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锦领一十四万兵,在河州迎战交王二十五万人马。
郑世子随军出行,在后方统筹全局。
郑大都督领四万兵,坐镇信州。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齐景和三十四年, 是信州尤为艰难的一年。
交王和叶寒同一日起兵,率四十五万兵马,气势汹汹, 分别从封州和河州夹击而来,一旦两州失守,他们就要攻入信州。
郑大都督派出两路大军,分别迎击交王和叶寒。
郑远锦带着一十四万军士到河州,对上了交王二十五万兵马,虽然人数只有敌方的一半多一点,却毫不畏怯,交战几次, 势均力敌,各有胜负。
令人担忧的是封州那边的战争。
霍青带着一十三万军士迎战叶寒, 叶寒有二十万兵马, 且此人用兵诡谲无常, 游击战、偷袭战、围困战轮番上阵,把自己这方人数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时霍青连连败退。
到正月初八, 霍青已经连退一百里, 叶寒部队打入了封州境内, 气势大涨。
消息传到信州, 人人惊惶。
郑大都督紧急召开军事会议, 参加人员有朱长史、鲁从事、郑远钧和崔先生,还有郑大都督留在信州的两个统领。
郑远钧在都督府过年后,原打算正月初八就回雁山的, 不想除夕当晚惊闻异变突起,第二天连忙捎信让崔先生带着军队赶来府城。
这些日子战况紧张, 她也就一直待在都督府,军队也驻扎在府城。
这时听说她爹要开军事会议,连忙拉着崔先生来旁听,了解前线的第一战况。
人员到齐,鲁从事先把收到的一些消息讲了一遍,听完,众人面色沉重。
“大都督,派兵支援霍将军吧。”一个统领面色焦急。
“哪里还有兵?”朱长史反驳,“信州的四万兵绝不能动。”
上次叶寒趁虚而入,攻入信州府城,大都督府都被围了,若不是二公子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那样惊心动魄的经历,他不想再感受一次。
封州和河州丢了可以再夺过来,信州是他们的大本营,若是被敌兵夺走,他们就成了无根之萍。
“信州的兵不能动,无兵可派。”郑大都督也不同意调出信州的兵。
“那要不把霍将军召回来,我们固守信州和河州?”另一个统领试探道。
既然打不过就只能撤退了,免得白白折损兵马,他们一共也才三十一万军士,禁不起折腾。
先保存实力,等以后再找机会。
“青儿的打法没有错,用兵也灵活,虽然战败,却没有多少军士伤亡,而且叶寒数次想把他围困住,却一直没有得逞。”郑大都督沉吟着。
叶寒和他想到了一处,想把霍青引诱到某个不能制造投石机的地方围困起来,再挖战壕克制他们的神臂弓,然后靠着人海战术消灭他们。
幸亏霍青机警,叶寒始终没有成功。
“青儿虽然败退,撤退时却井然有序,不显狼狈。”郑大都督继续道,“就是我去和叶寒交手,也只能打成这个样子了。”
他早先就预料到了这场仗难打,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只要后面能稳住阵脚,一时的失利算不得什么。
“先不召回青儿,看看后面怎么样。”郑大都督下了决定,又转向崔先生,“崔先生你看呢?”
“大都督说得是,还不到放弃封州的时候。”崔先生点头。
郑远钧坐在一旁,她不懂打仗,只能观察着她爹和崔先生的脸色,以此来判断战场情势。
现在看到两人虽然面色严肃,却没有慌乱之色,还在积极地想办法应战,并没有觉得在封州已经一败涂地,无可挽救,郑远钧不由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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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封州之战,郑大都督在观望,常州裴家也在观望。
裴家书房内,立着三个人,裴家家主裴大爷,裴家供养的两个谋士,此时三人都围在桌前,看着桌子上的一幅地图。
“郑大都督危矣。”裴家家主点着地图,“被两军夹击,又是以少战多,危矣。”
一个谋士有点迟疑:“听说郑大都督的军队持有利器,以致叶寒屡次被击败,而且郑大都督用兵一向出人意料,这次不知能否反败为胜?”
另一个谋士嗤笑一声:“他以前能以少胜多,那是朝廷全力支持,又没碰到对手,现在皇帝帮不了他,叶寒用兵也不比他差,他拿什么来反败为胜?”
“就是说那利器,叶寒也找到了克制的办法,所以在封州打得郑大都督的军队连退一百里。”
这个谋士转向裴家家主:“裴大爷,该下决断了。”
他们一直打着主意,要把皇帝和常州握在手里,寻找适当的时机,和新帝谈条件,争取最大的利益。
这个时机很重要,早了,容易下错赌注,迟了,对新帝来说只是锦上添花,新帝不见得会领情,他们也得不了多少好处。
所以这时就要考验他们的眼光了,找准将来能得天下的人,第一时间献上诚意,在关键时候助这人一臂之力,让他心怀感激,他们才能获得丰厚的酬报。
他觉得,这个时机已经到了。
“不可不可!现在还为时过早。”先前的谋士急道,“我看郑大都督未必会败,他那军士所拿的宝刀宝剑,还有强弓,都是威力巨大,世所罕见,说不定就会杀出一条路来。”
另一个谋士反驳:“武器虽利但量不足,据查,封州和河州两路军士,一共不到十四万人配有这些装备,分成两路后,配有宝刀宝剑的每一路只有七万人。”
“七万人。”这个谋士冷笑:“那边可都是上了二十万人,你说,七万人如何杀出一条路来?”
那个谋士不服:“这些没有宝刀宝剑的都是郑大都督新收的兵,还没来得及给他们配上装备,等过一段时间,郑大都督自然会给他们配上宝刀宝剑,那时胜者是哪边还未可知呢。”
这个谋士:“哪还等得到那个时候,一个月之内,郑大都督必败,裴大爷,当断则断,不要错失良机啊。”
那个谋士:“裴大爷,若是选错了人,满盘皆输啊。”
裴大爷看看两个谋士,最后下了决定:“我们再等一等。”
他也觉得郑大都督必败,可是,万一呢?
再说,交王和叶寒之间,他也不知道该选哪个。
稳妥起见,还是再观望一段时间吧。
这个谋士跌足长叹:“哎!当断不断!”
那个谋士拱手:“裴大爷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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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景和帝也正在关心着这场战争。
常州府城内,原先的太守府经过修缮改制后,充作景和帝的皇宫,新的皇宫还在修建,即使一切从简,也要等到明年才能完工。
景和帝寝宫内,鸦雀无声,内侍们都目不斜视,小心伺候着。
桌子上摆了一封奏章,两份檄文。
奏章是封州都督写来的,檄文是交王和叶寒发出的。
景和帝已经把这三样东西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些日子以来,时常就要拿出来看一看。
此时景和帝又把这三样东西看了一遍,闭目沉思,于公公站在案旁,微微弓着身子,从眼角里悄悄觑着皇帝的脸色。
景和帝睁开眼,摆了摆手:“收起来吧。”
于公公连忙上前,手脚利索地收起桌子上的东西,小跑到书柜前,仔细的把东西放好,又跑回景和帝这里听吩咐。
景和帝眼睛跟着他转了一个来回,又默了半晌,双眼望着前方,却漂浮没有焦距,神思不知飘到了哪里。
就在于公公暗中把身子重心从左脚挪到右脚时,景和帝终于开了口,似在问人,又似在自问:“郑大都督当真忠心于朕吗?”
于公公不敢作答,默默地缩起身子。
景和帝盯着了他:“你说,叶寒攻打封州和河州时,郑大都督真是为了朕,才去和叶寒交战吗?”
“应该是吧?”于公公不敢把话说死,“后来郑大都督不是上了奏折,让派了人到封州任都督吗?”
看皇帝脸色稍缓,于公公大着胆子又道:“封州都督也送了奏章来,说郑大都督十分忠心,厉兵秣马,想为皇上夺回京城。”
“那为什么他得了宝刀宝剑,没及时上奏折禀告朕呢?”景和帝神色莫测,“要不是他在和叶寒交战之时拿了出来,朕都不知道。”
“要不是因为要和叶寒交战,逼不得已拿出了宝刀宝剑,他是不是准备一直隐瞒下去,不让朕知道?”景和帝继续道。
于公公心中一跳,不敢说多余的话,封州都督奏章上的一些说辞,景和帝曾和他提起过,这时就拿出来复述了一遍。
“皇上,封州都督查过了,郑大都督刚刚炼出宝刀宝剑,没来得及禀告您,叶寒就打过来了,打退叶寒后,郑大都督就马上写了奏折给您。”
“这么巧?”景和帝喃喃道。
景和帝垂眼思索,现在三方交战,交王和叶寒是摆明已经反了的,都自称为帝了,若是这两个人获胜,自己绝对没有生路。
纵使心中还有些疑虑,他也必须帮着郑大都督,盼着郑大都督得胜。
可是,从目前来看,郑大都督的情形很是不妙。
“本朝擅战的将军太少了,只有一个郑大都督还顶事。”景和帝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抹幽光,“二十年前的霍将军打仗不错,他的大儿子有几分他的本事,可惜了。”
当年的事他在激愤之下没有多想,后来有点回过味来,命人暗中探查,其中果然有内情。
不过他是皇帝,错了就错了,不可能去认错,但孙将军和卫监军胆大包天,是要处理掉的。
只是孙将军守着青州,手握几十万兵马,他不敢妄动,只能慢慢寻找机会。
“若是霍将军的大儿子还在,和郑大都督联手,何惧交王和叶寒。”景和帝又叹了口气。
他说这话的声音极低,可是殿中众人都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听着他的动静,这句话还是落入了他们的耳中。
站在宫殿角落的一个小内侍眼珠转了转,又默默地垂下了头。
“传人拟诏吧。”景和帝吩咐于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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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个小内侍在宫门口,把令牌掏出来交给守卫,查看无误后,匆匆出了宫,往府城南边走去。
行了一段路,来到一座府邸门前,敲开门,那门卫认得他,默不作声地把他引入府内。
进了一间房,府邸的主人已经等着。
关上门,那人低低道:“什么事?不是说尽量不要联系吗?”
“卫大人,坏事了。”小内侍急急道,“皇上恐怕知道了当年青州的事。”
小内侍把今日殿中的情形详细地描叙了一遍。
卫大人听罢,面色惨白:“难怪忽然就把我降职了,调离了御前。”
猛地转头看着小内侍,卫大人嘱咐:“这事你不用管了,我给孙将军传信,你先回宫,小心点,别露了行迹。”
小内侍答应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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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景和三十四年,正月初九,景和帝颁下谕旨,交王和叶寒叛乱,命郑大都督引兵平之。
一时,人人的眼光都聚焦到了封州。
此战关键,在霍青能否挡住叶寒。
第一百六十四章
郑远钧知道皇帝下诏的消息时, 是在正月初十的下午,她正在崔先生的房内,听崔先生分析如今的战况。
曹刚走了进来, 告诉她皇帝于昨日下了诏书,直指交王和叶寒叛乱,命郑大都督领兵平叛。
这是从除夕以来,接到的第一个有利于他们的消息。
郑远钧笑道:“我爹这下如愿了。”
在除夕都督府家宴的时候,她爹还盘算着,想要皇帝下一份诏书,让他名正言顺地起兵,先在气势上压倒交王和叶寒。
那时她老爹和她大哥还商量着, 找准合适的时机,再运作一番, 要到一份平叛的诏书。
现在还没等到他们运作, 这份诏书就来了。
可惜气势上是足了, 兵比人家少太多,打不过还是打不过啊。
这份诏书, 只在他们和对方实力相等, 或是相差不大时起作用。
“哎!”郑远钧叹气, “可惜现在没用。”
崔先生眼底闪过一抹锐光, 含笑道:“总有用上的一天。”
等到郑大都督站稳脚跟, 真正起兵夺天下时, 这份诏书就是最好的理由,占理的一方总是底气更足,士气更高。
正说着, 杜明一头闯了进来,开口就喊, 声音又大又急:“二公子,霍青又退了三十里!”
“你说什么!”
郑远钧“嚯”地站起,因起身太急,椅子被带翻,倒向地面,发出“碰”的一声响,她也顾不得了,只紧紧地盯住杜明,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杜明喘了几口气,连忙道:“二公子,刚刚都督府接到来信,昨天下午,霍青和叶寒又交了一次手,没打过,向后退了三十里,退到了南沙县。”
郑远钧面色发白,声音发虚:“崔先生,霍青打不过叶寒了吗?兵力差这么多,怎么打得过呢?而且还有一半的军士没有宝刀宝剑,怎么打得过呢?”
“我们伤亡如何?”崔先生没答郑远钧的话,问着杜明。
“伤亡不大。”杜明回道,“听说只有百来个军士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