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枉她强行抱着身子其实不适的五皇子参加年宴。
放走几个大的后,萧宣晏看向的安婕妤,亲自接过了自己最小的孩子五皇子,皱紧了眉头,他常常抱四皇子,跟四皇子敦实的体重相比,五皇子实在太轻了。
突然换了个人抱,五皇子立即哼哼了几声,安婕妤把心提到嗓子眼,好歹没听到五皇子哭出声,他眼睛像安婕妤,灵动有神,但性格极其安静,被抱着就乖乖让人抱。
大腿其实已经爱上自己走路的四皇子踩青了的皇上表示,有时候娃能安静,也是一件好事。
五皇子看了会儿父皇,就开始觉得无聊,伸着手扯扯皇上的衣袖,要让母妃抱,萧宣晏又逗弄了几句,觉得五皇子养得有些弱,正该多动动。
都是好孩子,萧宣晏干脆道:“把四皇子五皇子放在一起,抱到屏风后头去玩。”
两个孩子在一起,一静一动,还挺可爱。
五皇子看着就脆,要是圆哥儿玩得兴起,一巴掌打过去,五皇子不哭才怪。
许嘉星想阻止,找了个理由道:“圆哥儿有些着凉,怕是会吐奶。”
萧宣晏摆手,“朕瞧圆哥儿精神得很,让他们兄弟一起玩,也让昉哥儿能沾沾圆哥儿的活力。”
皇上热血上头一定要培养一岁小朋友的兄弟感情,许嘉星也懒得再劝,反正有桃桃看着,她也放心。
安婕妤当然也是不愿意的,五皇子早该睡了,在她犹豫着是坏了皇上的兴致,还是干脆把五皇子抱回去休息时,孟嫔突然开口,“皇上说的极是,嫔妾也觉得昉哥儿太安静了,看他盯着哥哥的样子,多可爱活泼啊。”
她冲着淑贵妃道:“以后嫔妾带着昉哥儿来找哥哥玩,娘娘千万别推辞呀。”
许嘉星瞥了眼僵直坐立几欲喷血的安婕妤,不置可否。
她们对面里,最爱热闹的大皇子坐在柔嫔身边,时不时地动一动,纪妃冷不丁道:“大皇子怎么了?”
柔嫔正悄悄哄着,闻言一惊,无奈道:“他牙疼。”
皇长子还是个小孩,疼了就会又哭又闹,太医看了,直言只有换牙才能彻底解决,她又不敢给孩子用药止疼,只能强忍,大皇子今日愿意乖乖来参加年宴,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纪妃思索了会儿,道:“若是太痛,用冰应当可以缓解。”
大皇子已经痛得要哭了,纪妃话音刚落,蹭地就站起身奔向外头。
冬日寒冷,没人会专门储冰,大皇子出去,是为了挖些雪吃,柔嫔完全拦不住,只能使眼色让嬷嬷领回面色轻松了许多的大皇子,捧着儿子的嘴巴看了看,刚松了口气,没一会儿就听到大皇子赖在自己身上,直说肚子冰凉,不舒服。
柔嫔赶紧喂儿子喝下一碗热汤,不准儿子大声吵嚷,她没法怪纪妃,她只是随口提醒,是皇长子自己冲动鲁莽,她更不想让皇上知道,觉得儿子是个笨蛋。
但很不幸,皇上关怀完小儿子,正好回来关心其他孩子,大儿子被抓个正着。
不能克制口腹之欲致使牙疼,又行为鲁莽不思后果,萧宣晏一边传来医女替儿子开方子,一边指着大皇子狠狠骂了几句。
许嘉星觉得很奇怪。
她本来就关心孙美人暗示的那几个高位妃子,纪妃和柔嫔更是重点,柔嫔这会儿正替大皇子求情,纪妃也时不时插几句嘴。
可明明,纪妃旁边的大公主看着面色也不对,小姑娘翻年就十一岁了,捂着肚子坐在后面不言不语,纪妃却不怎么在乎——反倒注意起别人的儿子。
许嘉星没有证据,却有了目标。
-----
划出了范围,许嘉星查起来也更加准利,孙美人在云苍楼湖泊后陷害她的证据都被销毁了,但王月帷‘陷害’孙美人小产一事上,许嘉星私下里和温美人交流过,得到了一丝旁人不知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一个重要人物——她游离在仪康宫,看似和孙美人流产无关,可孙美人送去浣衣局的衣服,全是她洗的。
美人位份的衣服,多是随即分配混杂着洗,此女能好几个月都只洗孙美人一个人的衣服,无法全推给巧合。
许嘉星正准备抓住她好好审问,这人却患上痢疾,匆匆被送出了宫。
可是她明明盯着纪妃,确定她毫无察觉,浣衣局也一如往昔平静。
许嘉星心下一沉,难道,她搞错了方向,猜错了人,幕后之人,并不是纪妃?
正月初七,恪嫔坐在愉静宫里,正吃着早膳,偏殿住着一位早年间进宫的才人,早已经失宠,平日很安静,也不常出门。
恪嫔的宫女桑鱼还是觉得憋闷,她们塔兰部落,草茂兔肥,一望无际,一开始她被京城的繁华震惊,也愉静宫精致小巧,比草原美上千百倍,但娘娘总待在这小宫室里,看久了就觉得没那么舒坦。
恪嫔很淡定,她身份尴尬,皇上也不会真安心宠幸她,所以一进宫,她就锁定了谢妃,不再主动逢迎其他人。
谢妃看起来最为公正端庄,又得皇上看重,有她在,能平平安安过完,恪嫔所求不多。
听到外头妃嫔们三三两两的脚步声,她擦擦嘴,“去给谢妃娘娘请安吧。”
谢妃宫外,从前谢妃都会让她进去,但这次,恪嫔吃了个闭门羹。
泼墨来传谢妃的话。
“皇后抱病,宫里位份最高的是淑贵妃,娘娘来请安不合规矩。”
这是让她去合鸳宫请安?
恪嫔愣住。
谢妃突然变了,恪嫔隐约察觉了些什么,但她没有言明,告退后,翌日真的收拾收拾准备去合鸳宫。
她走到合鸳宫时,正好碰到桃桃她们试新衣服,许嘉星对这位低调的边疆公主有点兴趣,也懒得重新梳妆,直接接见了她。
“淑贵妃娘娘安好。”
许嘉星让她起身,悄悄地打量了一下,恪嫔长相和她们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甚至恪嫔的肌肤要更细腻白皙,只是五官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中排不上号,过于寡淡了。
许嘉星收回眼神,她没看出这姑娘有痛失所爱的症状,看来一点也不喜欢她四哥。
传闻骗人。
恪嫔很真诚,她夸道:“娘娘肤如凝脂,气色上佳。”
近距离观察后,恪嫔必须承认,淑贵妃是个实实在在的大美人,她的皮肤找不出一丝瑕疵,身穿一身劲装,跟许将军有了七分相似,飒爽英姿。
她能看出,淑贵妃身体极为健康,不似宫里的女人柔软无力,淑贵妃她坐在那里也能让人感到隐藏的挺拔。
许嘉星胳膊还抽痛,有些心有余悸——她天天早起耍小半个时辰的剑,出一身的汗,皮肤能不好吗?
指导老师桃桃:不用谢。
桃桃确定离宫日期后,她不仅自己练剑,还强迫许嘉星一起,许嘉星一偷懒,桃桃就抱着四皇子一起盯她。
许嘉星自己也清楚未来少了武力保护,她自己要立起来,所以再累,她也坚持下来了,这是她在家也没做到的,时间久了,她也体会到了其中的好处,不用桃桃强制要求,她自会早起练剑。
恪嫔说话是从塔兰翻译,她也不知道能聊什么,捡着娘娘感兴趣的,指点,“这里绣花,配上银器也会很好看。”
许嘉星嗯嗯点头,觉得很对。
当下也不敷衍了,聊了好一会儿才送人出去。
殿门外,恪嫔和桑鱼抱着满满的礼物,两人都呆呆的。
桑鱼不知所措,呐呐道:“淑贵妃和传言中不一样”
她觉得合鸳宫很好,淑贵妃大方自在,娘娘也待得比在其他地方开心,不比谢妃那里战战兢兢,她们可以常来。
恪嫔不言,她们想来,淑贵妃不一定愿意见---这是一头热挑子,她还是安安分分地好。
且她身份敏感,大摇大摆地抱着贵妃赏赐的东西,已经被人看到了。
淑贵妃是许恒虞的妹妹,若真的交好,恐有闲言碎语。
-----
恪嫔回宫后,没有如谢妃所说,改去与淑贵妃请安,最常来往的还是谢妃,谢妃只要问,她就道和娘娘更亲近。
恪嫔道:“若娘娘不愿意见嫔妾,嫔妾以后少来。”
谢妃无奈地留下了她。
恪嫔却敏感发现谢妃并未生气,反倒对她更上心。
然而年节的热闹只持续到了元宵前夕,海安殿陡然出事,五皇子突然高烧不退,将将熬过周岁,正月底,太医们束手无策,没能救回五皇子。
皇上震怒。
死了。
那个安静柔软的小孩子,不过半个月,就忽然病重去世。
许嘉星紧紧抱住圆哥儿,在房间里待了许久。
她无法接受宫里有人会无声无息地害了别人的孩子。
把他放在自己屋子里,许嘉星给了方嬷嬷权柄,大显神威地把人查了通,还真找出几个两边讨好的,许嘉星森然,送去掖庭不给机会,不给求饶,以儆效尤。
她一定要找出凶手。
握住桃桃的手,许嘉星卸下钗环,坐上轿辇去往海安殿。
第97章
海安殿里寂然无声,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已经被张公公传令抓起来塞进了偏阁,他们挤在一团,浑身颤抖, 眼里充满了绝望。
淑贵妃和谢妃前后到达,雕刻赤金的青鸾贵妃仪架辉煌高大,远远地就能瞧见,谢妃低声喊停,亲眼见着淑贵妃走进了海安殿后,才抬手让轿辇继续前行。
安婕妤有些疯魔了。
五皇子的尸首被太医取走了,她现在跪坐在正殿里,抱着五皇子的襁褓, 死也不肯松手。
“昉哥儿,昉哥儿......”
许嘉星一进门就看见这一幕, 任她再对夏知灵无感, 也不禁鼻尖微酸, 她缓步走过去,微微张嘴想要安慰。
安婕妤猛地抬头, 她死死盯着许嘉星, 眼里涌动的恨意让许嘉星心惊, 她眉头微蹙, 原地站定, 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谨慎, “......安婕妤节哀。”
节哀?
夏知灵双拳紧握,她的孩子在高热中痛苦死去,许嘉星的孩子却平平安安, 她不放心地抓着太医不肯让他们走的时候,听到的也是太医们喟叹不知如何用药——
五皇子身子骨太弱, 哪儿如四皇子体健。
萧宣晏面色阴沉地从偏殿回来,孟嫔跟在皇上身边,双眼红肿,发丝凌乱,看着也是痛哭过一场。
“皇上保重龙体啊,昉儿年幼,若是得知父皇为了自己心悸头晕,必然泉下难安。”
孟嫔沙哑着声音劝道,皇上刚到海安殿时就一直这般冷然,太医们一个个都被问得汗流浃背,直到呈上五皇子尸首时,皇上才愤怒地踹翻了桌椅,发了好一阵怒。
她的话引动了其他几位妃子的情绪,她们接二连三,用着温柔和缓的语气,安慰着痛失孩子的皇上。
这时候还要用她的孩子在皇上面前争宠?!
安婕妤骤然爆发,她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孟嫔尖声骂道:“贱人,就是你害死了昉儿!”
孟嫔受惊,她强自镇定在所有人的注视里,哀切道:“安婕妤,我知道你痛失皇嗣心中悲愤,可你也不能胡乱攀诬,颇我一身脏水啊。”
安婕妤呸了一声,高声道:“昉儿周岁前夕,你就天天派奶娘嬷嬷过来看望他,周岁一过,你就立刻把他抱走!”
“我说过了,昉儿病着,让你晚几日再带走他——”
安婕妤字字凄苦,“可你不听,还质问我真的要违抗圣旨吗?可结果呢,皇儿在你手上,第三日就发起了高热,第七日就药石无医,你还说不是你害的!”
孟嫔最怕的就是安婕妤会把五皇子去世的事赖在她身上,她确实有事没事就喜欢威胁安婕妤要抱走孩子,看她露出恨意时很是得意,终于痛快地出了这女人两面三刀,一边勾着她一边倒向纪妃的气。
然而五皇子刚来的时候日日夜夜地哭,吵得她都睡不好觉,嬷嬷当时就说过这孩子怕不是小病,让她还回去,她不过犹豫了半日,五皇子就开始抽搐呕吐,这分明是安婕妤自己没照顾好,怎么能怪她!
可这话谁能相信。
她立刻跪地,冲着萧宣晏磕头,悲愤道:“皇上,偏殿阴冷,哪儿有正殿暖和,五皇子的屋子嫔妾用尽了心思布置,绝无一处不妥,嫔妾是真心想着五皇子能快好起来啊!”
她哭得凄厉,萧宣晏没有任何动容,看了眼张公公,张公公便了然地带着人去五皇子房间里搜查。
孟嫔心下不妙,不管皇上信或她不信,现在他都要亲自过问。
她哭得泪如雨下,“皇上,嫔妾是昉儿的养母,只要养大了他,何求不能得个孝顺孩子。”
她真的没有理由要害这个孩子啊。
许嘉星也觉得不是孟嫔,就冲孟嫔屡次在安婕妤面前刺激她未来要如何养育五皇子来看,孟嫔是想着彻底让五皇子和他亲娘离心,而非谋害一位得来不易的幼子。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张公公去而复返,附在皇上耳边说了些话,看皇上脸色未动,多半是没在五皇子房间里查出什么。
安婕妤不会让孟嫔轻易脱身,她阴森地看着孟嫔,眼神转而落在了淑贵妃身上,咬牙切齿道:“还有你。”
“自你掌管内司局后,明着就敢苛扣五皇子的赏赐,宫里人上行下效,多少妃嫔少了吃穿,连昉儿周岁宴的衣服,都是找纪妃娘娘求来的!”
谢妃等人俱保持无言,无一人出来说话,唯有赵嫔动了动手指,终究也按耐住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