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瑾霄来到酒楼才知道何为不一般,酒楼三层,一层招待寻常百姓,二层三层都有雅间需要提前预订,若不是太子提前差人来这边订座,恐怕他二人还需要等待一会。
沈瑾霄自然是惊讶不已,虽然他知道沁染手艺很好,却也没料到这般火爆的场景,待到走进雅间,不到一刻便上了美味菜肴,才深觉沁染的变化。
“当初我还想着是何等厉害的厨子才能让你这口味刁钻之人喜欢饭菜,这几日品尝,才知晓你的慧眼啊。”太子美滋滋地尝一口一边的炙烤羊排,外酥里嫩口齿留香,望着窗外的雪景自是心生惬意。
沈瑾霄尝了口菜,自然能敏锐尝出全是出自沁染之手,有些微微疑惑的同时又心生思念,当初他以为自己时时想起沁染是想念她的手艺,后来才知自己只是单纯思念这个人。
直到现在口中满盈着美味的菜肴,口腹之欲满足的同时,心中对于沁染的思念却如攀附的藤蔓,紧紧缠绕,丝毫不敢松懈。
“要我说,你还是早些定下来,楼掌柜现在已然是京城炙手可热的未嫁姑娘,家世不说,样貌品行也是一等一,现如今福盛酒楼已经开遍数座城池,这般魄力与手腕,实非一般的男子可以相配啊。”太子看着沈瑾霄闭口不言,不由劝道。
他最近与苏涵雁已然互通心意,二人早已暗生情愫,只是苏涵雁心中有些疑虑,故而他二人还是进展缓慢,但也算是心意相通,苏涵雁也隐晦的询问过太子关于沈瑾霄的心意,虽然当时让太子吓个够呛,以为是苏涵雁变了心意,后来才知道是为了她的好友楼姑娘所问。
正巧他也觉得等到自己即位,若是能多出几桩喜事也是好的,更何况他也了解自己好友,知道他对这位楼姑娘已经颇有好感,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些表明心意,毕竟时间不等人啊。
沈瑾霄郑重点了点头,当日下午便等在酒楼一层,因着沁染递话给他说需要稍等,沈瑾霄便点了些点心。
大厅大多是些寻常百姓或者是喜欢在大厅闲聊的人,沈瑾霄不是喜欢闲聊之人,但是耳力过人的他很容易便捕捉到人们谈论的话题——
“城北的富商徐公子也曾向楼掌柜示好,却听说楼掌柜分文不取,直言自己已有心仪之人。”
“确实,我也听说城南王员外郎的公子也曾送礼想同楼掌柜结亲,却被拒绝了。”
“难不成是待价而沽?”这话油腔滑调又带着调笑之意。
此言一出,酒楼四座皆寂静下来,沈瑾霄也蹙着眉看了过去,那人似是注意到周围人都奇怪地看着他,轻嗤一声,带着几分不屑,猥琐瘦小硬是装出一副理直气壮。
看见酒楼的洒扫来赶,他还不觉自己有错,语带不满地大声道:“我不过是说了那楼沁染的真实意图,你等便将我赶出,这年头难不成连实话都不能...”
还没等他说完,他便被一道大力捉住手压在桌案上,周围的众人不由惊呼。
“你是何人!你可知我是谁!”那人疼得直吸气,眼睛只能看到按住自己的是个高大的男子,几番挣扎却不得其法,不由口不择言。
“信不信我让你这双爪子再也用不了?!我舅舅可是兵部员外郎王昌辉!”
其余的百姓虽然觉得就该暴打一顿这嘴不干净的小人,却又怕惹了官家,一时都劝沈瑾霄下手轻些,小心被他缠上。
出手的正是沈瑾霄,他闻言不想这人想象那样立刻将自己放开,反而压得更重,等到这人发出痛叫才言:
“我当是多大的官,不过从五品的家眷就敢如此欺压百姓、乱说胡话、仗势欺人?你信不信我今日即使将你扭送官府,关他个十天半个月,你那位好舅舅都得感激我帮他严肃家风?”
沈瑾霄眉目微敛,语气低沉,虽然嗓音优越,但这番话在那王昌辉侄儿王古凡的耳中,就像是鬼怪低语,十分可怖。
沁染这才匆忙走来,扒开人群才看到沈瑾霄压着一人,有些疑惑道:“沈公子?这是怎么了?”
第65章
众人七嘴八舌道:“楼掌柜,是这人先出言不逊的。”
“还请快快报官啊!”
“不能报官吧,若是官官相护该如何是好。”
“这公子武艺当真高强!”
众说纷纭,沈瑾霄看这人也不敢再乱说话便道:“我会将人压去府衙。”
“那便有劳沈公子,”沁染道,一旁的冯叔已经差人去请官府,闻言便将人唤了回来,仔细打量一番才觉有些眼熟。
“我同沈公子同去,诸位受惊了,今日酒楼菜品价格减半,还请诸位多多包涵。”沁染冲楼中众人道。
众人皆道掌柜客气,虽然酒楼的菜色大多物美价廉,但是能半价还是令人无比心动,看那位公子语调也不像是怕五品官员的人,众人都知道这京城五步一小官,十步一大官的特色,也只当沈瑾霄是个比五品要大些的官,便也放下心神,投入了美味的菜肴之中。
沁染身为掌柜,这种事情已经处理过很多,只是往常大多都是冯叔前去,此次正好看到沈公子仗义相助,沁染便一同前往,正好方便二人叙话。
因着还有个王古凡在,二人便没有多聊什么,到了官府,那王古凡一见府衙便想要攀亲戚,却不想被府衙直接无视。
他眼睁睁看着府衙对着押送他的俊朗公子道:“世子殿下,不知有何要事劳动大驾?”
沈瑾霄道:“此人欲以亲眷官职欺压百姓横行街市,还恶意诽谤他人,还请关府衙明察。”
关府衙连声应是道:“自然自然,是在楼掌柜那里出的事情吗?”
“正是,劳烦府衙了。”沁染道。
关府衙摆摆手,即刻号令左右将人押送下去。
自从听到府衙唤沈瑾霄为世子殿下,王古凡便不敢再叫嚷,他都不用怎么思索,便立刻锁定沈瑾霄的身份。旁的不说就说世子之位就够他和他的舅舅喝上一壶,更别提还有以太子身侧参将之名破除叛乱的大功在身......
据他所知,只待太子一上位便要大加封赏有功之臣,那本就已经位高权重的世子,岂不是要更加高贵?他思到此处登时一阵冷汗,再也不敢胡乱说话,往日欺压百姓、胡乱编排旁人的恶事统统涌上心头,将他吓得险些昏倒。
“二位不再多坐一会?”关府衙看着二人这便匆匆而去,客套道。
“我二人还有事,便不再多叨扰关府衙。”沈瑾霄道,他和沁染便先行离开,没注意到身后关府衙有些八卦的眼神。
“这次多谢沈公子了。”沁染轻声道,许久未见沈瑾霄她莫名别扭,眼神飘忽,有些不敢抬头。
“沁染姑娘客气,”沈瑾霄自然注意到沁染的些许躲避,他回想起太子所言,便出言邀请道:“不如我们去茶楼一叙?许久未见,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讲。”
沁染这才抬头看了看沈瑾霄,原本就想与之说清楚,便应了下来。
正巧现在临近下午,茶楼没什么人,但还是有人见多识广,偷偷同身侧之人交谈道:“那不是福盛酒楼的楼掌柜?旁边那个俊小哥是谁?”
他身侧之人也是寻常百姓,闻言惊讶道:“那真的是楼掌柜?许多京城儿郎纷纷求娶,也未见楼掌柜青眼,原是有了心仪之人吗?”
二人一番惊讶乃至后来的谈话都按下不提,沁染和沈瑾霄面对面坐在小桌上,小二自然认识二人,却也没多加探寻,上了茶点和茶水便先行离开。
“楼姑娘,许久不见,最近过的还好?”沈瑾霄将茶盏退了过去,一双眼认真地看向沁染。
“还好,”沁染道了声谢:“沈公子有何要事,非要同我当面言说?”
“我,”沈瑾霄一时缄默,稳了稳心思才道:“我此次而来一是想同姑娘道歉,”
此言一出,沈瑾霄有些打结的舌头终于顺畅了,他继续道:“当时我未曾同你说明我的参将身份,只因事态焦灼,我身为太子麾下,我的名字一旦出现便会牵扯到别人,若有不测,我怕我会连累你。”
沁染蹙着眉插话道:“你解释便解释,何故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若是再这样,我就不听了。”
沈瑾霄连忙回答:“不说了不说了,”心中却有些甜意,自然是因为沁染语句中带着的些许关心,他继续道:“后来北上,去往老宅一行,虽说是暗自出行,但我唯恐叛军反扑,所以也隐瞒了身份。”
“其实你若是告知于我,我也不是那般喜欢嚷嚷之人。”沁染补充道,一张俏脸很是严肃地看着沈瑾霄。
沈瑾霄自然也知:“是我之过,我不该欺瞒于你。”
“对了,那沈公子也只是向我言明参将的身份,那......”沁染一时间顿了顿,便有些维持不住义正言辞:“那你的世子身份呢?”
沁染只是个普通百姓,之前所见最厉害的就是沈参将与司指挥使,来到京城才结识了真正的权贵,一是元惜郡主,二就是沈瑾霄这位世子,难免有些不敢置信,连带着对自己发的小脾气和许多的调侃都有些不知所措。
“啊,这只是我的出身,我出身世家,父亲从军,世子是因我家只有我一子,所以才有袭爵的资格。”沈瑾霄解释道。
面对这样直白的沈瑾霄,沁染倒是有些发不出火来:“可是你是这般身份,让我感觉有些难以接触。”
这倒是让沈瑾霄愣了愣。
“对了,你所说的只是其一,那其二呢?”沁染温声道。
“其二,”沈瑾霄厉眉微蹙,有些气虚道:“我对你颇有好感,不知你......”
“是何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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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的京城时常降雪,沁染抽空回了几趟惠城,看到食肆都被办得风风火火自然心中很是满意,回城很多人也都知道沁染在京城也开了福盛酒楼,自然又是好一番赞叹。
“姐姐不如同我去京城同住,那边的宅子我布置得可好了。”沁染跟云菲在食肆吃饭,许久未见二人都是十分激动。
“那倒是不用,我蛮喜欢惠城的,我在这边也已经习惯了,况且手下的人离着京城太近总是不妥。”云菲轻声道。
沁染知道云菲的顾虑,便也不再劝说,只是说:“那有空就来京城找我吧,我在京城的酒楼开得还算不错呢。”
“我当然有所耳闻,你可真厉害,而且很有魄力呢。”云菲笑着摇了摇沁染的手,随即有些好奇道:
“对了,我前段日子还听你时常提起沈公子,怎么这次回来你一句都不讲他?你二人是吵架了吗?”
“那倒是没有,”沁染转了转眼睛,有些走神,想起了沈瑾霄当时同她表明心意之事。
当时沈瑾霄突然说出,惊得沁染立刻将茶放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却是升腾起欢喜与别扭,本来在她知道沈瑾霄的身份后便不想再将自己心意剖明,却不想沈瑾霄却先一步说出了口。
“我,”沁染下意识便想要拒绝,却被沈瑾霄立刻察觉,他语气放缓,但语调有力道:“是我太过唐突,还请沁染姑娘仔细思索一下再给我答复吧。”
沁染便也住了口,一面庆幸自己没有立刻拒绝,一面又有些被察觉心思后的别扭。
“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同姑娘说,我当真仰慕于你,但若是给了你困扰,还请姑娘告知。”沈瑾霄起身冲着沁染抱了抱拳,沁染连忙用手压下:
“沈公子,恕我暂时不能同你答复,不是我对你全无好感,实在是,你我身份地位相差太大,让我难免有些不安。旁人只会觉我贪图富贵,而我从商,讲究一个诚字,我不想以世子家眷的威名传扬,所以我需要考虑一下。”
沁染直言道,话一出口,她便看到沈瑾霄眉眼低垂,很是失落的样子,一时还有些不忍。
便有些找补道:“但是我没有拒绝的意思,若是......若是你能让我放下心防,我会直面我们二人的心,不再多说旁的那些。”
看到沈瑾霄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沁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早知道沈公子面容俊朗五官英俊,她所见到的大多都是沈瑾霄意气风发的样子,就连几次受伤,也丝毫不损潇洒的模样,却不想现在却被她所言致使其怏怏,心中居然生出些可怜可爱。
......
被云菲一叫她回过神来,沁染暗自唾弃了一下自己,接着道:“没吵架,只是我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他,便先出来散散心。”
云菲了然地看了看沁染有些泛红的脸颊,轻笑了一声不再追问。
京城的华逸王府近日也是颇为热闹,朝中永远不缺喜欢溜须拍马之人,一听闻太子的得力好友沈瑾霄沈世子回京,许多人便找准时机开始送礼,除此之外,还有人盯上了正值壮年英武不凡却未娶亲的沈瑾霄,纷纷想把自己的女儿同其结亲,以求攀附上这株参天大树。
却不想沈瑾霄直言拒绝,华逸王和王妃本来心存疑惑,似乎一夜之间被沈瑾霄劝服,也都纷纷回拒了想要结亲的人们。
一时间众说纷纭,京城前段时间便有些留言悄悄而起,如今沈瑾霄推拒亲事之事传出,这流言更是愈演愈烈——
世子似是与福盛酒楼的楼掌柜交往不凡,不知道是否这位手艺一绝的楼掌柜才是俘获世子爷郎心的妙人呢?
第66章
京城的流言,远在惠城的沁染却是不知,过了新年她因着要去别地商谈酒楼的合作事项,直到三月才回到京城。
这才发觉京城对待她的酒楼不再是只说手艺好价钱便宜,反而还加入了些新奇事情。
“楼掌柜,你终于回来了。”冯叔有些意味深长地冲沁染眨了眨眼,沁染这才发觉酒楼布置亮堂了不少,还很是符合她心中的样子,很是惊喜道:
“这楼里怎么变了装扮,还这般好看,是谁的主意啊?”
“是世子爷!”众人嘻嘻哈哈,对着沁染露出善意的笑,今日客人不多,大伙都在后院跟着沁染,沁染闻言有些惊讶:
“世子?沈世子?”
“正是,世子最近日日来酒楼,不吃饭,光干活,一连两个月,我们都习惯了。”冯叔道,语气带着些惊讶。
沁染离开后这位沈公子便来酒楼,先是吃茶端坐,后来得知沁染不在便开始下手干活,一般都是午间而来,晚上回去,不出半个月京城众人都知道了世子爷为求楼掌柜芳心不惜勤恳做工以求美人垂青,许多人讶然,便去了酒楼吃饭,听闻楼掌柜的事迹更觉此女不凡,也更对世子的坚持大为看好。
“啊?”沁染听到这段时间沈瑾霄的行动,一时哭笑不得,她想起元惜郡主说沈瑾霄素善谋略,却不想此举却是有些憨直。
“楼掌柜居然不知道吗?”冯叔将人挥散下去,轻声问道,他早就认出这位世子就是当年非常喜欢沁染的手艺的那位军爷,以他来看二人很是相配,但若是沁染不知,甚至排斥的话,那世子这番举动便有些不妥。
“没事,是我二人已然约定,但我却不知他居然会这样。”沁染原以为沈瑾霄会做些什么旁的事情,却不想是在她的酒楼打工,不由笑了笑,她也知晓沈瑾霄公务繁忙,所以这段日子他们二人传信并不频繁,在信中沈瑾霄也丝毫未提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