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却夜间照例跟李暮叭叭,李暮一边听,一边把偷偷钩好的黑色猫耳帽子往林却头上戴。
很好,很可爱!
不枉她偷摸从上元节做到现在!
李暮心情不错,两只手托着林却的脸左右看了看,随口道:“那还不简单,叫娘做皇帝,裴思远不是忠君吗?让他忠就好了。”
代码冲突?改嘛,改bug李暮可擅长。
说话间李暮又抬眼,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对猫耳朵可爱,还伸手捏了捏,等她低头,发现林却愣愣地看着自己。
李暮眨了眨眼:……怎么的?外接猫耳朵还通感了?
林却没说话,把她扒拉到怀里,偏头想了想,喃喃:“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李暮心想人都有局限性,多正常,况且这里的历史自成一脉,此前没有出现过女帝,一时间想不到这方面,也正常。
李暮受现代思想熏陶,不觉得这有什么。
林却则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过往重重的顾虑和担忧,顿时就有了一劳永逸的解决之法。
他望向李暮,也不知道是不是屋里烛火太亮,照得林却眼睛格外闪耀,仿佛坠入了星火的夜空一般。
李暮看呆了眼,被扑在床上也没反应过来,叫林却一通亲昵地亲吻蹭脸后才伸手把他推开:“节制点。”
林却笑着配合,却没松开手,还吻了吻李暮盖在自己脸上的掌心,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现在这个名字吗?”
李暮摇头,她上哪知道去。
李暮收回手,林却靠在她耳边,慢慢道:“我刚出生之时,先帝为我赐的名。”
却,退还、不受之意。
如果是公主和驸马取的,还能说是想让自己的孩子谦逊,可偏偏是先帝,那这个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林却也说:“是赏赐,也是提醒。”
“提醒我娘时时记着,必要时候交出兵权,莫拥兵自重。”
林却还是那个样子,明明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听起来却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还有闲心支起身,替李暮把头上的首饰一个个摘下来:“后来我娘确实交了一次兵权,就是违抗圣旨带回怀淑姨母那一次,她平息战乱,回京交出了兵权,任由先帝处置。”
“我娘跟我说,这件事是她错了,可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犯一样的错。”
“后来先帝最宠爱的太子亲征被俘导致边境战乱,急需有人领兵,兵权才回到她手上。”
“她以为此事功过相抵便算了了,怎么也没想到先帝对她仍有不满,还让她把年仅十三的我带进了军营。”
头发缠上了花钗,林却便细心将李暮的发丝从中弄出来:“如今回想,我还是想不通先帝的用意。是觉得我年幼,能轻易死在战场上,叫我爹绝后?还是要让我娘每每喊我就想起这名字的含义,必要时交还兵权?”
“可什么时候才是必要的时候?是把北边打下来之后?还是郑德详不满林家满门清流带头上书宦官乱政卖爵鬻官,向先帝进谗言的时候?又或者是我没死在战场上,反而在十七岁那年带着一千人杀穿五部,屠了挞塔王族的时候?”
林却把李暮头上的首饰尽数取下,散开李暮满头青丝,又躺回李暮身旁,在李暮侧身抱他时将其揽进怀中,轻声道——
“微曦,你是对的。”
“娘她一心为国,荡平北方战乱,留了满身的伤痛,心中依旧想着家国大义。”
“先帝本就欠她,如今这天下就这么归了她,又有何不可?”
……
三月,李云溪生辰过后,林栖梧又和无渡的两个孩子跑去郊外带了一堆花回来。
林栖梧也不好意思累着李暮,所以没叫李暮像去年那样亲手做许多个花环,而是另外拉了林晏安来,四个孩子坐一起跟李暮学,学会了自己做。
林栖梧做出来不是特别好看,她瞧林晏安做得不错,就抢了林晏安的,还把自己的花环丢给林晏安,美其名曰交换。
等他们走后,李暮手上那个花环没送出去,戴在了参加完亲耕礼回来的林却头上。
林却刚回来还穿着助祭的亲王冕服,李暮摘下他的九旒冕,将花环戴端正,然后沉默了。
林却挑眉:“什么意思?不好看吗?”
李暮摇头,一字一顿道:“人比花娇。”
林却乐得直笑,又开始抱着李暮动手动脚。
威严端正的纁裳最后罩在了李暮身上,李暮感觉皮肤直接触碰外衣布料有些不舒服,又无暇顾忌,被拉扯进了林却的节奏。
或许天冷就是会让人沉迷耳鬓厮磨,等到天热——李暮断断续续地想:等天热一点,应该能好些。
结果完全没有。
林却身体调养得不错,所以今年他们没去行宫避暑。
偏偏今年夏天最热,就算前年没去避暑,也没这么热过,热到李暮暂时放下了这个时代会有小冰河期的担忧,还穿上了往年夏天并不常穿的纱衣,里头不加汗衫,就一件主腰,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夏天在家的常见穿搭。
甚至不穿纱衣也是可以的,外头搭一件无袖的黑纱汗褂,勉强也能活过炎热的夏天。
李暮避开毒辣的太阳,躺在西稍间书房的榻上,榻桌被推到一旁,上头摆着李暮的功课和几册奏本,另外有两个杯子,以及盛放小酥山①的盘子。
功课已经讲过,上头留有李暮自己修改的痕迹,还有重写的思路,奏本下压着内容梳理,显然林却已经不满足让李暮上课了解民生,还开始教她怎么看奏本了。
盘子里的小酥山则已经被他们俩吃完,剩下冰块,吸收炎热的空气,正在慢慢融化。
林却躺在李暮身旁,明明书房里有冰鉴,静静躺着会不那么热,可林却非要往李暮身边凑,一点一点得寸进尺。
李暮想把他推开,埋怨:“别蹭了,蹭出火来又是一身的汗。”
林却勾着她的手指:“那不是正好,还能一起去洗个澡。”
不好说是泡浴桶的提议引诱了李暮,还是开了荤的小夫妻,确实没什么自制力,待盘子里的冰块融干净,甚至变得不再冰冷,他们已是满身湿热的潮气,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黏腻难受,洗了个澡才恢复清爽。
最后是无渡一脸纠结,说如今这样虽不算过度,但也不是没有影响,建议他们分房节制,才让林却学会在这方面克制。
——林却由衷觉得,节制一些无妨,要他们分房睡,不行。
几日后,老天终于开眼来了场雨,让京城的气温降了下去。
这场雨一来就是好几日,这天顾池冒雨登门来找林却,说了些公务,末了又唤一声:“兄长。”
林却低头喝了口莲子心茶:“有话就说。”
顾池:“我想娶李家二姑娘,李枳。”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林却沉下脸,顾池见状,想起李枳吐露的种种担忧,心里已经开始罗列各种对策。
林却变脸不是为别的,而是在苦恼。
李暮早前问过林却,说她该怎么称呼顾池,是小叔子,还是二姐夫。
后来因为李暮很少喊人,这个问题也就解决了,但其实还有个问题。
林却:“我不大想让李家二姑娘管我叫兄长。
顾池心中一沉,正要开口表达自己非李枳不娶的决心,又听见林却说:“她以后还是管我叫妹夫吧,你管我叫兄长,你们夫妻俩各叫各的。“
顾池面露迷茫,不是不同意吗?怎么又说“你们夫妻俩”?
林却以为顾池不愿意,他放下茶杯,又道:“其实让李枳喊我兄长,喊微曦嫂嫂也成,就怕你嫂嫂觉得别扭。”
啧,愁死了。
顾池:“……”
怎么求娶心上人的难点,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第四十章
屋外雨还在下, 屋内,顾池恍惚了许久,终于跟上林却的思路, 问:“兄长不反对这门亲事?”
林却嗤笑:“你有事没事就往明月庵跑, 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 还是我叫人替你们打的掩护, 你要敢不娶人家姑娘,呵,娘定一刀把你宰了。”
顾池也知道自己不该还未把心上人娶进门, 就先和其有了肌肤之亲, 不敢辩解,也没脸对着兄长剖析什么情难自禁的少男情怀,总之他的目的达到了——
兄长不反对这门亲事。
听兄长的意思,娘那边似乎也好说话的很。
来这之前, 李枳与他互诉了衷肠,彼此许下了承诺, 那么最后就剩李家。
顾池虽然寡言, 但行动力一向很强,这就准备去找娘亲摊牌, 请阿娘为他去向李家提亲。
顾池面上不显, 还是那副沉稳的模样, 实际整颗心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恨不得立马把李枳从明月庵接出来,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进门,此后他们便是正儿八经的夫妻, 他也能将自己对她的那份喜欢和爱意晾晒在太阳底下,光明正大地对她好。
离开前, 顾池还特意同林却说了一句:“兄长,琼实定不好意思管你叫妹夫,且她也叫惯了嫂嫂‘小五’,不若,还是你们夫妻各论各的吧。”
说完就跑,徒留一杯莲子心茶砸在他身后的地上。
林却砸完茶杯,施施然拿出条帕子擦手,想到弟弟之后会去找娘说明情况,冷笑:他本还想替顾池在娘面前求求情,现在?这么大的雨,他好好待在家里,手把手教他家微曦下棋不好吗?
林却暂时将他与顾池之间的兄弟情抛到了脑后,第二天果然听林栖梧说顾池被长公主揍了一顿,揍得还挺狠,天枢营那边都告了两天的假。
原因自然不是顾池要娶李枳,而是顾池竟在成婚前就越了界,昭明长公主舍不得打妹妹,不代表她舍不得打皮糙肉厚的小儿子。
揍完,昭明长公主这关便算过了,剩下李家那边。
昭明长公主挑了个日子,为了有个好借口,她还捎上了李暮,并带着一堆东西,登了李家的门。
李暮知道自己就是来当吉祥物的,什么话也不用说,坐在一旁吃湃过的果子就成。
主位上的昭明长公主和李家老太太在那叙家常,一句搭着一句,很快就搭到了李枳身上,李暮吃果子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心情跟着有些紧张。
“枳丫头可怜,没能遇上好夫家。”老太太感叹着,试图带过话题。
寻常人也知晓不揭人短这个道理,说到这也就顺着聊起别的了,偏昭明长公主不,还问:“不是说那孩子到庵里住去了吗,有佛祖保佑,日子定能好起来。”
昭明长公主说的是“到庵里住”,而不是说李枳出了家,不同的说法,含义截然不同。
不等老太太回过味,她端起茶盏,状似不经意道:“就是庵里清苦,微曦早前去探望那孩子,回来同我说起,听得我都心疼了。孩子再不懂事,家中长辈也该管管,尽早接回来,哪能由着她在庵里住这么许久。”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出家,传出去多让人误会。”
老太太听得一愣一愣,看看淡定喝茶的长公主,又看看李暮,迟疑着问:“殿下的意思是……”
长公主并不一味含糊其辞,她笑着:“李枳那孩子的年岁与我儿顾池相当,老太太要是不嫌弃,何不与我亲上加亲?”
向来能说会道的老太太被震得不轻,直接没了声。
一旁的李暮没参与对话,但她快紧张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老太太强笑着,说:“枳丫头的亲事,自然还是要叫她爹娘来决定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也是,那能否现在就把人叫来?”
老太太有些招架不住,让人去唤了李枳的生母,李家的二太太。
二太太再怎么管不住嘴也不敢当着当朝长公主的面胡咧咧,也是听了长公主的来意,才一下放开来,拍着大腿就想应下,最后是老太太打岔,说李枳的爹不在家,得等人回来,他们夫妻一同商议才好。
昭明长公主也不着急,就这么带着李暮离开了李家。
李暮走后,二太太掩不住兴奋,老太太则长吁短叹,也不知道这门亲事如果应下,会不会让李家姑娘的名声雪上加霜。
即便再怎么颠倒黑白,说李枳不是出家,只是去长住,也难免会被人嚼舌根。
一个运气不好被说得再难听些,就怕连明月庵也要受牵连。
把李暮送回王府,昭明长公主留下喝杯茶歇了歇,同林却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这有何难,”林却说:“只要你同意了我的提议,阿池便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谁还敢议论他们夫妻。”
林却自从有了让昭明长公主当皇帝的想法,没几天就去隔壁说了,理由也很完美:“娘也姓顾,又是皇室血脉,且阿池自幼便随了国姓,定是老天爷的意思,阿娘何不顺了天意?”
结果毫不意外,被亲娘从长公主府扔了出来。
林却也不气馁,三天两头地提,经过这小半年的努力,如今就算说了也不会被呵斥,毕竟就昭明长公主现在做的事情和手上掌握的权利而言,旁人或许不清楚,可无论是他们自身还是朝中长点眼睛的大臣都知晓,确实跟一国之君也差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