声:“黄立,孤问你,你为何如此确定下毒之人就是萧枝雪。”
黄立义愤填膺:“殿下,奴才自唤人让把殿下的东西送给萧姑娘时,一直在外等着,而后亲眼看着她怒气冲冲的向您那边走去。”
“萧二姑娘近些日子突然性情大变,此前对您满心爱慕,却突然对您心存芥蒂。这很奇怪,也说不通。”
萧枝雪嗤笑,黄立转头怒问:“你笑什么。”
萧枝雪挑眉:“笑你自恋。”
“你们殿下是块宝,你们殿下天人之姿,所以全天下的女子都对他厌恶不得?”
详断官一拍桌子:“萧枝雪,注意你的言辞。”
萧枝雪沉默半响,叩头:“萧枝雪知错,还望殿下不计较民女的胡言乱语。”
段知珩:“你先起来,来人,赐座。”
详断官一惊,瞪大了眼睛,犹豫着劝谏:“殿下,此事不符合规矩罢?”
黄立恨恨的瞪着她。
萧枝雪起身,对着详断官问:“大人,民女有一事不明,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敢问大人可知太子所中何毒。”
详断官回答:“自是不知。”
萧枝雪冷声:“你撒谎,毒发当日已然有太医过来诊治,且详查毒源本就是应走的办案流程。”
“你为何会不知。”
一声声反问,使得详断官面上扭曲。
段知珩瞟了详断官一眼:“太医说孤所中,乃一种罕见的、西域而来的无色无味的毒,试问这种毒如此罕见,萧枝雪又是从何而来?”
“难不成这些大理寺均未查证?”
“还是说详断官其实都知道,但是有人买通了你,务必要让萧枝雪走不出大理寺。”
段知珩的反问字字诛心,详断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喊:“殿下冤枉,下官没有啊。”
“孤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说,受何人指使。”说着示意一旁的侍卫,侍卫接受到了段知珩的示意,抽出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锋利的剑刃贴的很近,泛出丝丝的血意。
详断官被脖子上的刺痛吓得哆哆嗦嗦回答:“下官不知,是…是有人前些日子让下官按照他所说的做,若是不依,就把下官的丑事抖落出去。”
话语中夹杂了哭腔,肥硕身躯抖个不停。
大多的朝臣身上都不干净,多多少少会做一下见不得人之事,所以他说的丑事段知珩立刻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接着详断官说的通畅了些,把那暗中之人如何指使他,如何给他传信说的一清二楚。
“殿下,下官不敢隐瞒,还望殿下放下官一马,下官上有老母,下有小儿。”
段知珩招手:“带下去。”
侍卫即刻把详断官架起来拖着往外走,伴着哭嚎求饶声越来越远。
萧靖轩与祝茴在外探头探脑,蓦地看到侍卫架着拖出来的是上头坐的详断官。
心里愕然,这……撑腰倒是也不必这般。
萧枝雪俯下身叩头,淡声:“民女多谢太子殿下。”
段知珩下来想把她扶起来,萧枝雪躲开他的手,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是我的错,都怪我睡了这么久,让你不明不白的蹲了几天牢,他们可有为难你?”段知珩语带懊悔,小心翼翼地问。
萧枝雪冷淡摇头:“还好。”
段知珩瞧着她单薄的样子,想脱下大氅给她披上,一旁的五百瞧着欲言又止。
萧枝雪拦着他:“不必,殿下拖着病体而来,民女怎敢委屈殿下。”
段知珩攥着大氅,声音低落:“我担心你。”
萧枝雪不欲多言,正巧萧靖轩冲了进来,把她拽到了一旁,上上下下的打量。
黄立蹭着到了五百身边,被五百瞪了一眼,“回去再跟你算账。”
第32章 十年不原谅我就等十年
“啪”香炉重重地砸在地上, 浮翠殿内传来嘶吼声和器物噼里啪啦倒地声,皇后疯了似的砸着东西。
韩宫令唯恐她伤着自己,一直想拦着她, “娘娘消消气, 小心气坏了身子。”
皇后面容扭曲:“本宫就算气坏了身子, 那不孝子也不会在意,昏迷三日,本宫衣不解带的照看他,生怕他出了什么事儿, 他倒好,一醒就去大理寺给那个女子撑腰。”
“那女子那般害他, 他都不计较, 疯了,疯了。”皇后疲惫的坐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 复而睁开眼睛看向韩宫令, 质问:“牢狱里为何会失手?”
韩宫令惶恐:“奴婢不知,但据膳房的人说, 他特意把菜和汤中均下了毒, 绝对逃不了,除非她不吃不喝。”
“可人哪有不吃不喝的,更别说那样一个娇弱的女子。”
皇后气不打一处来:“那如何会失手,蠢货, 一个小事都做不好。”这次的机会失去了,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下手。
“萧枝雪, 她绝不能留。”皇后轻声又坚定的说, 自古红颜祸水怎能有好下场。
大理寺
萧靖轩把萧枝雪拉到一旁,气得面色发红, 准备好好斥责一番。
萧枝雪先一步道:“阿兄,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我知我捅了篓子,害你与爹爹担心,但是,有人要害我。”
萧靖轩即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凝重道:“我知道,此事一看就是暗中有人让你背锅。”
萧枝雪摇摇头,她把牢狱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靖轩,然后从怀里拿出了用手帕裹着的已经坏掉的内脏。
“我留了有人给我下毒的证据,还有我未说那日国子监除了我还有一婢女也经手了太子的东西,只是时间较短,我也不确定。”她压低声音说。
萧靖轩接过手帕,不解问:“这些为何你没有说出来。”
“我不信他们,大理寺就如同刚才那位详断官一般,谁又知道里面有多少这样的人。”
“阿兄,我疑心暗中之人不只是针对我,还要针对你与爹爹。”
上辈子她死前,阿兄与爹爹被关入了大牢,被安了什么贪赃枉法的罪名,一听就是瞎扯加陷害。
说明一直有人暗中想对萧家不利,只是她上辈子只是深宫一不受宠的妇人,产生不了威胁。
萧靖轩安慰她:“阿兄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会查明真相的。”
随即犹豫:“太子这般帮你,你……”
萧枝雪知道他想说什么,很干脆的回答:“我也不信他。”
开什么玩笑,上辈子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他,阿兄和爹爹才落得这般下场。
谁知道他是不是心虚,反正没安好心。
“阿兄,你可别被他蒙骗了,此人性格狡诈,心机深重,安之他存的什么心思。”
萧靖轩瞧她这般警惕的模样,倒是有些不解,自家妹子一直没心没肺,骗子站在她面前都是能傻乎乎送上门去,何时变得……这般警惕了。
正要说什么,就见太子面色苍白的站在他们二人身后不远处,也不知听见了他们说话没有,倒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萧靖轩拱手:“殿下。”随即杵了杵萧枝雪,萧枝雪乖乖的行礼。
段知珩走过来,轻声说:“孤稍后就会向父皇禀报,此事与她无关。”
“微臣谢过殿下。”
段知珩当着萧靖轩的面脱下身上的大氅,不容置疑的披到了她的身上,“牢中阴凉,你待了几天定是会不适。”
萧枝雪蹙起了眉头,萧靖轩赶忙:“怎敢劳烦殿下。”说着就想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她披上。
段知珩淡淡:“无妨,孤心中有愧,连累了萧二姑娘。”说罢,帮她裹紧了脖颈处的领口。
宽大的大氅披在身上,萧枝雪陷入了一片温热的气息中,鼻尖充斥着熟悉的味道。
太熟悉了,熟悉到萧枝雪忍不住恍惚一下。
温度松懈了她连日来紧绷着的神思,蓦然放松了一下,就听段知珩吩咐道:“去把马车牵来。”
萧靖轩才想起,来的太急,仅有一匹马,萧枝雪这副样子定然是不能骑马的,眼下只能坐太子的马车回去。
萧枝雪被唤回了神思,拧眉想拒绝,就听段知珩说:“你阿兄来的急,并未准备马车,我想萧伯父在府上定然早已忧心忡忡,若你介意,我可以在外面骑马。”
萧枝雪想想,罢了,一辆马车而已,左右阿兄在,他也不会吃了自己。
便冷淡点头:“不介意,民女谢过殿下。”
段知珩没有多言,只是抿着唇内敛的笑笑,似是欢喜她态度的松懈,五百牵来了马车,萧靖轩骑着马等在一旁,段知珩为萧枝雪掀起车帘,让她先进去,随即自己再上去。
车轱辘声响起,马车内点着炉火,温暖着四肢,萧枝雪暗暗地搓着手,上了马车她还是觉着有些不便,就脱了段知珩的大氅,披上了她阿兄的。
段知珩掩下淡淡的失落,低声说:“我知你一直恨我,我也承认,前世做的很多地方都不好。”
“是我太自大了,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的错,重来一次,我只想补偿你,你一年不原谅我就等一年,十年不原谅我就等十年,时间太长了,我这次只是为你而来。”段知珩低声下气的与她诉说。
萧枝雪倚着车窗愣神,随即摇了摇头:“太迟了,我真的累了,我们中间不仅仅是隔着个人爱恨,还有家仇、我真的很庆幸我又回来了,这次我只想守着家人平淡的过完这一辈子。”
段知珩转头认真的看着她:“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肯定是不信的,但是我还是要解释一句,前世萧氏的事情很复杂,很多事情也不像表面那般,但是这次我会把一切都解决好的。”
萧枝雪并没有沉溺于他满眼的温柔和认真,只是皱眉反问:“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的父兄确实有贪赃枉法之意?”
段知珩摇头:“不是,总之我现在还不能说。”
萧枝雪头再次转回去:“既如此,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这是你前世欠他们的。”
段知珩闭了闭眼,哑声问:“如果这次我把这些事情都解决了,你会不会再给我次机会。”
萧枝雪干脆:“不会。”
段知珩心沉沉落下,胸口仿佛滞涩了一团棉花,刚刚从病中醒来的身躯有些摇摇欲坠,唇色惨白,眼眶确是红的。
萧枝雪低头绞着手指,低声说:“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如此,我不觉得你会改,而且,我很讨厌皇后,讨厌东宫,也…讨厌你。”
段知珩咽下胸中腥气,点点头:“我知道,我都会解决好的。”
萧枝雪一愣,被这话说的有些不解,抬头看向他,那双如星眸一般的眼睛依旧纯善漂亮,让段知珩有些眷恋不舍。
马车忽得停了下来,萧靖轩在外说:“殿下,到萧府了。”
段知珩:“嗯。”他转头对萧枝雪说:“我就不下去了,得先回宫向父皇禀报,替我向萧伯父问好。”他这样和声和气,让萧枝雪有些不大适应。
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恭送殿下。”随即转头就下了马车,依旧是未回头。
车外,萧闲站在府前,满面担忧的望着她,短短几日似是老了十岁,胡子头发都白了些许。
“哎哟喂,你这臭丫头,不让人省心。”萧闲着急忙慌的想脱下鞋子来抽她。
萧靖轩拦在她身前,安抚萧闲,并且解释多日来发生的事情。
萧枝雪心虚的溜到萧闲身旁,说着好话,萧府门前,三人热闹非凡。
段知珩看着车外三人,放下心来,吩咐五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