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干嘛?”简阳光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陈彻却没看他,目光在祝佳唯身上,“和我换个座位?”
祝佳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没拒绝,她早烦了又胆小又吵的简阳光。
两人换了座位。
涂然抬头,看着他在祝佳唯位置上坐下,而他的目光,没一刻在她身上停留。
她低下眼睛,不再去看他冷漠的背影,眼睛却还是不受控制热起来。
教室外的梧桐,在静寂的夜里无声伫立,月亮孤独地悬在天际,清冷的月光洒在枝头,酸涩悄悄发酵,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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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上午,涂依譁然和陈彻也没怎么说话。
连大大咧咧的简阳光,都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他去问涂然,是不是和陈彻吵架了,只得到一个没有的回答。
整个人都蔫吧了,还说没事儿呢。简阳光没信,又跑去问陈彻。
陈彻这会儿正懒洋洋靠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长腿抻着敞开,两手抄在裤兜,看上去像是挺悠闲地晒太阳。不过太阳也晒不到他身上。
他原本是漫无目的在学校里散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昨天涂然和周楚以聊天的这地方来了,还搁这坐下了,搞得跟什么“圣地巡礼”一样,他觉得自己指定是有什么毛病。
但心里就是不爽,跟打翻了什么东西又捡不起来似的,堵得慌。
“没事。”陈彻的回答和涂然无而异。
简阳光呸了声,说:“傻子都能看出来你们俩有点什么事。”
陈彻没什么情绪地耷拉着眼皮,“你挺有自知之明。”
“啥?”简阳光一时没转过弯,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货是在骂他傻,没好气搡了下他的肩膀,又说,“兔妹看起来挺不开心的,你不去哄哄她?”
把郁闷的小偶像晾在那,这可不是他会做的事。
“她不开心?”她昨天不还和周楚以聊得挺开心的?
某人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想法里掺了多少酸。
简阳光哼哧笑了声,在他旁边坐下,欠了吧唧地说:“阿彻,咱俩一个傻一个瞎,真心绝配,不愧是好兄弟。”
被暗骂瞎子的人冷冷瞥他一眼,不过反常地没去揍他。过了会儿,从嗫嚅的嘴唇间,别扭吐出一句,“她怎么不开心?”
简阳光说:“十有八九因为你呗,你没觉得这姑娘顶会看人眼色,刚认识那会儿,以为你讨厌她,还很委屈地跟我说呢。”
他才说完,陈彻就起身走了。
简阳光连忙问:“你去哪?”
陈彻头也没回:“哄人。”
第34章 飞行礼
运动场的看台上, 涂然耳朵听着振奋的加油口播,眼睛望着在赛道热血奔跑的运动健儿,仍旧提不起一点精神。
祝佳唯看出她的萎靡, 问:“心情不好?”
涂然抱着膝盖坐着,也没否认, “稍微有点。”
好像用了“稍微”, 就能让人不那么担心。
“因为什么?”祝佳唯问得直接。
涂然把脸埋在膝盖里装鸵鸟,闷着声音逃避问题:“我也不知道。”
“兔妹,兔妹!”
身后传来简阳光的大嗓门,涂然慢慢吞吞抬起头,转身望过去, 第一眼看见的, 却是走在简阳光身后的那个少年。
他的目光, 也同样淡淡落在她身上。
视线相撞的那刻,涂然陡然转回身,心里不自觉地生出一些害怕的心思, 害怕又看见他冷漠的脸,又听到他冷淡的声音。
简阳光拎着塑料袋大步走过来, 在祝佳唯旁边坐下, 把塑料袋放在她和涂然面前,来吃零食, 阿彻刚买的。”
“没胃口。”祝佳唯没动。
涂然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但也一动不动。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后来一步的少年在她身旁坐下。她的呼吸屏住。
“你们俩怎么都不吃啊?”
简阳光这会儿已经熟练地开了一包薯片,递到祝佳唯面前, 被她推开,又伸到涂然面前, 涂然身体往后仰。
陈彻在旁边看着她,完全不会掩饰心思的人,坏心情也诚实地写在脸上,还真是不开心了。
因为他?他凶她了?好像没有吧?
陈彻尚且没想明白哪里得罪她,不过先把人哄好总没错。
他伸手越过她,伸进她面前的塑料袋里,拿出一块芒果布丁。
涂然是这款芒果布丁的爱好者,几次课间,他看到她吃这个。
陈彻把布丁拿出来,还没来及说什么,也没来得及把布丁递给她,就被涂然抓住手臂。
涂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阻止他,“这是芒果味的,你不能吃!”
被她抓住的手臂瞬间变得有些僵硬,陈彻轻咳了声,“我知道,给你拿的。”
涂然有些愣地眨了眨眼睛,嘴巴里发出两声毫无意义的音节,“噢……噢。”
竟然又是乌龙,她的脸不自觉热了起来,“谢谢……”
明明觉得很尴尬,可低下头的时候,嘴角却不知道为什么弯起来了。真奇怪。
除了零食,塑料袋里还有一把遮阳伞。
涂然看到陈彻递过来的时候,疑惑歪了歪头。
陈彻语气漫不经心:“买零食送的。”
刚说完,简阳光就发出一声爆笑,毫不客气地拆他的台,“哈哈哈哈哈阿彻你这借口也太扯了吧,当兔妹从来不去小卖部买零食啊?你怎么不说路上捡的?”
简阳光又跟涂然解释:“这人怕你被晒坏,专门回教室给你拿的伞,还死鸭子——”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陈彻丢了包薯片砸中脑袋。
“要你多嘴。”少年的声音里难得带了点局促。
涂然的目光看向他,他却骤然起身站起来,好像不愿意给她看见他的脸。
即便如此,她的视线也还是捕捉到,他有些别扭的表情,和红红的耳根。
她仰起脑袋望着他,“陈彻。”
停顿了几秒,陈彻才低头看她,居高临下的高度差距,他的眼神像高高在上的俯视,好似比平时的冷淡更多几分,但通红的耳根,泄露了少年的真实情绪。
涂然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也是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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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阳光今天记得把扑克牌偷偷带过来,正好涂然和陈彻也哄好了,于是就拾掇着涂然一起来玩牌。
可惜,涂然从来没打过牌,小时候过年跟爸妈回老家,倒是看爸爸跟人玩过,但也只限于看看,后来当练习生,和娱乐更是挨不上边。
被陈彻手把手教着玩了几局,她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难,越玩越起劲。
连着赢了好几局,她高兴得头发丝都快翘起来,“又赢了!我该不会是玩牌的天才吧!”
陈彻在旁边笑,顺着她的话,说:“大神带带我。”
涂然拍拍胸脯,“跟着我,我有新手光环!”
简阳光在对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这是可以说的吗?她的新手光环,其实全靠陈彻每局都给她垫牌。
祝佳唯一贯冷淡,只感觉走在路上被人当成狗踹了一脚。
四个人玩了一上午的扑克牌,把涂然玩出了牌瘾,下午又想继续,到运动场时,却看见体育委员张何彬,正巴巴地跟在陈彻身边,像在说些什么,而陈彻则是皱着眉。
涂然走过去问:“发生什么事了?”
简阳光给她解释:“老张说咱班接力赛的运动员崴脚了,让阿彻临时救个场。”
涂然一听,兴奋道:“陈彻要去比赛啦?”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陈彻,兴奋得仿佛是她自己要去参加比赛。后者对上她视线,飞快错开。
“这还没答应呢。”
简阳光料定陈彻不会答应,他这人看上去擅长的事很多,实际上对什么都兴趣缺缺,谈不上喜爱,做事由着性子来。
原本也不是爱出风头的性格,像运动会、篮球赛这类活动,他要实在无聊,也会参加,但基本上都是神隐摸鱼。
张何彬在这劝半天,陈彻依旧一脸冷漠,丝毫不为所动。
然而,方才还丝毫不为所动的人,这时却松了口:“嗯,那就去吧。”
“求求你了彻哥,你——”张何彬一时还没从突然的反转里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这才回过神,“彻哥你答应了?”
生怕了陈彻反悔似的,他丢下一句“我马上把名字报上去”,就飞快跑走。
简阳光也惊讶他会答应,但下一刻,就立刻解开疑惑。
行吧,又是小偶像的力量。
涂然看着陈彻朝自己走过来,停在她面前。
少年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刺眼的日光,她几乎被笼在他的影子里。
莫名地,她不自觉紧张起来。
陈彻眼睫眨了两下,没看她,抬手摸着脖子,语气不自然地开口:“等下我去比赛,你发挥下你最擅长的技能。”
涂然没听懂,歪歪头,目光困惑地看着他。
陈彻别过脸,视线落在另一边,声音有些紧:“不是……最擅长喊加油吗?”
“噢!是要我给你喊加油啊!”涂然恍然大悟。
她立刻点头答应:“我一定大声给你加油!”
少年本就不自然的表情,因为她这句直白的话语,变得更加僵硬,耳根隐隐浮出些粉色。
他压住想要往上翘的唇角,低低应了声:“嗯。”
4×100米接力赛是团体项目,也是各班最看中的一场比赛。
接力赛是运动会的收尾项目,结束后就是闭幕式,很多溜号的同学都赶回了看台,看台人数肉眼可见地变多。
陈彻冲刺能力最强,被安排到第四棒,此刻正在场外热身。
他身上还是白色的短袖校服,长校裤换成了一条到膝盖的黑色运动裤,露出肌肉匀称的修长小腿,少年气十足。
下午阳光仍强烈,他微微眯起眼,脸上没有笑意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凶。
表情凶,并不耽误他长得好看,就这会儿工夫,涂然就瞥见好几个女生举着手机对着他拍照。
她不自觉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手机,对着那边,也偷偷地拍了一张。
离得远,镜头放大后的像素并不十分清晰,但照片里的身形瘦削挺拔,即使模糊,也赏心悦目。
广播里开始在喊4×100接力比赛即将开始,请运动员们准备候场,看台上的学生们都蠢蠢欲动。
涂然莫名紧张起来,远远盯着在第四棒候场的陈彻。
裁判发令枪响起,看台瞬间沸腾,加油声几乎要掀翻天。
涂然也被气氛带动得兴奋,但忍住没在这时候喊加油,在陈彻接过接力棒时,她将手笼在嘴边,牟足了所有力气,放声大喊:“陈彻!加油!”
她大概真的天生适合在场外喊加油,极具辨识度的清澈嗓音,划破空气,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杀出一条路,被奔跑中的少年捕捉。
他扬起唇角,在她的加油声中,冲开终点红带。
5班的尖叫和欢呼声响彻云霄。
最先到达终点的陈彻,被人团团簇拥。
涂然激动得几乎要原地跳起,也想要跑过去,却在动作之前,看见他转身,朝这边望过来。
他在找她,也立刻找到她。
穿过喧闹人潮,他的目光与她交汇。
阳光下,被人群簇拥的少年,隔着遥远距离,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从额前往外一甩,朝她做了个帅气的飞行礼。
杲杲秋日,少年意气风发,笑容肆意不羁。
秋风起,涂然的心跳,狂奔不止。
第35章 躲着他
运动会后开始正常上课, 好像属于学校的时间才终于开始流动。
涂然还是和陈彻一起上学、放学,但总觉得,好像有哪些地方变得不太一样。
上课时, 她的余光里总是不自觉去偷看他;下课后,她的视线也总是不自觉去寻找他。
听他讲题时,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 她偶尔会忘记呼吸;手机里出现他的消息,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弯起;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心脏就会砰砰直跳。
怕被发现端倪,涂然小心翼翼地隐藏这些小情绪。
她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然而,才过去一周, 祝佳唯就找到她, 和她单独聊天。
祝佳唯开门见山:“你对陈彻有点反常。”
涂然惊愕得睁大了眼睛:“很、很明显吗!”
“嗯, ”祝佳唯显然淡定很多,“对我来说,很明显。”
涂然心跳都漏跳一拍,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心虚更慌张。她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那、那他他他会不会也发现了?怎么办?”
“他是个瞎子,应该还没发现。”祝佳唯说。
“真的?”听她这么说, 涂然立刻稍微松了口气, “那就好……”
她又叹了口气,说:“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就是最近,我变得怪怪的。”
忍不住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好像喜怒哀乐都牵挂在他身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很奇怪,很不适应, 但……她并不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