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阳光振振有词:“不用可口可乐喇一下嗓子,我飙不上去。”
刚吃饭时他不提,练歌的时候一堆破事。陈彻虽然不耐,还是拎起了活动室的钥匙,往他的方向一抛:“锁门。”
简阳光接住钥匙,笑嘻嘻应了好。
今天的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们走在阳光里。
简阳光问:“你怎么不把兔妹带过来?”
陈彻走在他身侧,懒洋洋垂着眼皮,说:“她在家看书。”
自从知道她喜欢周楚以后,他与涂然就没再有多少交流,涂然避着他,他也回避着涂然。
“周日还看书?”简阳光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这都快看成书呆子了。”
陈彻瞥他一眼,带着警告:“说话客气点。”
简阳光对他的口头警告习以为常,嬉皮笑脸开玩笑:“你舅宠她爸。”
忽然想到周五的体育课,简阳光又笑容一顿,神情略严肃起来:“有件事,我问问你。”
陈彻:“什么事?”
简阳光尽量委婉:“也不是我,就是我的一个朋友,也不对,是我朋友的朋友,反正就关系挺远的朋友,你不认识。”
他逼逼赖赖一堆都还没说到重点,陈彻不耐烦啧了声:“有屁快放。”
简阳光这才终于切入正题:“就我那个朋友的朋友,他有一个妹妹,没血缘关系的那种。”
他边说边观察陈彻的反应。
陈彻没什么反应,他被太阳晒得犯困,只是打了个困倦的呵欠。
见他丝毫没联想到自己身上,简阳光总算放心继续说:“他那个妹妹吧,好像喜欢上他了。”
陈彻还是没什么反应,他对这种八卦一向不感兴趣,语气平平地哦了声,示意自己有在听,也只是在听,并不想参与讨论。
简阳光却要他发表意见:“我那个朋友的朋友,现在不知道这事,我要不要让我朋友把这事告诉他?”
陈彻轻嗤了声:“你不该早跟人说了?”
别人他不知道,但简阳光,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了解得很。
简阳光这人,一点憋不住事,陈融在明礼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他这大喇叭都能抖豆子跟他说了,估计他在智明这边的事,他也没少跟陈融说。
“还、还没呢!”简阳光既有理又心虚,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赶忙问他:“你快给我出出主意,要不要告诉他?”
“他俩的事关你屁事。”陈彻言简意赅,他向来是袖手旁观主义。
简阳光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别管,装不知道?”
“难不成你还想帮人小姑娘去告白?”陈彻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万一那人不喜欢她,人姑娘不尴尬?”
简阳光激动得就差拍大腿:“这就是我纠结的点!”
陈彻不解。
简阳光绕着弯子解释:“我那个朋友的朋友,他非常非常喜欢这个妹妹,把她当亲妹妹宠,恨不得整天贴人家身边的那种程度!”
他最后半句话让陈彻蹙起眉,无端想起周楚以那个妹控。
陈彻语气不无嫌弃:“这人变态吗?”
“……”
简阳光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他声音小,陈彻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简阳光当然不会告诉他,继续上个话题,问,“这种情况,我还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那个朋友,的朋友。”
陈彻还是原来的看法:“不说。”
简阳光问:“为什么?”
从私心来看,他其实是想说的,他恨不得现在就说。
陈彻比他考虑得多,“你不是说他把人当亲妹妹宠?说明他对这个妹妹只有兄妹情,虽然变态了点。人家现在相处得挺好,你去帮人戳破窗户纸,两个人都尴尬。”
简阳光点点头:“也对,但是吧……”
但是这个变态也不只把妹妹当妹妹,虔诚得就差把人小姑娘给供起来。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纠结个没完,陈彻已然不耐烦:“你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但、但是!”简阳光被他催着,下定决心要继续说,却又在看见正在和男人交谈的某个熟悉身影时,话锋一转,“那人不是祝佳唯吗?”
陈彻随他的视线看过去,虽然只是背影,但也还是一眼认出。毕竟在她斜后方坐了大半个月。
周日的学校没几个人,回校的走读生遇见同班没回家的住宿生,概率甚小。
简阳光很想感慨一句有缘千里来相会,但现在显然不是抖机灵的好时机。
正在和祝佳唯交谈的男人看上去年近中年,中等身材,两条眉毛浓密且粗,不苟言笑的神情与祝佳唯有几分相似。
祝佳唯背对着他们,脊背绷得笔直。男人的表情并不友善,唇瓣一张一合,怒气隐隐显现。
两人似起了争执。
陈彻没有看热闹的喜好,手抄在兜里,欲转身离开。
状况是突然发生的。
中年男人忽然扬起手,扇了祝佳唯一巴掌。
祝佳唯被他打得脸都偏向一侧,但并没有因为这巴掌而弱了气势,仍梗着脖子瞪着他冷笑,“你也就只会用暴力镇压。”
祝世忠气得不行,扬起手又要打她。
只是这次,在他的巴掌要落在她脸上之前,他扬起的手腕在半空中被人扣住。
在陈彻挡住第二个巴掌的同时,简阳光看着祝佳唯被打得红肿的脸颊,心疼又着急地问她:“没事吧?”
祝佳唯把肿起来的脸撇向另一边,不作回答。
陈彻扣住男人挥下来的手腕,看向他的眼神冰冷,“这位先生,殴打未成年人是犯法。”
他身材高大,又是极具攻击力的长相,眼神凌厉时,自带威慑力。
祝世忠虽怒不可遏,但也忍不住有心虚,不过中年男人的面子比天大,怎么可能对一个高中生认怂:“我是她亲爸!”
即使他自称是祝佳唯的爸爸,陈彻也没有软下态度,不屑嗤了声:“哦,所以呢?”
他甚至加重了手下的力气。
手腕传来的刺痛,以及被小辈用不屑的语气挑衅,中年男人的尊严和权威受到挑战,祝世忠怒发冲冠。
他将矛头对准女儿,“祝佳唯,让你同学松手!”
祝佳唯一瞬间的呼吸变得沉重,但没等到她说话,简阳光就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少年挺拔的身躯,像一棵遮风蔽雨的树,挡住男人愤怒的压迫的视线。
简阳光护在祝佳唯身前,炮语连珠地骂:“你他妈打人还有理了?是爹就能随便扇人巴掌了?我长这么大就没听过这歪理!打人不打脸知道吗?谁家教训孩子那么重的巴掌往脸上扇?脸肿成这样,你要真是她亲爹你就该自责!该心疼!你看看你现在这恨不得撕了她的样,你他妈配当个屁的爹!”
他很少生大气,一生大气就爱飙各种国骂,随了他爹简老板的暴躁脾气,管他长辈老辈祖宗辈,去他妈的先骂爽了再说。
祝世忠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
还没说完,就被简阳光毫不客气地打断:“你他妈少扯家事那套,谁管你家有什么破事,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我就看你打我朋友,打人就是不对!你觉得我们管不了,那就喊警察来,看谁有理!”
他边说边要拿出手机,“阿彻,别让他跑了,我这就报……”
身后少女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简阳光的话在一瞬间止住,像被按下停止键的喇叭。
“让他走。”祝佳唯低声说。
简阳光仍有不甘,看向陈彻,陈彻朝他点了点头,手指卸下力气,松开男人的手腕。
祝世忠还想再对祝佳唯说什么,但简阳光严严实实地将她挡在身后,一脸敌意地瞪着他。
他既生气又无力,只能甩手离开。
祝佳唯捡起地上的可乐,丢进购物袋里,也要离开,却被简阳光抓住手臂,“你的脸得用冰块敷着,不然明天会更肿。”
“我知道。”她只想着快点离开,把这副狼狈模样藏起来。
“你知道个屁,你宿舍又没冰箱,等着,我去小卖部给你要点冰块。”
简阳光说完就要走,才迈出去的步子,又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停住。
祝佳唯问:“为什么帮我?”
“……啥?”简阳光的反应充分说明这个问题有多莫名其妙。
她是看着陈彻问的这话,陈彻也有些莫名地皱了下眉,“不然看着他打你?”
祝佳唯说:“你可以背过身,闭上眼,假装没看见。”
她表情认真,不似开玩笑。
陈彻颇为无语,扭头看向简阳光,“她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被打傻了?”
他指了指脑子。
简阳光:“她是拉不下这里跟你道谢。”
他指了指脸。
祝佳唯面无表情看着这两人当着她的面议论她,从购物袋里拿出两罐饮料,一人丢一罐,“谢礼。”
一罐雪碧,一罐可口可乐,前者丢给陈彻,后者丢给简阳光。
在她拿饮料时,简阳光看见了她袋子里的泡面,想来是中午随便解决一顿。
他抬手挠了挠眉毛,说:“刚好我和阿彻也要去吃午饭,一起呗。”
说完朝陈彻使了个讨好的眼色,陈彻懒得搭理他,视线平移到另一边,变相给他一个白眼。
想留人就留人,找的什么蹩脚借口。刚吃完的中饭,又吃一顿,撑不死他。
祝佳唯没拒绝,就当是请他们俩吃顿饭,当作谢礼。一罐饮料,总归是轻了些,她不喜欢欠人情。
点完菜结账时,却被陈彻先一步付了钱。
陈彻付完钱,把手机搁桌上,看出她的不乐意,说:“行了,猜到你是想请客,我们俩还没穷到靠见义勇为骗吃骗喝。”
简阳光拿着跟老板要来的冰块,从后厨回来,“来来来,赶紧冰敷上。”
等她接过冰块,他在陈彻身边、她的对面坐下,打开可乐喝了一口,冰凉的充斥着气泡的液体滑下喉咙,恰到好处的爽利。
简阳光有些兴奋地说:“咱们三单独行动,这还是第一次吧?”
陈彻纠正:“三个人不叫单独行动。”
简阳光:“我的意思是,背着兔妹,有种偷情的感觉。”
祝佳唯:“……你的措辞让这顿饭变得恶心。”
陈彻:“加一。”
被二人合力攻击的简阳光顿时无语:“你们俩损我的时候倒是一套一套的,难怪兔妹也开始损我了,都是跟你俩学的。”
提到涂然,他干脆又提议:“兔妹不是一个人在家?要不把她也喊过来?”
话音落下,另外两人立刻异口同声:“别喊她。”
异口同声的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秒。
祝佳唯抿了抿唇,说:“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她知道。”
这是请求。
陈彻没说什么,他不想让涂然过来的原因,和她一样。
以祝佳唯的脾气,她不会想让狼狈的模样多一个熟人看见。
简阳光没想这么多,说话也向来直来直去:“你不是说你是福利院长大的吗?敢情你诓我的?亏我上次还愧疚得失眠一晚上。”
他又问:“话说你跟你爸怎么吵得这么凶?”
刚问完,后脑勺就被陈彻拍了下。
“闭嘴。”陈彻让他别问这么多。有些事情,要在当事人愿意说的时候,才能问。
简阳光是个直肠子,不会考虑这么多,他更想着解决问题:“她爸都动手了,得问啊,万一下次又来呢?不得解决一下根源性的问题?再说朋友之间,在乎这些做什么。”
陈彻说:“朋友也需要隐私。”
两人就这事在争执,不同的想法,却是同一个目的——帮助朋友。
他们俩一口一个朋友,毫不顾忌地把她纳入朋友的行列。
祝佳唯垂下眼,被扇巴掌的脸颊火辣辣的疼,敷在脸上的冰块,起初是缓解了疼痛,现在又加重了另一种,被冰得太久的刺痛。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把我当朋友?”
她的声音成功地让对面两个少年停下争执。
陈彻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当朋友还需要原因?”
简阳光也附和:“对啊,这不是处着处着就处成了朋友吗?咱们一周最少见六次,这都一块吃了多少次饭了。上次不还一起出去玩了?”
“是因为涂然组局。”祝佳唯说。
陈彻抓住重点,眉梢一挑,“你的意思是,你没把我们当朋友?”
祝佳唯始终低着眼,头颅似有千斤重,没去看他们。
她没说话,是默认。
陈彻扯了下唇,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哦,懂了。”
他的反应还算淡定,相比之下,简阳光就明显不满,甚至有些生气:“不是吧祝佳唯,你真这么想?”
祝佳唯放下手里的冰袋,融化的冰块渗出了水,她的掌心冰冷而潮湿。
“如果没有涂然,我不会跟你们接触,你们也不会和我有接触。”
“你们和我能聚在一起,只是因为涂然。”
第39章 怎么想
学校附近的小饭馆。
桌上的菜才上齐, 三副碗筷前,却只剩下两个用餐的人。
简阳光沉默地拎起可乐,仰头灌了口, 气泡在嘴巴里炸裂,喉腔被砂纸用力擦过般的涩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