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赵津执向温黎表白。
等他紧张地说完告白的话,温黎带着歉意地说:“我有一个很喜欢的男生,所以这辈子我不能接受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温黎回过神来:【是,还是他。】
发完消息,温黎便开始工作,半个小时后,赵津执给她发了一段文字:【他有什么好,让你执迷不悟那么多年,大学几年,他在你的世界里出现过吗,你去非洲那么危险的地方采访两年,受过多少伤,受过多少苦,他知道吗?】
这段文字刺得她眼底莫名酸涩起来。
温黎平息好情绪:【感情这事不是这么算的,他对我很好,也为我做了很多,和他分手是我的原因。】
【温黎:谢谢你的喜欢,只是我真的不能接受其他人,祝你早日找到另一半。】
十分钟后,赵津执的消息再次弹跳在屏幕。
【赵津执:我喜欢你是一回事,你不喜欢我是另外一回事,我会一直等着你。】
温黎看了眼,没有再回复。
忙碌到十点,徐志国从办公室走到她的工位:“小温啊,采访时澜总裁进行到哪一步了?”
昨晚在科技峰会的酒宴,她只听到时澜总裁的名声,但也未曾见过他的真实面容。
反倒,在那里见到了贺郗礼。
能参加酒宴的人,都是在京北有头有脸的人。
“还没有进展。”温黎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主编,时澜总裁从未接受过采访——”
“管他以前接没接受过采访,要你跟进你就跟,多去时澜集团公司楼下蹲蹲,办好这件事,你还愁年底绩效奖金?”徐志国不耐地打断她的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温黎只能点头。
临近中午,温黎接到线人举报,郊区一工厂排泄污染,导致附近村里的水质受到严重的污染,村民与工厂的人大大出手。
温黎挂断电话,拎着相机,和同事张毅荣外出跑新闻。
八月的京北燥热异常,车里开着空调也热得人心烦意燥。
到了郊区工厂,大门口围了一二十个村民,手里拿着铁铲跟工厂里的工作人员争得面红耳赤。
另一边几个村民围着一个受伤的村民,吼:“你们不知道随意排泄污染犯法的吗,不仅不给处理,还打伤我们的人,把你们工厂老板叫出来!”
温黎挤过去,拿着相机拍摄现场照片,身后同时有张毅荣摄影实时记录着。
她刚走过去,工厂经理走到受伤的村民那里,轻蔑道:“我们老板在外地,再说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们工厂排废?”
村民叫嚷着想要个说法,工厂过来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堵着他们,眼看着就要打起来,温黎连忙道:“已经有人受伤,别再打了,警察马上就会过来。”
工厂的人看到她和张毅荣手里的相机,脸上登时火气上来,上手推她:“现在的记者真是不要命了,光明正大过来拍,赶紧给我滚!我们这儿不欢迎记者!”
温黎一时没注意,被推到地上,她整个人摔进土坑里,身后村民拉她起来:“姑娘,你没事吧?”
张毅荣也顾不得手里的摄像机,跑过来:“温黎,你怎么样了?”
温黎从土坑里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摇摇头:“我没事。”
警方在这时过来询问情况,工厂里的人一下子老实不少。
等问过话,做过笔录,温黎和张毅荣又绕着工厂走了一大圈,工厂每个门都有人看守,他们根本进不去。
下午,两人回公司,张毅荣骂骂咧咧地给同事讲述他们中午去工厂发生的事。
温黎渴得不行,一连喝了两杯温水。
覃琴递给她一袋面包:“中午没吃东西吧,先垫点,哎,做咱们这一行的,只要外出跑新闻,那铁定饥一顿饱一顿的,你啊,以后外出记得多带点面包,饿了就吃点。”
温黎接过:“谢谢。”
......
五点,温黎打外出卡。
她并不是一个遇到挫折退缩的人,想到涨薪,想到升职,想到年底的绩效,温黎打算去时澜集团碰碰运气。
报社与时澜集团离得并不远,一栋二十多层的写字大楼都是属于时澜总部的,而他们报社只是写字大楼的其中一层。
走到接待台,得知温黎是《京北日报》的记者,前台问:“请问您有预约吗?”
温黎:“没有。”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必须有预约才能找贺总。”
温黎愣了下:“时澜总裁姓贺?”
前台虽然对她的问题表示疑惑,但她还是笑着回答:“是的。”
察觉到她的失神,前台难得八卦道:“我们贺总特别帅,好多女明星争着往我们总裁怀里摔呢,不过我听说贺总好像有喜欢的人。”
“但我来时澜也有两年了,从来没见过贺总跟哪个女人挨得很近,就连身边的助理都是男的,洁身自好的很。”
“现在咱们都是手机时代,谁还用钱包啊,但你不知道吧?我们贺总用。”前台托着下巴说,“大概是去年临近元旦的时候,贺总突然着急地从总裁办公室出来找东西,好像是钱包丢了,脸色反正挺不好的。”
前台回忆着,满脸不可置信:“那晚恰好我去楼上拿资料,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我到现在还觉得很震撼。”
“一向高高在上,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贺总对着失而复得的钱包哭了。”
“后来我听上一任总裁助理说,贺总钱包里放着一个女生的照片,照片的边角都被磨得起毛,他一定很喜欢照片里的女生,所以当时以为钱包丢了的时候他才会那么难过。”
前台话语间透着羡慕:“被贺总喜欢的女生好幸运。”
过了半晌,她醒悟过来:“呀,完了,一不小心给你说这么多,那个,这些事不一定是真的,温记者,你可别胡乱写啊,不然我会被辞退的。”
温黎回过神,她笑着说:“不会乱写的,这是时澜总裁的私事,我们需要采访的是其他内容。”
“那就好。”她拍拍胸口。
“其实我们贺总人挺好的,之前有一个流浪汉没地方住,就来我们大厅休息,当时被保安赶走,流浪汉还闹了一场,正好贺总来公司看到这一幕,他给流浪汉提供了一份工作,现在在我们公司当快递员,一天三餐免费。”前台说,“要不你在这儿等会儿?我们贺总虽然外出了,但每天都会回公司住。”
温黎现在也不急着回家,她点了点头:“谢谢您,那我在这儿等会儿。”
“没事没事。”
等了几个小时,温黎困得坐在休息椅打着盹,最后被饿醒了。
今天一整天,她只吃了早上一顿饭外加下午覃琴给她的一袋面包。
温黎去门口711买了两块钱的面包低头啃着。
吃到一半,时澜集团大门传来一阵骚动。
胳膊被碰了下,温黎偏头,前台对她道:“我们贺总回来了,你问问贺总能不能接受采访。”
温黎连忙站起来,抬眸的瞬间,看到了昨晚见过的贺郗礼。
男人穿着高定西装,衬得身型落拓,肩宽腿长,似是察觉到目光,他偏头朝她这里看来。
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温黎心脏猛地提起来,指尖捏紧面包袋,下意识将它藏在身后,嗓子像是被什么堵着。
温黎没想过时澜总裁就是贺郗礼。
贺郗礼漆黑深邃的眼眸盯着她,不似昨晚的冷冽与淡漠,逆着光,里面翻滚的情绪看不真切。
他往她这里走了几步,但也只走了几步,像是回过神来,他脚步顿住,单手抄兜,转身往电梯走去。
许是采访的缘由推着她,温黎朝他跑过去,在电梯门关闭的最后一秒,她走了进去。
逼仄狭小的电梯,只站着他们两个人。
八年的时间,贺郗礼好像比年少时更高了,站在他身旁,压迫感极强,温黎掌心冒着冷汗,心脏不受控地砰砰直跳。
下一秒,她在电梯里看到此时的自己,简单的白色短袖,牛仔裤,眼下泛着青色的黑眼圈,跑了一天凌乱的碎发散在两颊,上衣还残有没拍掉的土粒。和他的西装革履对比起来,狼狈不堪。
温黎喉咙发紧,她攥着面包袋,突如其来的自尊心刺得她眼底发涩。
电梯“叮”地一声,抵达顶层。
贺郗礼一秒未停留,与她擦肩而过,离开电梯。
电梯里仿佛还萦绕着淡淡又熟悉的柑橘味。
温黎睫毛颤了下,比起尊严,她还是得在京北生活下去。
“贺总,我是《京北日报》的记者温黎,请问您有时间接受采访吗?”她跟在他身后,在他将要走进总裁办公室的时候唤住他。
贺郗礼顿了下,回头,嘴角勾着轻嘲的笑:“贺总?”
温黎抬眸,对上他眼底的讥讽。
她抿了下唇,勉强地笑着说:“贺总,我不是故意出现在你面前的,只要您接受采访,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你的面前。”
贺郗礼陡然敛去笑意,脸色变得阴沉,他挟着极其强烈的侵略感与压迫感大步朝她走过来,大掌扣在她锁骨。
温黎后背猛地撞在墙上,疼得她眼眶泛红。
他眼睛眯起,力气极大,她被他压得锁骨泛红,他低头睨她,讽刺道:“不再出现我的面前?温黎,你也知道。”
贺郗礼锋利的目光刺向她,忽地笑出声,嗓音又哑又沉:“我是不是说过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嗯?温黎,我是不是说过别他妈再让我见到你,否则老子玩死你!”
他的额角暴着青筋,双眸带着戾气,像是竭力克制汹涌的情绪,温黎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喉咙哽了下,她轻声说:“我知道。”
八年前分手他们闹得很凶。
贺郗礼曾经那么疼她宠她,从不舍得她难过的人,也对她说了最难听,最狠的话。
他大掌往上,捏着她的脖子,再往上,炙热又灼烫的掌心卡着她的下巴,被迫高高抬起,对上他通红的双眼。温黎看着他,舍不得移开一分一毫,睁着双眼描摹着他,仿佛将他们错失的八年一望到底。
她看他的同时,贺郗礼盯着她上下打量,久久地看着,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跟他在一起之后怎么变得这么狼狈,后悔吗?”
他漫不经心地道:“不然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温黎大脑一片空白,鼻尖又酸又涩,堵得她快要窒息了。
她没想过她为了和他分手说的那些话,贺郗礼一直记到现在。
胸腔闷得她像是无数网将她牢牢兜住,跑不出去,也逃不出去。
她看着他:“后不后悔都是我当初的选择。”
“选择?”贺郗礼漆黑的眼眸如同一记刀刃死死钉在她脸上,他无声笑着,明明是笑着的,可眼底没有一丝笑意,他道,“是,每个人都有选择。”
温黎散乱在两颊的碎发被他拨至而后,下一秒,她后颈被他扣着,两人距离拉得极近,对上他愈发深长的眼神,他笑:“看到你,我就想起来当年我给你当狗的那段日子。不过,也正是这些恨,我现在才能有如此成就,我该感谢你的抛弃,温黎。”
贺郗礼低头,额头抵着她,鼻尖蹭着她的,明明是亲密又暧昧的动作,可他的语气冷而凛冽:“但让你过得太幸福,我过不去这道坎。”
“我的手段,你以后会慢慢见识到。”
温黎眼睫颤抖,面包袋早已掉在的地上,她指尖握在他的手腕上,感受到男人身体一僵,她看着他,轻声道:“好,你想做什么我都接受。”
她直视他,嘴角勉强上扬,扯出一道笑:“可是贺郗礼,你会心疼吗?”
半晌,头顶蓦地传来男人低低哑哑的轻笑声,她抬头,对上贺郗礼通红的双眼,他低头看她,沙哑的嗓音从喉咙里磨出来:“心疼?”
“温黎,你说说,我能以什么身份心疼?”
第47章 也等你
回家路上, 温黎一直在想贺郗礼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琢磨半天,没琢磨透。
脑海里浮现的也只有贺郗礼看她的眼神,潮湿通红的眼眸里仿佛充斥着千万种情绪, 翻滚着,涌现着, 看得她脑子一片空白,心脏也闷闷的。
她坐在公交上,蜷缩在角落里,脑袋疼得厉害,最后戴上耳机,听着录音才好受些。
公交车晃晃荡荡地往前驶去,在温黎快要睡着之际, 迷茫间,前台的话像是一条后知后觉绷紧的神经,提醒着她。
她攥紧手机, 片刻后,她打开日历,上面显示着与他分开整整2962天。
贺郗礼钱包里放着女生的照片是谁。
他们之间并没有合照,她也未曾拍过两寸的照片。
是绫苏冉, 还是其他女生。
她那年在会所没看清贺郗礼左手的刺青,今晚也彻底看到了。
一朵玫瑰花刺进他手背血肉,枝叶蔓延至左掌心。
可属于他的玫瑰到底是哪一朵?
温黎垂着眸,睫毛颤了颤,突然觉得难以呼吸,她抱着双臂, 埋在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