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顾着把涂月推出房间,没注意到,手机里,陈彻因为她这句肯定,而微微皱起眉。
继兄。
的确,陈朗阔当初让唐桂英和涂然住进家里,是带着两个家庭重组的目的,他也并不算排斥。
但这并不代表他把涂然当成继妹。
他对她好,与父母的感情无关,也并非是把她当妹妹。
况且,陈朗阔和唐桂英已经做回普通朋友。
他和涂然之间,也早就没了那层关系。
但不可否认的是,涂然当初一到他家,就一直喊他哥哥,或许是真的把他当成继兄相处。
陈彻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些事。
涂然终于把涂月赶走,关上房门,这才坐回书桌前。她抱歉地开口:“不好意思哦,我妹妹有点闹腾。”
“不是继兄。”陈彻忽然说。
涂然面露疑惑:“嗯?”
陈彻敛了笑意,看着她,认真说:“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妹妹。”
涂然愣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还突然这么严肃,他不知道他不笑的样子,真的很凶吗?
方才还泡在蜜糖罐里的心情,此刻五味杂陈。
她想起刚认识陈彻时,他特意嘱咐别在学校喊他哥哥。
那时候,她知道他们还不熟,陈彻不愿意接受她也是应该。但现在,他们不是已经是好朋友了吗?关系不是已经很亲近了吗?为什么还要说这样划清界限的话?
涂然低下已经开始发热的眼睛,“嗯,我知道了。”
“所以,我——”
“然然,你在跟谁打电话呢?怎么还把门锁了?”
陈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涂奶奶的敲门声打断。
涂然连忙挂断电话,从椅子上起身,边抹了下眼睛,边去开门。她解释:“就是和同学聊天,拜年。”
涂奶奶看了眼她有些红的眼睛,没追问什么,走进屋,跟她一块坐在床上,把她的手放在手心,摸着她的手背抚慰,“回来这么久,奶奶还没好好跟你聊过天,来,跟奶奶聊聊,在青安市过得这样?”
涂然低着头回:“挺好的。”
“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有受什么委屈吗?受了委屈就尽管跟奶奶说,奶奶准给你撑腰。”
涂然摇摇头:“没受委屈,我在那边……”偏偏是这时,偏偏是现在,她又想起陈彻刚刚说的话,停顿了一下,才说,“过得挺好的。”
不顺畅的回答,涂奶奶看在眼里,并不太相信她的说辞,她向来报喜不报忧,就算有苦衷也不会主动跟他们说。
涂奶奶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试探着问:“然然,想不想回来念书?”
涂然抬起头。
涂奶奶:“你妈妈工作忙,平时肯定也照顾不来你,青安市还那么远,爷爷奶奶想来看你都不方便。”
涂然知道奶奶是在为她考虑,怕她在那边受委屈,但是,她……
见她像是被劝动了点,涂奶奶又赶紧加上一把柴,说:“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身体也没以前健朗,想着能多陪你们一年是一年,以后——”
“奶奶!”涂然连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您别说这种话,您和爷爷都健康长寿,到一百岁都还能去跳广场舞。”
涂奶奶失笑:“好好好,不说晦气话。但爷爷和奶奶是真的希望你能回来念书,你毕竟是在这边长大,而且月月现在也读高一了,她可念叨着你呢。你回来念书,两个人还能做个伴。”
“我……”涂然一贯的拒绝不了人,犹豫着点头,“我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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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挂断电话,陈彻猜大概是她家里人找她,于是没再打电话过去。
他继续坐在书桌前,面前是信纸,垃圾桶里的纸团堆满一半,黑色签字笔在指间转出叠影,迟迟没有落笔。
他正在写一封告白信。
白日里,简阳光还笑他,这年头谁告白写情书,但陈彻觉得,再三斟酌的文字,会比言语更慎重,也更有诚意。
真到了写信的时候,却又觉情长纸短,不知从何落笔,从何开始。
陈彻独坐桌前良久,深吸一口气,终于再度下笔。
屋外大雪纷飞,除夕夜钟声长鸣;少年伏案提笔,将心事寄予纸面。
一字一句是真心,一笔一划诉真情。
第61章 社团节
涂然在开学前一天回的青安市。
唐桂英开车来机场接她, 上了车,问了她几句爷爷奶奶的近况,得到一切都好的答复后, 便没再说什么。
或许是过于沉默的气氛,涂然主动提起爷爷奶奶想让她回江都市念高三这件事。
唐桂英并没多意外, 目不斜视开着车, 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反问:“你怎么想的?”
她过于平静的反应,让涂然有些失落。
跟着妈妈来青安市,是她觉得妈妈在这里定居,而她以后回江都上大学,和妈妈见面的机会更少, 所以才想趁着高中最后两年, 和她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她很后悔, 在爸爸去世、妈妈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当了逃兵。也为此愧疚,想要弥补。
但好像, 妈妈并不在乎她的陪伴。
涂然低着头,小声说:“我……不知道。”
她向来没什么主见,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反应也在唐桂英的意料之中。
唐桂英说:“我还是希望你在这边念完高中。”
涂然抬头看她,脸上隐隐露出几分意外的欣喜。
却又听她说:“智明是青安市数一数二的高中, 在全国也排得上名号,你在这边当个凤尾,也比在原来的学校当鸡头强。而且你的学籍和户口已经迁过来了,就算去江都市, 高考也还是得在这边考。”
涂然看着她,还没完全浮出的笑容渐渐褪去。
她又垂下头。
原来不是在乎她这个人, 而是在乎她的成绩。
唐桂英又强调:“一切,都是为了高考。”
涂然手指抠着手套上的兔子刺绣,没有搭腔。
或许,跟着妈妈来青安市,是一个自作多情的错误决定。
妈妈不在乎她,也不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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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的这周,是波厌学流,高中生们身在学校心在家里。
平日里最元气的涂然,也没什么精神。但并非因为开学。
涂然不是善于隐藏心思的人,连大大咧咧的简阳光都发觉,私底下问陈彻,她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
简阳光能发现的事,陈彻也早就发觉。虽然涂然平时还是尽量做出开心模样,但经常心不在焉。
他旁敲侧击过几次,平时很容易被套话的人,这次却什么都没被问出来。
原本是想找个机会把那封信送给她,但就目前这个情形,那封信还得在他抽屉里多待上一阵。
总不能挑着人家心情不好的时候去告白,这跟送死没区别。
简阳光怀疑涂然是跟他一样,开学综合征,一到开学就抑郁。但已经开学一周,再抑郁下去可不行,于是邀请涂然去音乐社玩,弹弹吉他唱唱歌,当时解压。
而且四月份就是社团节,他们也在着手准备要上台表演的曲目。
涂然本想拒绝,却不容拒绝,被他强行推着去。
音乐社的活动教室,一首歌排练完毕,赵从韵从架子鼓前起身走过来,居高临下睨着她:“我们表演很差?”
涂然微怔:“没有,唱得很好。”
赵从韵一点不信,说:“就能一个观众,都走了神,这还很好?”
费姗以为是歌的问题:“我就说我们不能选这首慢歌,抓不住人吧。”
涂然下意识往陈彻那边看了眼。
站在话筒前斜背吉他的少年也正看着她,探究的眼神。
感觉自己好像就要被他看穿,涂然连忙收回目光,有些慌张地不知道把视线落在哪,对赵从韵解释:“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赵从韵问得直接:“什么事?”
涂然张张嘴,但没说。
陈彻看了她一眼,抿抿唇,将挂在身上的吉他取下来,放到一边,“我们去买点饮料过来。”
说着对旁边的简阳光使了个眼色,简阳光还想留下来听八卦呢,被他揪着后衣领拎走。
等两个男生走了,赵从韵在涂然身旁的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背靠沙发,一副大姐大问话的架势:“说说吧,你和陈彻怎么了?”
费姗也赶紧跑过来凑热闹听八卦。当着好闺蜜的面听好闺蜜的情敌讲她和好闺蜜共同喜欢的人,刺激!
涂然的回答却出乎她们俩意料。
涂然摇摇头:“不是因为他,是……我下个学期可能要回江都市读了。”
赵从韵皱起眉:“回江都市?”
涂然点点头,解释说:“我爷爷奶奶希望我回去念书。”
从江都市回来之后,爷爷奶奶又打来了几次电话,让她尽快拿主意。
其实涂然是隐隐知道的,他们希望她回江都市念书的更深层次的理由。
高中阶段,是她能在家长待的最后时期,以后上了大学,陪伴他们的次数和时间会变得更少。老人家舍不得她。
涂然倒是有想过回江都市读大学,但是,以她现在的成绩,她不一定能考上江都市的重点大学。
再者,以唐桂英的作风,一定会根据她的成绩,帮她选一个最好的大学,而不是只看地域。
赵从韵问:“那你呢?你也想回去念书?”
“我……”涂然摇摆不定,垂下脑袋说,“我不知道。”
她应该……也是想回去的吧。大概。
费姗不理解她的犹豫,“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想回去还是想留下,不就是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赵从韵一针见血地问:“你要回江都这事,还没告诉陈彻?”
涂然点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
赵从韵沉默一瞬,说:“那你完了,费姗是个大嘴巴,她藏不住事。”
“我才不大嘴巴!”费姗大声为自己辩解,又对涂然保证,“放心,我保证帮你保密,绝不在你之前告诉陈彻。”
涂然的情绪仍旧低落,“谢谢。”
赵从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吉他弹得怎么样?”
这话题未免有些跳跃,涂然有些懵,但还是乖乖回答:“应该还可以。”
赵从韵起身,冲她扬了扬下巴,“跟我合奏个试试。”
“啊?”涂然不明所以,“现在?”
“怎么?嫌弃我?”
“没有没有!”涂然连忙否认,想问为什么突然要合奏。
但没等她问,费姗就已经推着她去乐器那边,把电吉他塞她手里,“赶紧的,趁从韵改主意之前。”
涂然被赶鸭子上架一般,和赵从韵合了一段。
赵从韵转了转手里的鼓棒,微抬下巴,问费姗:“你觉得怎么样?”
费姗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涂然感觉她们俩像搞什么暗号接头,不明所以地问:“什么可以?”
赵从韵说:“参加社团节。”
她十分平静地丢出一个炸弹,涂然被炸得睁大眼睛。
赵从韵问:“你不想?”
涂然:“可你们不是——”
“打住打住,”费姗连忙打断她的话,说,“我们俩以前的蠢事就别再提了,其实你第一次来这里唱歌的时候,从韵就觉得你实力很不错,就是因为陈彻,嫉妒——”
“你也打住,”赵从韵同样打断她的话,“还说自己不是大嘴巴,一说就停不下来。”又问涂然,“所以你想不想?”
涂然咬着唇,没马上回答,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她妈妈不想让她再参加这种和学习无关的活动,还有陈彻……
“我……”她应该是要拒绝的,嗓子却像是被棉花堵住。
难受,很难受,好像要窒息。
压抑着的情绪像失控的浪,一路翻涌,又在出口处被堵住,难受得她的眼睛都酸疼起来。
涂然把嘴唇都咬得发白时,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转过头。
费姗带着笑,轻轻柔柔地说:“至少在离开这里之前,做点有意思的事吧?”
又将手挡在嘴边,小声说,“在从韵改变主意之前。”
涂然的眼泪落下来。
“我想,”她手背抹掉眼泪,掷地有声做出决定,“我要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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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太好了!不不不,也没这么好,怎么我当初求着你来你都不来,赵从韵费姗就跟你提了一嘴,你就来了,兔妹,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