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阳光又愤怒喊:“祝佳唯!”
祝佳唯正窝在座椅里闭目养神,眼皮都没动一下,“周楚以给你的,关我什么事。”
简阳光梅开三度喊:“周楚以!”
周楚以:“都怪陈彻。”
唯一没参与进来、全程看戏却背锅的陈彻:“……关我屁事。”
司机大哥都被逗笑:“你们搁这击鼓传花呢?”
作为唯一的受害者,简阳光决定平等地创死每一个人,先把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又戴上帽子,最后——按下车窗。
冷风呼啸着涌进,后座几个人被冻得尖叫。
“简阳光!你是不是有病!”
“冷死了快关上!”
“哈哈哈哈哈叫你们耍我!”
暴躁的叫喊,得意的笑声,少年少女们吵吵闹闹,几乎要把车顶掀翻。
吵闹的时候,周楚以无意间在玻璃车窗的镜像反射中,看见自己脸上的笑容,怔了怔,视线多停留了两秒。
他忽然觉得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好。
去爬山,好像也不错。
三个小时后——
周楚以双手撑在大腿上,弓着腰喘气:“不行了,我爬不动了。”
他们三点多到的山脚,要在日出之前爬上山顶,所以必须保证速度。
五个人里,陈彻和简阳光的体力自不用说,祝佳唯每天都夜跑锻炼,涂然以前当过练习生,体力耐力有基础,爬到山顶对他们来说没多少难度。
但,对周楚以来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上次跟着大部队慢慢爬山,周楚以就累得够呛,这次不仅要爬上去,还要在规定时间内爬上去,周楚以这废柴体力,实在遭不住。
他从小就是运动废柴,初中的时候,也正是因为体力太废,第一次骑马就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得以逃脱父母给他安排的骑术课程。
“加油啊!已经到半山腰了,”涂然给他打气,“不能放弃!”
周楚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艰难地摆手:“爬山不就是为了看日出,为了感受生活的美好吗,我觉得我不用爬上去也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我要和自己和解,和世界和解。”
祝佳唯面无表情驳回他的歪理,抓着他的手臂,拽着他继续往前走:“爬完山再和解。”
被迫又往上爬了一段,周楚以只觉大腿被灌了铅,鼻子都冻得没有了知觉,累得理智都快飞走了。
他又开始打退堂鼓:“我错了,我不该离家出走,让我回家吧。”
简阳光大声嘲笑他:“瞧你这点出息。”
周楚以命都快没了,出息算个屁,他甚至开始倒车模式,倒着往后退。
涂然连忙跑到他身后去,双手推着他后背抵着他:“别放弃啊,马上就要到山顶了!继续往前走,才能追上太阳!”
周楚以绝望又暴躁:“我不喜欢太阳!”
陈彻无奈地摇头,给了简阳光一个眼神,一人抓着他一条手臂,拽着他往前走。
两人二拖一,终于把这个废柴拖到山顶。
爬到山顶的时候,周楚以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从嘴巴里飞走了,呼吸都是铁锈味。
他还没能缓过气,就听见涂然激动大喊:“太阳出来啦!”
周楚以往东方望过去。
青灰色的天,云层似奔腾的海浪,翻滚涌动。一缕霞光在云浪中碎裂,似燃烧的火焰,染红那半边天际。
朦胧的云雾之中,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推开云雾,冲破黑暗。
旭日东升,霞光万斛,飞鸟振翅,层峦耸翠。
风在耳边呼啸,朝阳流光溢彩。
“看到太阳的感觉怎么样?”陈彻搭上他的肩膀,笑着问。
周楚以怔怔望着东方,那轮红日,从他漆黑的眼底,缓缓升起。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几年前,初见陈彻和简阳光的那个夏天,那个他羡慕得想要落泪的时刻。
风,阳光,朋友,自由。
此时此刻,他也在拥有着。
他,也在拥有着!
涂然兴奋地提议:“运气这么好,我们来许愿吧!”
“我先来我先来!”简阳光这时候抢着打头阵,立刻朝天边大喊:“新的一年我要变得更帅!更牛逼!”
他喊完立刻去催旁边的祝佳唯,祝佳唯感觉这行为多少有点幼稚,不符合她的高冷人设,但这会儿也确实有点兴奋,半推半就地许了个愿:“我要再长高五厘米。”
简阳光笑她:“你这是要往一米八长啊。”
涂然也将手拢在嘴边,用尽全部力气大声喊:“我要我们五个人,一直——在一起!”
简阳光捂着心口一脸感动:“噢!我的好兔妹!”
他的好兔妹没理他。涂然眼睛亮晶晶看向陈彻,问:“你呢,你许什么愿?”
陈彻看着她,眼尾上扬,满眼的笑意,“我的愿望刚刚已经实现了。”
涂然惊愕,“这么厉害!什么愿望?”
他摇摇头,但笑不语。
“说嘛说嘛。”涂然缠着他问,想让他说,陈彻却嘴严得很,就只是笑。
他们笑闹时,一直望着太阳没出声的周楚以,忽然朝天边大喊:“啊——”
没有许愿,也没有说其他什么,就只是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没有意义的音节。
风一直吹,他一直喊。
像是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用光,像是要把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某些东西,全部释放。
涂然最是捧场,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也跟着他大喊,然后是简阳光。
祝佳唯和陈彻对视一眼,一个耸肩,一个摇头,无奈一笑,索性跟着去发疯。
少年们迎着风,迎着初升的太阳,大声呼喊,哪怕力气耗尽,哪怕嗓子嘶哑。整个山间都是他们疯狂无畏的呼喊声。
朝阳熔金,霞光潋滟。
流光溢彩是青春,意气风发正少年。
第60章 除夕夜
元旦假后没多久就是期末周。
又是和明礼联考, 复习气氛理所当然的紧张。
涂然比起热更怕冷,冬天写字着实难受,不过今年冬天, 她一点都不觉得冻手。
因为元旦假后的第一天,她书包里多了一双五指手套。
即使对方没提, 但涂然也猜出, 这是谁给她送的新年礼物。
戴上手套的第一件事,她就对陈彻做了个ok的手势。少年背过身笑的反应,暴露了一切。
考完期末考,涂然一个人坐上了回江都市的飞机。爷爷奶奶太久没见她,着急让她回去。
而唐桂英因为还有工作, 走不开身, 今年没再回涂家过年, 或许以后也不会。
尽管涂然经常会和爷爷奶奶通视频电话,奶奶见到她的第一句,还是:“我家然然又瘦了。”
涂然无奈地看向同样回了奶奶家的堂妹涂月, 涂月摊手耸肩:“回来三天,我胖了三斤。”
涂然:“……”
果不其然, 紧随而来的, 是一顿接一顿的投喂,奶奶家的餐桌每天都有她最爱吃的菜, 奶奶家的零食永远也吃不完。
涂然感觉自己肉眼可见地变圆润,都不敢去上体重秤。
下决定减肥的导火索,是在除夕夜,“群聊(5)”里的视频电话。
简阳光连上视频第一句就是:“兔妹, 你是不是圆了?”
连周楚以也笑眯眯:“看你在江都市过得很滋润,我也就放心了。”
涂然大受打击。
偏偏这时候, 陈彻刚好也连上视频。他一上线,简阳光就对着他调侃涂然圆润不少。
陈彻倒没有跟他一起调侃,皱着眉维护涂然:“什么胖不胖,谁家过年不吃点好的?人家胖了也比你好看。”
一句话里三个胖字,涂然谢谢他,还不如不维护呢。
她彻底被打击到,退出视频群聊。
“嗯?她怎么掉线了?”陈彻还在问。
祝佳唯在手机这边摇头:“可能这就是直男吧。”
周楚以幸灾乐祸说跟队形:“可能这就是直男吧。”
陈彻:“?”
涂然放下手机就跑去客厅,拉起正在边啃鸡爪边看春晚的堂妹:“走,一起去跳操!”
“啊?”涂月一头雾水。
涂奶奶也问:“这么晚了跳操做什么?”
“减肥!”
涂然中气十足丢下这句话,强行把涂月拽走。
涂奶奶一脸无奈:“这孩子。”
涂爷爷笑着说:“然然变活泼不少。”
涂奶奶说:“不在那乌烟瘴气的公司待着,当回正常学生,当然会变活泼。所以我说啊,小孩就该在学校待着,桂英也真是,非把她往那什么娱乐公司送。”
“之前不是然然说想去吗?”涂爷爷说,“桂英也是遂了她的愿。”
“然然那时候才多大,哪有什么判断能力,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主见,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被那个公司的人哄两下,不就骗过去了?”
涂奶奶还是为涂然去当练习生这事对唐桂英有诸多埋怨,“然然不懂,她还不懂吗?看看然然在那公司受了多少苦,她这个当妈的真是一点都不心疼。”
涂爷爷也叹了口气,说:“那段时间,桂英也是因为走不出忠朗这事吧。”
涂然的爸爸涂忠朗,是车祸去世的,本来可以避开那辆车,但为了救一个小孩,他义无反顾冲上去,护住了小孩,也牺牲了自己。
那一天,还刚好是涂然的生日。
提到已经去世的涂忠朗,涂奶奶的眼睛又湿润了,她抹抹眼角,还是担心,“然然也还小,在青安市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她在那里过得怎么样?这孩子向来就是报喜不报忧,以前在那个公司待着,过得那样乌烟瘴气,不也一点没跟我们说吗?”
涂爷爷拍着她的背抚慰,想了想,说:“要不然,让然然回来念书吧。”
涂奶奶一顿,点头说:“我觉得可以。”
另一边,涂然和涂月在房间里没跳上几分钟的操,涂月就已经累瘫,人躺在瑜伽垫上,一个劲摆手拒绝:“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要和我的双下巴和解。”
“不能不行!快继续跟上!”涂然抓着她的手要把她拽起来,人没拽动,手机先响了。
是陈彻的视频电话。
涂然暂时放过涂月,去接通电话。
先看见的,却不是陈彻,而是一个放在桌上的迷你小雪人,黑笔画上去的刘海有点眼熟,凶凶的眼神也有点眼熟,左眼正下方那颗小泪痣也眼熟。
两根牙签当作它的手臂,旁边摆着一张像是从草稿纸上裁下来的小纸片,写着“我错了”。
镜头外,少年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却多了几分可怜兮兮的委屈,“我错了,我不该说你胖了,你没胖,真的,一点没变。”
涂然抿起唇也忍不住想笑,忍着笑意“哦”了声。
镜头翻转,他英俊的五官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里,清澈的眼睛亮晶晶,“不生气了吧?”
涂然压着想要往上翘的嘴角,有些别扭地说:“我没生气。”
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太明显,陈彻垂着眼睛,低低地笑。
手机还被他拿在手里,不经意间拿得有些近,镜头里,他眼下那颗泪痣比平时更清晰。
涂然用手指轻轻点上去,但被摇晃的镜头错过。他抬眼看过来。分明知道他看不见她刚刚的举动,她却莫名还是觉得心虚。
涂然没话找话地转移话题:“这是你今天捏的雪人吗?”
陈彻嗯了声,把手机放到书桌的支架上,而他坐在书桌前,丝毫没发觉这镜头或许太低。
涂然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声直男角度,但当他微抬起头去拿什么东西时,她的视线落在他修长脖颈和突起的喉结上,又觉得,这人会不会是故意。
与此同时,在瑜伽垫上歇够的涂月爬起来,听到男生的声音,声控党跑来凑热闹,看到手机屏幕里的陈彻,声控变颜控。
她张嘴就是尖叫:“姐!你交男朋友了?好唔唔唔——”
帅这个字还没完全发音出来,她就被涂然捂住了嘴。
涂然面红耳赤地跟她解释:“别别别乱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她又连忙对手机那边的陈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堂妹,她喜欢开玩笑。”
陈彻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耳根微红着,“没事。”
涂月都快被涂然闷死了,好不容易才挣脱开,贪婪吸了口久违的空气,问:“诓我的吧,我看你刚刚笑得可甜蜜。”
她向来口无遮拦,不顾场合不看眼色。
涂然脸更热了,普通话像烫了嘴:“这、这是陈彻,陈叔叔的儿子。”
“陈叔叔?”
骤然冒出一个陌生称呼,涂月懵了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伯母的旧情人,八卦之心消了大半,“噢噢,你继兄啊。”
“是的是的,”涂然着急把她赶走,想也没想就应下,“你继续去陪奶奶看春晚吧,今晚就不跳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