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然本打算找个好时机,再一起跟他们说,但一直没找到机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你们说。”
周楚以并不意外,“猜到了,陈彻知道吗?”
涂然摇摇头,又紧张地问他:“你不会在生气吧?不会现在就去告诉他吧?”
周楚以歪歪头,说:“稍微有点不平衡吧,毕竟不是你亲口跟我说,不过知道陈彻比我更晚知道,我又平衡了。”
涂然囧了下,“怎么这也要跟他比?”
不是很懂他们男生之间的胜负欲。
周楚以笑了笑,又问:“真的要走吗?”
涂然又垂下了头,有点纠结地说:“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来这里,一半是因为曲幼怡,一半是因为我妈妈。现在曲幼怡已经见到了,也弄清了当年不告而别的原因,我妈妈也……并不需要我。”
她叹了口气,“我留在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周楚以说,“你不在的话,我会很寂寞的,你还欠了我一瓶汽水,记得吗?”
涂然抬起头,表情有点愣,是熟悉的想不起来的模样,“什么时候的事?”
周楚以无奈又好笑,“你这个记性真的……”
让他有点担心她高考怎么办。
“但是说真的,涂然。”
“嗯?”
“我不希望你走。”
涂然愣愣看着他。
他今天为了穿玩偶服,戴的是隐形眼镜,少了一层镜片的遮挡,那双眼睛似乎更能显得真挚。
周楚以说:“相信除了我,其他几个人也不会希望你走。你是因为你的朋友、你的妈妈来到这个城市,那能不能因为我们留下来呢?”
春风吹过少年的发梢,他眼睛弯起,朝她温柔地笑:“我们很需要你啊,涂然小朋友。”
需要她……
涂然怔怔,鼻尖泛起酸意。
“其实,祝佳唯不是在给你们准备惊喜,”周楚以忽然说,“我刚刚把这件事告诉她了,她一个人生闷气去了,好像还哭了。”
祝佳唯哭绝对是比涂然要走还爆炸性的事,涂然惊愕又慌张,“她现在在哪?”
她连忙要去找祝佳唯,却被周楚以拦住。
周楚以朝她眨眨眼,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骗你的,你怎么这么好骗?”
涂然懵了下,反应过来,方才想要落泪的欲望顿消,又气又好笑,“周楚以!”
她伸手又要去锤他的熊肚子,却被他的熊爪子摁住头顶,她怎么伸长手,都够不找他。
周楚以笑着说:“我妹妹应该快到了,我去逗逗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不要,你自己去吧,妹控!”她气得都跟着祝佳唯骂他妹控了。
周楚以也不反驳,熊爪子拍了拍她的头顶,戴上头套,笑眯眯走了。
出来有些时间了,涂然也准备回活动教室,没走几步,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两下。
她转过头。
陈彻在她身后,面无表情看着她,阴沉的脸色,像快要下雨的天。
第64章 看着我
费姗忐忑了一整晚。
昨天下午, 周楚以找到她,问班上之前用过的玩偶服放在哪——她是1班的组织委员,负责这些东西。
一起去找玩偶服时, 两人在路上聊了几句,她一不小心, 真是一不小心, 就把涂然要转学这事给抖出来了。
费姗知道周楚以现在和陈彻他们走得近,他知道,差不多就等于陈彻知道了。
尽管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周楚以帮忙瞒着,周楚以也应了好, 但说实话, 她信不过周楚以。
所以她今天一直都心不在焉, 面对涂然时尤其心虚。
她的心虚被赵从韵看了出来,赵从韵没问。
但费姗憋不住事,趁着陈彻在活动教室里被指导老师折腾头发, 她把看热闹的赵从韵拉出来,把说漏嘴这事告诉她, 问她该怎么办。
“……我就说你是大嘴巴。”这是赵从韵的第一反应。
“对不起, 我是大嘴巴。”费姗这次一点也不为自己辩解了,“帮我想想办法吧, 从韵。”
赵从韵想了想,说:“没有办法,要么你现在严防死守周楚以,要么你现在对陈彻寸步不离, 你选一个吧。”
费姗绝望:“我选择死亡。”
赵从韵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一直瞒着也不现实, 涂然迟早要离开,陈彻早晚都会知道。”
“离开?兔妹要去哪?”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赵从韵和费姗转头看过去,简阳光正拎着罐可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她们。
他懵逼地眨眨眼,又问了遍:“嗯?兔妹要去哪?”
赵从韵:“……”
费姗立刻后退三步,撇清关系,“这次是你说漏嘴的。”
赵从韵:“…………”
**
林荫道,涂然转身便看见,规整穿着校服的少年,阴沉着脸看着她。
“陈——”
“跟我来。”
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少年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往校外的方向走。
他像是很生气,涂然感觉不妙,问了声:“你要带我去哪?”
对方没有搭理她,强行拽着她走。
他手劲很大,涂然都被他攥得疼了,她忍不住提醒了句:“你抓疼我了。”
但他仍不搭理她,反而把她抓得更紧,像是怕她挣脱逃跑似的。
涂然一头雾水,腾出另只手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才把手机收起来,她已经被带出校门。
眼瞧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涂然开始挣扎,不肯上车,想要甩开他的手,“你要带我去哪啊?”
“回家。”他声音很冷。
“可是我还要上台表演呢。”
“不表演了。”
“啊?”涂然莫名其妙,“为什么?而且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陈彻冷着脸看着她。
他们在车旁僵持不下,出租车师傅等得不耐烦了,大声问了句:“同学,还走不走啊?”
涂然连忙说:“不走!”
她又看向面前的少年,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问:“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还是……在玩cosplay?”
陈彻一怔,俊眉一拧:“什么?”
虽然他表情很严肃,也确实足够唬人,但涂然还是很想笑。
她抿了抿嘴唇,压住笑意,说:“虽然你把眼睛下面那颗泪痣换成你哥哥泪痣的位置,还穿着智明的校服,但是你……”
她实在没忍住,撇过脸光顾着笑去了。
“……你早知道?”
陈融没想到自己暴露得这么快,亏他还去网上搜了一堆遮痣的办法,还去偷了他妈的化妆品去遮住了眼角的泪痣,还用黑笔在眼睛正下方重新画了个和陈彻一样的,还从简阳光那里骗来了智明的校服,还特意假装出陈彻平时的表情和语气。
这么大费周章,竟然被她一眼看出来?
涂然还在笑,声音都在颤,指着车门提醒:“你让司机师傅先走吧,别妨碍人家工作。”
陈融莫名觉得丢脸,虽然这件事本来就是件丢脸的事,他关上车门,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你怎么一开始不说?”
“我以为你和周楚以逗他妹妹一样,也在故意逗我。”
“不,我是要把你带走,让你参加不了表演。”
反正都暴露了,陈融索性说出来,只要他够理直气壮,就不算丢脸。
涂然看着他,初见时乖顺的少年此刻不掩饰对她的敌意,她眨了眨眼,说:“你和第一次见面差好多哦。”
陈融不以为然地说:“那都是装的,现在不想装了。”
因为他发现,上次对着她卖惨诋毁陈彻,一点屁用都没有。元旦那天,他还在简阳光的朋友圈,看到他们一起去爬山的合照。
爬山,是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参与的活动。
涂然其实并不意外,因为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她撒了不少谎。
她问:“你也是来看社团节表演的吗?是来看你哥哥的吗?”
陈融嫌恶地皱起眉:“你别一口一个你哥哥你哥哥,我不需要你提醒他是我哥。别以为你妈跟陈朗阔在一起了,你就是我们陈家的人,我不会承认你的。”
他似乎还不知道陈朗阔和唐桂英最新的感情进展,且毫不掩饰对她的排斥。
涂然忽然想起,涂月说过的那些话。
——总有些离异家庭的小孩,觉得亲生父母才是世界无敌恩爱,其他后来者都是障碍。
原来亲耳听到这种话,是这样难过的心情。
她提前被涂月打过预防针,早有心理准备,都还是觉得难过,涂月她以前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该有多难受啊。
没来由地生气,原想跟他解释的念头被打消。
“所以呢?”涂然倏地问他。
“什么?”
“所以,我妈妈为什么要得到你的承认?”
涂然的声音冷淡下来,眼神也变得冷漠锐利,“就算我妈和你爸结婚,又凭什么需要你的承认?法律上来讲,你爸都不是你的监护人了吧,你也不住在陈家,难道他还要因为一个已经被前妻带走的小孩,这辈子都不谈恋爱不结婚吗?”
打蛇打七寸,她把“被前妻带走”这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她就是故意,故意气他。
陈融气得眼睛都睁大了,“你、你——”
“我说错什么了吗?”
涂然抬头看着他,尽管比他矮很多,却一点没有仰望的意思。
她从来不会去主动招惹人,就算别人招惹她,她大多数时候也还是能和解就和解,但这并不代表,她真就那么好欺负。
涂然的质问一句比一句尖锐:“你觉得假扮陈彻来捣乱很好玩是吗?撒那么多离谱的谎,挑拨我和你哥哥的关系,很好玩吗?口口声声说陈彻是你哥,不是我哥,那我问你,你尊重过他吗?”
“闭嘴!”陈融怒吼,激动得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你知道什么?陈彻是我哥,我爱怎么对他怎么对他,你一个拖油瓶,你有什么资格说教我?”
“我是不是拖油瓶又关你屁事!”涂然也大声回怼他,她一个唱歌的,在比嗓门这事上就没输过,“你好歹是个高中生,做这种事情幼不幼稚?看你对陈彻做过的这些事,你又有什么资格当他弟弟?”
“你——”
陈融扬起手要扇她,涂然立刻抱头要躲。
但他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涂然还以为他良心发现,把手臂放下来一点,小心翼翼瞧一眼,发现是另一个人抓住了陈融扬起的手腕。
少年的呼吸有些急,头发也被风吹得乱了,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也确实是一收到她的消息,就立刻朝这边赶过来。
“陈彻!”涂然欣喜喊他,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陈彻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这才甩开陈融的手。他冷着脸看着陈融,“真是出息了,现在还学会打女生?”
陈融手腕疼得要死,也气得磨牙,他其实也不是真要打涂然,只是想吓吓她,没想到陈彻偏偏这时候来了。
看到陈彻把涂然挡在身后,护犊子一样护着她,看他的眼神却像是看敌人……明明他们才是亲兄弟!
陈融恼得不行,也干脆犟起嘴来,“是啊,我就是要打她,怎么,你要为了她揍我一顿?”
他上前一步,扬起下巴挑衅,“来啊,来打我一拳。”
陈彻死死盯着他,下颚紧绷,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
涂然余光瞥见,立刻去握住他的手,“陈彻,你别打架。”
听到她说话,陈融更气了,“关你屁事啊。”
陈彻往前一步,另只手揪着陈融的衣领,“跟她道歉。”
陈融会听才怪,“我不。”
看陈彻这么维护涂然,他真是气到爆炸,“我们才是亲兄弟,她凭什么值得你去这么护着她?”
“因为我喜欢她!”
陈彻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他身前的陈融,身后的涂然,两个人都傻了眼。
陈融呆了。
涂然也呆了。
陈融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他身后的涂然身上。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涂然。
涂然也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
“喜、喜欢?”陈融没料到事情竟然是这种发展,感觉自己大脑的CPU快烧了,“哪、哪种喜欢?”
“蠢货!”
陈彻只是骂了他一句,牵起涂然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学校里走。
涂然的大脑CPU也快烧了,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走,哪怕他走得并不快,她的心脏却像是进行了百米冲刺般开始加速。
她腿都要软了。
手被他紧紧牵着,并没弄疼她,却也是不容她挣脱的力度。
虽然没有镜子,但她知道她一定脸红得不成样子,因为一路上都有人在看他们。
涂然一路跟着他走到校史馆附近,学校里最偏僻的梧桐道,这里终于没再有什么人。
陈彻松开了手,但还是背对着她。
他问:“为什么?”
涂然已经没办法再思考,刚刚被他牵着的手,不自觉地藏在身后,自己握起来。
看着他消薄的脊背,她磕磕绊绊地问:“什、什么为什么?”
陈彻转过身,看向她。
少年的耳根微微发红,眼神却是哀伤的。
这样的哀伤让涂然心头一跳,隐约生出中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陈彻声音很轻地问:“你要回江都市读书这件事,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涂然脸色一变,微微睁大了眼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