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转头跟服务生低语了两句。
数分钟后,主厨手捧着一盘巨大的、大约在十斤左右的澳洲龙虾,放在了简维星面前。
光是这盘菜,就占据了桌面几乎二分之一的位置。
“吃吧,”顾冬月其实还是有点肉疼的,她的小金库在今晚这顿饭后干瘪了不少,“这份都是你的,后面还有甜品,我就不加菜了。”
倒不是她小气,而是怕浪费。
总共就三个人,她和应欣吃得不多,简维星能解决完这只龙虾就不错了。
面对着精心烹饪后散发着浓烈香气、比他肩膀还宽的大龙虾,简维星的笑意也从勉强变成了僵硬。
“你这顿饭还真是鸿门宴啊。”他嘟哝了一句。
这玩意的分量都够一桌人吃到撑了。
“如果吃不完就打包吧。”顾冬月没有继续逼他,毕竟是答谢宴,她得考虑对方的心情,“这里的保鲜技术很好的。”
应欣这个方向正对着澳龙硕大的头和黑黝黝的眼珠子,看得她更食不下咽了。
“冬月.会不会有点夸张了?”她凑到好友耳畔,低声私语,“这一只也太大了吧?”
“这只最新鲜,刚从澳洲空运过来的。”顾冬月小声道,她也没想到龙虾能大得这么吓人。
简维星跟服务员要了手套和工具,飞快剥了几只虾钳,那里的肉可以一整块挑出来,属于最鲜美的部位之一。
顾冬月细细咀嚼着她的蔬菜沙拉,下一秒就见他把装满虾钳肉的小碗放到了她手边。
动作自然得她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
“有难同当。”少年语气很轻,眼眸里漏出星星点点的笑意,“你不能拿回来啊。”
“.”顾冬月盯着她盘子里的龙虾肉,陷入说不出话的窘迫。
这家伙突然干嘛呢?
“吃啊,”简维星继续拨虾壳了,还催促怔忪的顾冬月,“记得沾酱,待会凉了不好吃。”
“谁让你给我剥的?”顾冬月瞪了他一眼,觉出味来了。
“你点的,你不帮我分担?”简维星理所当然地怼回来,“浪费粮食可耻。”
“谁浪费了?”
“你不吃就是浪费。”
“简维星你强词夺理——”
餐桌上立刻就热闹起来了。
应欣眨眼,默默地低头,努力吞咽她的海草沙拉。
嗯,这种气氛.请当她不存在。
或许是吃沙拉吃得太急,她的手背无意间撞到了旁边那杯冰梅汁,下一秒杯子倒了——
红色的饮料从餐桌布往下滴,淌到了她的校服下摆和蓝色校服裤上。
“啊!”她呆滞片刻,赶紧退开,拿纸巾匆匆擦拭。
顾冬月也因此和简维星“休战”,担心地看了过来:“怎么了应欣?”
“呃,裤子湿了。”应欣拿纸巾擦过衣服下摆和贴着大腿的裤子,只觉得冰凉一片,尤其是下摆赭红色的大片水渍,简直触目惊心。
“那去卫生间吹一下?”顾冬月想了想,也只有这样,“然后让你家司机给你去附近买套新衣服。”
“别,”应欣立即摇头,“新衣服没必要,我车上有备用的。”
“那你待会去换吧。”顾冬月松了口气,“这个黏在身上很难受的。”
“确实,”应欣虽然不如顾冬月洁癖,但也有点强迫症,见不得自己干净的衣服上这么一大片招惹蚊虫的糖水水渍,“我沙拉也吃完了,现在就去。”
“你快点哦,今天的甜品是分子料理,有你喜欢的星空巨蛋。”顾冬月想了想,“我让服务员先不上你那份。”
“没事的,你们先吃。”应欣起身,攥着纸巾叹气,“我马上就回来。”
等人走后,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开始各自享用晚餐。
简维星这时正好吃到龙虾中间部位,肉质鲜美,蘸了主厨特制的鲍汁蟹黄酱风味更佳。
顾冬月夹了一块挑好的虾肉,又舀了勺黑松露,一口下去终于惬意地舒展眉眼。
美食解千仇,她心平气和了不少。
“待会不用给我叫甜品,我不爱甜的。”简维星的吃法并不粗鲁,甚至可以说风度翩翩,就是效率高得让人咋舌。
顾冬月吃第三小口虾肉时,他就已经把那只超长的龙虾炫到了虾尾。
“你悠着点,别撑死了。”顾冬月忍不住出声提醒对方。
“你担心我?”简维星放下龙虾壳,脱了手套,拿起烫好的手帕擦了擦手。
“别开玩笑.”顾冬月拧眉,正色道,“简维星,不管怎么说,我这次叫你出来吃饭,其实是想谢你校运会的时候帮我那么多忙。”
“怎么谢?请一顿饭可不够。”简维星最擅长携恩求报,这会儿也依然见缝插针,“你差点把我撑死,这叫恩将仇报。”
顾冬月抵着唇,差点被他的话气笑:“哦,好吧,那就恩将仇报好了。”
简维星弯眸,凝望着她在灯光下如同珠玉般剔透光洁的脸庞:“顾冬月,太小气可不好。”
在对方的提醒下,顾冬月想起了今晚的重点——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嗯?”简维星明显愕然,“你给我.送礼物?”
“那个闵医生是你叫来的,手术费那些都是你在垫付,我嫂子说这样的专家很难挂号。”顾冬月解释道,随即翻了翻自己背后的书包,掏出一个精致包装的盒子,递到简维星面前。
“什么玩意?”少年好奇地拨弄着礼物的丝带。
“你可以现在拆。”顾冬月还是蛮自信的自己挑礼物的眼光的。
很快,简维星撕开外包装,露出里面的物品——
是一块劳力士男士手表,星空蓝表盘,每个整点镶钻,表圈中央的链带由玫瑰金、白金和黄金三色金属共同组成,造型奢侈而又冷艳。
简维星转了一圈,笑了:“这是要包养我?”
这个系列的手表他记得已经在两年前绝版了,收藏价值极高。
“谢礼而已。”顾冬月不想跟他开这种玩笑,“你不是打篮球的吗,这个系列好像是nba一个篮球明星喜欢戴的.”
“你说的不会是詹姆斯吧?”简维星噗嗤一声,简直要被她逗乐了,“他确实喜欢这款,你还挺懂的。”
“你笑什么?”顾冬月微愠,有种心意不被尊重的感受。
她的零花钱早就停了,这只手表还是她用很喜欢的一只百斐达丽跟人换的。
简维星笑弧越来越深,盯着她的眼也愈发直白炽热:“因为我很开心啊.谢谢你愿意为了我去了解这些。”
人与人的交往永远都是相互的,单方面付出只会让人疲惫。
他可以像勇士一样无视任何艰难险阻,但偶尔也会需要一点回应和鼓励。
所以今晚,近在咫尺的顾冬月让他又多出一分贪婪和勇气。
只见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对面的女孩,停在她的椅背后,缓缓地弓腰,双臂越过她的肩膀,像一个无形收束的牢笼——
那只淡蜜色的、骨节分明的手腕也落在她的眼前。
“顾冬月,这只手表我很喜欢.能帮我戴上吗?”
顾冬月惊诧地抬头,却倏地顿住了动作。
因为这一刻,他的脸庞靠得太近,只差一点点她的嘴唇就要吻上他的侧脸。
“走开。”少女低声呵斥,清冷的嗓音少见地带上一丝慌乱,“别得寸进尺.”
“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简维星感受到她呼吸时带着鸢尾的冷香,还有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喘息声,让人确实想如她所愿,继续“得寸进尺”,“这点道理你应该懂吧?”
“你.那你不要站我后面。”
“先帮我——”少年沙哑的声音就像贴着她的耳朵在哄,眼神却如同捕猎的野兽般幽暗,“我自己没戴过,不会弄。”
顾冬月只觉得耳畔被他的气息包裹,又痒又热,只能往另一边躲,却发现肩膀正好撞在他右边支撑在桌沿的手臂上。
明明是大庭广众之下,可她却觉得哪里都无处可逃。
从她的角度根本无法看见,背后那个俯身贴近她的男孩,眼底都是掩不住的狼子野心。
但凡她露出一丝弱点,他都会抓住机会狠狠地咬上一口。
若非如此,他要怎么跟那个人抢?
第1章 遇袭
换好衣服, 重新回到餐厅里的应欣拿着手机,开了免提:
“喂,妈?我在跟冬月吃饭呢.”
“吃什么饭, 赶紧回来!你小舅一家刚下机场, 我们得去接人。”她妈做事向来风风火火, 急得很。
“他们突然来S市干嘛?”应欣困惑道, 她小舅住在外省,平常也不怎么走动,“你自己去接不行吗.”
“你小舅带你表妹来检查胆囊肿瘤的, 这边的专家都约好了, 现在就得去拍片子。”应母解释了一下,“你是表姐,别没心没肺的。”
“哦.我不知道嘛。”应欣记忆里小表妹活泼可爱,还挺招人喜欢的, 不免担心,“那我跟冬月说一声就来。”
“快点。”应母挂了电话。
应欣加快脚步, 回到了吃饭的地方, 却发现桌上情况不对。
简维星坐在他的位置上,把玩着一块腕表, 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他对面的座位则已经空了, 只有顾冬月的书包还留在那。
“她人呢?”应欣蹙眉, 喊了一声。
男孩抬起头来, 下垂眼淡淡地扫过她:“洗手去了。”
应欣这一刻却在敏锐地发现他下颌处多了一抹红痕,像是被人抽的。
她心底惊疑不定,眼神也警惕起来:“你干了什么?”
“啊?”简维星一脸莫名其妙, 有点搞不懂顾冬月这朋友的敌意从何而来,“什么意思?”
应欣越发不爽, 脑海里浮现出对方趁自己出去的机会欺负顾冬月的画面:“你是不是——”
下一秒,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应欣,你回来了?”
顾冬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附近,手里还拿着一小瓶活络油。
“冬月,你没事吧?”应欣匆匆上前,仔细观察着好友的脸庞。
“没有啊,你盯着我,是因为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顾冬月抬手摸了摸脸颊,纳闷不已。
“呃,不是,我.我得走了。”应欣暗道好险,看来是误会一场,“刚才我妈打电话过来,说我小舅一家来了,让我去招待他们。”
“好的,那我让服务员给你打包甜品吧。”顾冬月点点头,顺手把那瓶活络油放到了简维星面前,“先拿去涂一下撞到的地方。”
简维星勾了勾唇,尾音懒懒地拖长:“有心了,多谢啊——”
顾冬月脸一红,咬了咬唇,挤出很小声的三个字:“不客气。”
刚才某人凑得太近,她慌乱地拍开他的手臂,没想到太着急,打错了位置,手掌直接抽到了他脸上。
“啪”的一声,响亮得一瞬间就惹来整个餐厅的目光。
少年捂着颌角,似乎吃疼不已,顾冬月揉了揉自己震得发麻的手掌,心里尴尬得要命。
都.都怪他非要靠过来。
简维星看出来只是意外,用手背擦了擦被打疼的地方,直接笑了:
“不肯帮我戴就算了,也不用这么狠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顾冬月当时也不好意思,起身找了个洗手的借口,去前台借药油了。
应欣虽然没看到全过程,但见到好友跟简维星颇为客气,便放下了心:“那你们两个先吃,我走咯,冬月你待会打车回去吧。”
“嗯。”顾冬月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拜——”简维星看了看身侧的顾冬月,也跟着她做了同样的手势。
应欣离开后,顾冬月才想起甜品忘了给她。
一个两个都不吃,搞得她都失去了胃口,干脆找来服务生询问能否退单。
对方表示甜品已经在制作中,没办法退钱。
“您点的星空巨蛋是主厨特色料理,需要提前两个小时准备,退了我们交不了差的。”
“那就全都打包吧。”顾冬月叹气,越算越亏,干脆瞪了眼后面不爱吃甜的简维星,“你那份吃不吃随便,反正你必须得带回去。”
简维星见她颐指气使,就像一只昂起脖颈的小天鹅,傲慢又可爱,不由谑笑:
“好,遵命。你给的就算变质了我也不会扔的。”
负责沟通的服务员见他们在开玩笑,也大着胆子插话道:“放心吧帅哥,我们的打包盒都有保鲜功能,您和您女朋友不用担心变质。”
“.”顾冬月的表情僵住了。
简维星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哧的笑声,唇角忍了又忍,没能压住上翘的弧度:“哦,我倒不担心这个,就是.你真觉得我跟她像情侣?”
“难道不是吗?”服务员的眼睛左右转了转,一男一女,虽然穿的是校服,但一看就是在早恋。
顾冬月冷下了脸,斩钉截铁:“不是,也不可能是。”
简维星笑意一淡。
作为“导火线”的服务员感觉到气氛不对,也闭上了嘴。
兴许是这个不太愉快的插曲,顾冬月接下来都不再开口。
深秋的夜风寒冷萧瑟,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厅,路边的街灯晃荡着微醺的夜光,他看着她的拐杖在地面踏踏作响,心底的烦躁也在叠加。
“喂.我送你回家怎么样?”他耷着眼,仿佛漫不经心。
“不用,我打好车了。”顾冬月看了看街道车水马龙的景象,没有回头,“你自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