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
大公主脚步微顿,她迟疑地站在原地,她被贺贵妃亲自送回来时,贺贵妃并没有和她直言此话。
不过她其实听明白了。
所以她问道:“皇宫里头,换个母亲不是常事吗?”
她的语气里是实实在在的天真,她认真道:“安婕妤不就总想把五皇弟塞给您吗?”
“所以,母妃为什么要说我白眼狼呢?”
纪若华瞠目结舌,好像从来未曾认识过眼前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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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不平静,五皇子夭折,纪妃也生了重病,连大公主都无法再好照料,交由了贺贵妃,朝堂上议论纷纷,有言官更是直言,一切皆因皇上偏宠贵妃,致使中宫不稳,皇上应当早日和皇后诞下嫡子,稳固朝堂。
谢妃禁足在宫里,也听到了这些议论,她有些羡慕起许嘉星的运气,她进宫后,皇后就甚少出过凤鸾宫,虽然不知道皇上和皇后究竟为什么关系如此僵硬冷淡,但是她知道,朝臣如果只骂淑贵妃,皇上可能会稍加注意,少去合鸳宫。
但是一旦牵连提及皇后,皇上就会格外敏感,甚至为了抵抗朝堂,加倍地宠爱淑贵妃。
他们很快体会到了皇上的叛逆,皇上不仅没有停下对淑贵妃的宠爱,把四皇子往承远殿带更是隐隐成为了习惯,没过多久,直接大封了后宫,好些进宫就是那些位份的小妃嫔都往上升了一级,有些更是连跳两级。
倒是那些本就处于高位的妃嫔没什么动静,如此,更显得淑贵妃独树一帜。
朝臣们皇上狠狠撂了一瘸子,当下老实了不少,可朝堂下,他们还是忍不住想嘴一嘴,皇上不行,他们就把目光放在了贵妃的外公,永宁伯身上。
永宁伯林兆年事已高,他因得罪付贵妃而被贬,新帝登基后,他回到朝堂没多久就抱病退了下去,现在他无事一身轻,平反后他没事就爱提着笼子逗逗鸟,悠闲得不行。
有关系和他尚好的,故意膈应嘲笑他,“淑贵妃如今也是专宠后宫,你怎么不参一参,骂她妖妃了?”
当年永宁伯当朝一声震耳欲聋的妖妃,把付贵妃气得三天没吃得下东西,付宰相也脸色铁青了好几日,现在都有人时不时提一提。
结果现在老头子对自己外孙女就没有诸多要求,显得更双标了,他们真的非常想要来撩拨一下。
“那能一样吗!”永宁伯胡子吹得老高,“贵妃礼敬皇后,又从未参与政事,何来妖妃一说。”
又有人道:“可她专宠于后宫,皇上都不爱去其他妃嫔处了。”
永宁伯更悠哉了,“这与她何干,若她是皇后,她自当承起劝谏之责,可她不是,她的职责就是伺候好皇上,诞育皇嗣,这样说来,她的贵妃做得很称职啊。”
他不再理会其他人,转身对着第一个开口的好友道,“再说了,这房里事,旁人说了能起作用吗?”
“江老,我让你别去你第八房小妾屋里,你愿意听吗?”
江老想给他头上来两拳。
第100章
永宁伯一人挑三军, 把那些挤兑他想看他笑话的挨个怼了回去,拿走江老用来告罪的家雀儿,从翡翠阁打了一壶美酒, 满载而归。
他回来后,永宁伯世子也下差了,老远就闻见父亲院里传来的酒香,他脱下官袍,吩咐小厮,“去,给爷也买两盅酒去,要父亲那种。”
小厮老实道:“老爷, 翡翠阁的酒要靠预定,现在去, 也得半旬日子才能拿到。”
永宁伯世子嘿了一声, 把小厮骂走, 自己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那酒香直往鼻子里窜, 他脚一跺, 被父亲说教就说吧, 今日喝不到这酒他得馋上好几日。
正在这时, 永宁伯世子夫人推门而入, 看见丈夫这馋嘴的样子就来气, “你儿子现下都还在上峰手底下做事,你怎的到点就回来,照这样下去, 你今年的考绩还只能是个中!”
老子不升上去,儿子只能原地踏步。
永宁伯世子皱眉:“绍哥儿又被齐慕刁难了?”
林远绍中了进士, 又有岳丈家的提携,不必外放做官磨资历,本来前途一片大好,只是碰上个严苛的上峰,做事一板一眼,偷奸耍滑地都被他记录在册,毫不留情。
永宁伯世子夫人责怪道:“齐大人是看重绍哥儿,你总这般胡说什么,哪天在外头被人听见了,传到齐大人那里,平白拖累儿子。”
永宁伯世子不屑道:“咱们是淑贵妃的外祖家,还怕齐慕那厮?”
世子夫人心口一跳,当初她迫不及待与赵侯一家定亲,早就得罪了大太太,永宁伯世子竟还以为大太太待他们一家如旧,只是因为少了小辈,来往不如以前亲密了而已。
公爹刚被皇上复起时,是她这辈子最得意的时候,在大太太面前也能神态自如,可公爹忽地告老,连儿子也不推一推,任他不上不下地待在大理寺。
她期望的一切没有如愿一个个到手,反倒是她明里暗里看不上的备选儿媳许嘉星,竟然能得了皇上的喜爱,一路坐到了贵妃。
难道她真就没那个享福的命?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都不敢亲登许家的门,见大太太的面。
她转移话题道:“姑奶奶现在都避讳着咱家,你想靠,也要人家愿意。”
她又去了儿子院子,里面赵鸳正在打理嫁妆册子,桌上面摆着几个雕工细腻的首饰,永宁伯世子夫人看得眼馋,这媳妇的嫁妆当时可是狠狠给她长了脸面,他的儿子合该有这么一门耀眼的亲事。
赵鸳对家事很擅长,跟世家夫人也交好,就是对她不太客气,为人又吝啬,今日把这些好东西拿出来,莫不是知道是她的寿辰快到了?
赵鸳道:“安乐王下月就要成亲,这是儿媳准备的添礼。”
永宁伯世子夫人爱不释手地捧着一个玉如意,道:“安乐王富可敌国,哪里看得上这些东西。”
说起安乐王她就又是一阵酸,淑贵妃也是,一个小宫女也好意思捧到亲王面前,还哄得皇上真的同意王爷娶她,她有这么大的本事,怎的不想想自己亲戚,活活便宜了那个丫鬟。
赵媛让侍女记下她选好的贺礼,温声道:“母亲,不论安乐王要或不要,这些礼数都不能缺。”
皇上明明还有那么多兄弟,可他就只宠这一个,他们这些没什么太大权势的宗亲,不就是要看着皇上的眼色行事,否则皇上早把他们这些干吃俸禄不做事的人忘得一干二净。
她微微叹气,看着永宁伯世子夫人黏在玉如意上的手,示意嬷嬷去把之前选好的寿礼提前拿出来。
母亲在她嫁过来之前就与她说了,永宁伯府虽看着落魄,但永宁伯忠直,夫君也是向上进取的,是个好人家,唯有她的婆婆,眼皮子短了些,顾头不顾尾。
这人想活得体面,就得有所得有所失,婆母又想硬着腰,又想捡地上的便宜,天底下哪来的这些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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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纪妃的事在皇上刻意的处置下,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外界看来,纪妃先是一场重病,接着挪出了万宁宫,搬去了长宁宫让她好好养病,长宁宫偏远安静,正是从前许嘉星葬身火海的冷宫。
许嘉星只感叹了句天道无常,世事轮回,往镇国寺扔了几贯香油钱后,便没有再注意过纪妃,她有了新的事要忙——
桃桃要出宫了。
“日子怎么过得这么快。”许嘉星隐隐抱怨,明明一开始定下婚期时她还愧疚因为自己的事,桃桃选了个最晚的日子成亲,现在转眼桃桃要走,她又开始觉得时间太快。
桃桃也有点累,那些绣娘最近常驻合鸳宫,只要抓着她就不让走,不停地调整着细节,正红的婚服层层叠叠足有七层,桃桃从未穿过这么厚的衣服,尤其是要在气温骤升的六月!
她怂恿道:“娘娘,不如咱们出去逛逛?”
许嘉星巴巴点头,不愿意桃桃离开自己的视线,她们准备好吃食点心,一行人像是春游一般散步到了御花园,在园子外,她们听到里面偶有渐起的人声。
定睛一瞧,竟是大公主和贺贵妃,许嘉星有些意外,毕竟这两人都不是爱在外头闲逛的人。
大公主梳着双鬟髻,厚重的刘海被翻上去,整个人看着精神不少,她福身道:“淑娘娘安好。”
许嘉星应了一声,看来纪妃的事没对大公主产生太大的影响,抬手让雨兰端上一个方正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流光溢彩的宝石,“公主若是喜欢,尽可随意挑选。”
四皇子也看见了,这盒宝石本来就是萧宣晏拿来给他玩的,他指着最上头的蓝色宝石,直哼哼,“要...要!”
大公主本想谢辞淑贵妃,看见四皇子渴望的模样,她下意识捻起那枚蓝宝石交到了四皇子手里,四皇子握着宝石明亮的眼睛打量着她,觉得这个姐姐很温柔,果断伸手要她抱,
一个漂亮娃娃求抱抱,这谁能拒绝,大公主回头看向贺贵妃,贺贵妃只笑不语,大公主便明白了这是要她自己做决定。
她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地接过四皇子,低声道:“四弟。”
四皇子听不懂。
许嘉星提示道:“公主可叫他圆哥儿。”
大公主小声道:“......圆哥儿。”
四皇子给面子的啊了一声,紧紧抓住她的一根手指,扯着她往远处走。
大公主很欣喜,她还从未与皇宫里哪个弟弟妹妹这么亲密过,戚昭仪的三公主虽然爱找她玩,可她性格霸道又无理,大公主只能迁就她,五弟又身体孱弱,她连碰都不敢碰。
抱着软乎乎的小娃娃,大公主笑得很开心。
他们姐弟相处得好,两个大人干脆坐在了亭下,正好歇歇脚。
身后的宫女迅速摆好连层抽屉里的吃食,许嘉星冲桃桃招手,“过来坐,喝点梅子茶。”
桃桃刚刚去摘了几朵鲜花,简单缠绕一下就做好了一个花环,粉粉白白的特好看,她飞速奔过来,举着花环交给许嘉星,端起茶杯一饮而下。
贺贵妃看着桃桃的动作,道:“腰腹有力,核心极稳,是个好苗子。”
桃桃眼睛亮亮地看向飒爽的贺贵妃,被斩下千万敌首的女将军夸了哎!
许嘉星有些吃醋,她把花环放在头上,吸引桃桃的注意力,问道:“桃桃,好看吗?”
桃桃被她滟丽的眼眸瞪得心颤,连忙点头,“超级漂亮。”
许嘉星满意了,她拿起手绢,擦干净桃桃的手,“吃些点心吧。”
贺贵妃觉得好笑,宠冠六宫的淑贵妃,被人嫉妒被朝臣骂也面不改色,现在竟对着她的小宫女使起小性子了。
想着之前淑贵妃运筹帷幄,淡定威胁她的事,贺贵妃故意再次开口,和桃桃说起了练武之事,听的桃桃一阵惊呼。
许嘉星被忽略,非常不高兴,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门了!
她咳了一声,桃桃头都不带动地抓起桌上的茶杯递给许嘉星,明明还看着贺贵妃,嘴上却自然道:“春日里花粉多,娘娘喝茶,润润嗓子呀。”
许嘉星:.......
贺贵妃:噗。
回去路上,许嘉星抱着还想在外面玩的圆哥儿,不爽地捏捏他的小屁股蛋,得到圆哥儿一个无辜的小眼神。
桃桃思索道:“娘娘,贺贵妃会是个好盟友吧?应该可以信任的。”
许嘉星一怔。
桃桃说得很有条理,她走后,宫里就剩许嘉星一人,贺贵妃地位牢固,又欠许嘉星一份人情,平时完全不搭理皇上,简直不要太好用。
她总是有些担心许嘉星,娇滴滴的大美人,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别人也愿意不放过她。
许嘉星鼻尖酸酸,桃桃一心为她着想,她居然还吃味桃桃今日多跟贺贵妃说了几句话,“放心吧。”
她不需要盟友。
她对桃桃好,对桃桃的信任,这一辈子,都不会转移到别人身上。
至于皇上和后宫那些人,她不像外人所猜想般地木秀于,林备受压力。
先帝的付贵妃搅得朝堂混乱不堪,最后也并不是死于言官的唾沫,她又有何惧,况且有付贵妃在前,大家对她这个贵妃要求的底线本就很低了。
最重要的,是她又不会拦着皇帝不许他进其他人宫里。
萧宣晏喜欢看她吃醋,却只喜欢小打小闹的情趣,敢动真格的,不正有个纪妃一样的例子吗?
皇上对朝堂掌握的越发游刃有余,她已经听到了传言,下一年选秀,皇上不会再限制家世,各地只要家世清白的貌美的女子,皆可送进宫遴选,这正是一个信号。
若她没记错,那位上辈子儿子登基,成功做到太后的秀女,正是此时进宫。
到时候那些人就不会只盯着她了。
一腔不舍发泄不完,临到日子了,许嘉星见不得桃桃被衣服被折磨,无师自通地发明了假两件,把衣领重叠交合,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其中的奥妙,跟真穿了两件并无区别,简直是夏天避暑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