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冬月用力点头,她发现简家大哥虽然身材如同“巨人”,心思却很细腻。
“我明白了.另外,能让我跟简维星说两句吗?”
“当然。”简沧海笑了,给两个小朋友让出了单独的空间,“我去把车开过来。”
等人走后,路灯下只剩一对面面相觑的少男少女。
顾冬月走上前,仰头看着简维星,眼睫毛仿佛蝶翼般扑扇,目光如水般静谧柔软:
“简维星,我好像又欠了你一次。”
少年缓缓弓腰,双手替她拢紧了外套,声音里带着沙哑的笑意:
“看来你还不完债了,打算怎么办?”
深夜的冷风嗖嗖刮来,吹得顾冬月轻轻发抖,蜷缩在简维星给她的那件宽大到能盖住大腿的白色外套里,像一只冻坏了的小天鹅。
“我不知道.”漂亮的小天鹅僵直着脖子,似乎有点迷茫,“可能,再请你吃一顿饭?”
简维星的唇角一点一点扬起,望着她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浮起的璀璨银星:
“就只有这样吗?”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
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俊脸逐渐靠近她,滚烫而强烈荷尔蒙气息如同深秋里的一团躁火,烧得人后脊轻颤。
“我很贪心的,你可以再想想。”
顾冬月下意识垂眸,想要躲开他贴近的呼吸,眼神却忽地一顿。
男孩右边的手腕多了一处刺眼的暗红,像是被表带的金属扣擦伤的痕迹,在昏黄的路灯下格外明显。
*
数日后,顾冬月去医院拆完石膏,回到学校。
校内似乎没什么变化,就是闫佳怡很开心,因为顾冬月不在时她周围只剩男生,让她这个话痨憋得很痛苦。
“王子奇在你前面吧?”顾冬月不解道。
“谁要跟他说话?”闫佳怡表情微妙,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满,“人家现在是年级前三,哪里看得起我啊?”
“区考成绩发了?”顾冬月眨了眨眼,心里微微紧张,“我排多少.”
“你的排名纸条在老师那,应该还可以吧,夏安发你的语文答题卡时惊讶了很久。”
顾冬月从书桌底下抽出几张凌乱堆砌的答题卡,挑出语文那张看了眼,鲜红的138果然让人心情愉快。
“听说这次年级语文没有上140的,说不定你又是第一呢。”闫佳怡语气很是羡慕,“呜呜,好多奖金.”
顾冬月被她可怜巴巴的语气逗笑,随即又想起一件事:“夏安人呢?”
她整个早读都没见着人。
“夏安前天请假,今天不会又请了吧?”闫佳怡皱了皱眉,似乎在回想,“我之前还以为你跟他一起去参加什么比赛了呢。”
“我请的病假,”顾冬月摇摇头,“他去比赛倒是有可能。”
“我问问,”闫佳怡也挺好奇,回头戳了戳正在埋头写数学题的龚世明,“龚二,你知道夏安请假是去做什么吗?”
龚世明抬起头,皱了皱眉:“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他的好基友嘛——”闫佳怡眯起眼,对他敷衍的语气很不满,“夏安跟你最熟了,你会不知道,骗鬼呢?”
“你还真是八卦,”龚世明吐槽道,转头看向胡言,“老胡,你去跟她说。”
胡言表情有点复杂:“呃.他可能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顾冬月闻言立即也回头,认真地盯着胡言的方向:“什么麻烦?”
胡言却好像不敢对上她的眼,语气支支吾吾:
“人家的隐私,我也不好说.”
“吊起别人胃口又装神秘的人最烦了。”闫佳怡翻了个白眼,恶狠狠道,“你这样以后是谈不到女朋友的!”
胡言很硬气:“反正我不会泄露兄弟的私事。”
龚世明顾不上手还拿着笔,飞快拍了拍胡言的肩膀:“说得好!”
“擦,龚二你的笔没盖帽,墨水都蹭我校服上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
胡言和龚世明一瞬间就打闹起来,无暇理会前桌的两位女生。
闫佳怡凑到顾冬月耳边,低声道:“他俩绝对是故意的。”
“算了,打听人家的隐私确实不好。”顾冬月原本因为这几天没有收到夏安的信息,心里很是失落,此刻倒是淡了不少。
虽然她很需要对方的安慰,但夏安家里有事的话,她也能够理解。
早读下课,顾冬月和应欣汇合,一起去食堂吃早餐。
“我听我爸说,那狗东西的家长拎着礼物去你家道歉,”应欣看着好友,担心道,“你们同意了吗?”
“没有。”顾冬月冷淡地摇头,“我妈看不起那家暴发户,觉得赔礼还不如她的面子值钱。”
“我听说他家现在狗急跳墙,怕儿子真的坐牢,还想去开精神病证明,你当心点。”
“嗯,我明白。”顾冬月叹了口气。
说话间,她俩正好经过教学楼底的公告栏。
那里站了一对眼熟的男女。
男生修长秀雅,脸如冠玉,正在跟旁边的女生笑着叮嘱什么。
女孩子生得娇小,背对着她们,似乎在认真聆听男生的话。
顾冬月的眼掠过他们,下一秒后微微凝滞——
怎么会是他们?
应欣没留意,往前走的时候还在安慰她:“遇到这种疯子也是倒霉,冬月你别担心,他会坐牢的。”
“.”
“我给你算过塔罗牌,是‘否极泰来’的牌势哦.”应欣扯了扯她的手,“冬月,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嗯?”少女怔忪着垂下眼睫,似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哦,我在听啊.”
应欣越看越不对,眉头紧蹙:“你怎么突然这么奇怪?”
“有吗?”顾冬月咬了咬唇,脑海一片紊乱。
他们只是站在一起而已,又不能说明什么。
她要相信夏安,不能这么敏感。
可为什么又是那个女生?
顾冬月很不舒服,也许是那天下午的pstd,她就是见不得夏安跟这个小个子的女生走得近。
应欣发觉好友心情突然变得奇差,走路的步伐都变得沉重拖沓。
“应欣,你说.”
“嗯?”
“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少女喃喃自语。
她把手放在胸口上,那里跳动的频率如此愤怒,一种莫名的情绪就像要撑破胸腔一样。
她不喜欢这样——
一点都不喜欢。
但顾冬月还是竭尽全力地压抑住这份烦躁和不安。
她之前跟夏安有过那么多误会,经不起再闹一次脾气的后果。
【待会他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冬月赌气般地想着,连早餐都吃不太进去,最后打包了一份肉松蛋糕和牛奶。
回到教室时,她看了眼正在和同桌讲题的俊秀少年,抿了抿唇。
“你不去吃早饭吗?”她把牛奶放在了夏安的左上桌角,仿佛不经意道,“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然而夏安只是抬眸匆匆扫了她一眼:“我还在忙,抱歉。”
然后他就继续跟龚世明讲解函数根的求导公式了。
在这期间,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放在桌子上的那瓶牛奶。
顾冬月的手指微微颤抖,心中越发不安——
这是什么意思?
“夏安.”她觉得或许是开玩笑,只能不甘心地又喊了对方一次。
“怎么了吗?”少年终于停下他的笔,抬头看向她,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亲切,可眼中却没有了多余的笑意。
顾冬月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认识他了。
明明还是那轮太阳.为什么她却感受到不到丝毫温度?
第1章 骗子
天有阴晴, 月有圆缺,万事万物都会不断变化,如同一场无序的熵增。
唯独人心的变化, 最轻易又最无解。
说实话, 夏安的态度并不冷漠。
他在发作业时依然会温和地喊顾冬月的名字, 课堂小组讨论也还是自然地聆听她的意见.
就好像早晨那一点点不愉快只是顾冬月的多心。
但她清楚不是这样的。
女孩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会把对方每个神态都偷偷刻在心底。
夏安以前总是会对她笑,即使聊天内容一点都不好笑。
那日天台上他抓着她的手,仿佛快要亲到她的刹那, 眼神烫得快要把她融化。
在她脚伤没有痊愈时, 每次起身都会听到后面的夏安温柔的声音:“我送你。”
可是那个满眼都写着在乎她的少年,忽然就凭空消失了。
留下来的是个假人,连她生了一整天的闷气,都不来解释一句。
明明是前后座那么近的距离, 可是顾冬月却觉得越来越遥远。
被很多人包围着的、无暇理会自己的夏安,陌生得让她说不出话。
以前也有这么多人找他吗?
顾冬月却忘记了, 之前她有事找夏安时, 对方总会第一时间拨开人群听她的要求。
但现在夏安没有这样做了而已。
他的人缘一直很好,不仅因为身兼诸多光环, 更因为他本身乐于助人。
一班没有人会说夏安的坏话, 无论男女, 因为谁都知道, 学习遇到困难,找班长就会得到无私又耐心的解答。
夏安思维敏捷,做题速度跟对答案一样, 最重要的是他肯花时间讲解思路。
好学生们平日争分夺秒,对时间管理极其吝啬, 但夏安违背了这个常理。
顾冬月以前生夏安的闷气,对他横眉冷眼,夏安那些个好哥们暗地里早就颇有微词,但看在当事人傻乎乎地凑上去,也不好说什么。
现如今,夏安不再主动时,顾冬月便察觉出了那些平常好说话的学霸们,如同饿鲨般在夏安附近争抢位置,手里拿着厚厚的资料,仿佛有问不完的题。
她根本挤不进去。
当然,她也拉不下脸做这样的事。
哪怕自习课跟闫佳怡讨论物理大题,求助多方无果,王子奇他们都建议直接去找夏安,顾冬月也不肯开那个口。
“去呀冬月,”闫佳怡知道顾冬月和夏安之间有猫腻,还揶揄道,“只有你才能插队问他问题。”
顾冬月冷淡地垂下眼睑,想起早上夏安忙于讲题、没空理她的样子,忍不住轻哼:
“我才不问他。”
闫佳怡哪里知道顾冬月为什么闹别扭,见她不肯,干脆自己拿着物理试卷,回头朝着夏安问了句:
“班长,冬月跟我有物理问题想请教你一下,方便吗?”
此时夏安正在跟谢骏飞和龚世明推导函数方程。
“当你们看到这个类型的式子或者变形时,就要考虑用泰勒公式展开分析.”夏安先是跟身侧友人说完这句话,才抬起头瞥了眼闫佳怡,“要等一下,我这边还没讲完。”
“闫佳怡,你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吗?”谢骏飞白了一眼小姑娘,“自习课总共这么久,你们说占就占啊?”
之前他就被顾冬月截胡好几次,这次夏安总算没有“重色轻友”,真让人扬眉吐气。
闫佳怡气得脸涨红,但也没办法说什么,只好转身跟顾冬月抱怨了一句:“班长今天没那么好说话了,明明之前都不用排队的——”
“我说了,别问他。”顾冬月抓紧了她的笔杆,笔尖在草稿纸上将黑墨洇开,如同黑洞般扩张的躁意弥漫,“以后也不许问。”
本来只是随口抱怨的闫佳怡:.这两人吵架了?
她不敢再刺激顾冬月,乖巧地“哦”了一声,课桌下的脚踹了踹前排的王子奇:
“姓王的,这道大题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给我解出来。”
王子奇没理她。
“年级第三不过如此,呵。”闫佳怡冷笑一声,故意道。
“总比级排三十的强,”王子奇总算回头,把她手里试卷抽了出来,“弱鸡。”
闫佳怡把脚放在王子奇的凳子腿上,威胁般地往前推:“你说什么?”
他们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顾冬月早已习惯。
只是今天,不知为何,别人的嬉笑打闹,却让她感觉到一阵阵的难受。
也许是和自己的遭遇对比太过强烈吧。
夏安陡然拉开距离,留她无措地站在原地,上前不是,走又不甘。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顾冬月甚至无法放低姿态去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是女朋友才有资格问的问题。
她之于夏安算什么呢?
.或许什么都不算吧。
放学后,结束值日的顾冬月拿起新换的手机,翻了翻消息栏。
应欣给她发了消息:【今天下午我们班讨论元旦爱心汇演的节目,就不跟你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