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没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方应看自是不信楚妍是被人伤了,他俩住的不远,断然不可能有人把她打伤却不惊动自己。
“我内功行至关隘,本想冲击一下,失败了。”楚妍哪里好意思说是她内心不宁,运功封闭五感的时候出了岔子。
方应看眉头皱在一起,也不知是信了没信。
楚妍喘着气,问他,“侯爷来找我,是有事吩咐?”
“便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让你去做了。”方应看弯下腰,一手穿过楚妍的背,一手绕过楚妍的膝盖,竟是把她抱了起来,“房间脏成这样也别睡了。”
楚妍实在没有精力去思考什么,直到方应看把她带回他的房间,又小心放在床上,才明白他的意思。
“侯爷......”
“睡吧,本侯守着你。”方应看把被子盖在她身上,语气不善,“真是一点都不让我省心。”
两人沉默无言,屋子里一片寂静。
可是还没过多久,之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楚妍烦躁地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试图躲个清净。
方应看伸手把她刨出来,“你刚受了内伤,不能憋气。”他见楚妍的模样,“可是吵到你了?只当狗叫便好。再不行本侯让彭尖把他们扔出去。”
楚妍看到方应看坐在床边,是一个离自己很近的位置,他好看的脸微微皱着,只是认真的看着她,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响在房间里,他却波澜不惊。
“明明侯爷也总喜欢逗我,可侯爷看我的时候,眼里从来没有那种龌龊的东西。”
方应看被楚妍突如其来的感慨逗笑了,“本侯见过的女人比你择过的菜都多,各有各有的样貌,各有各的风情,哪会像那等无能之辈,见了个漂亮姑娘就像狗见了骨头,一股脑把什么都忘了。”
“哦,”楚妍侧过头,不愿意再看他,“侯爷见多识广,我当然比不上。”
方应看见她这种反应,当下便有了十分兴致,他凑到楚妍面前,问道:“那你可知道,若是想讨到女子的芳心,最一等一的手段是什么?”
楚妍避开他的目光,“我才不想知道。”
方应看却不让她如意,一只手揽过楚妍的脸,直勾勾的看着她,“那便是,温水煮青蛙,先让她习惯自己,再让她念着自己,最后……”他靠楚妍更近了一些,“让她离不开自己。”
那一瞬间,楚妍只觉得心头那条毒蛇重现,而她成了无处可逃的青蛙。
她喉咙一腥,竟又呕了口血出来。
方应看被她的反应惊到,又急又怒,“你不是说已经好了!”他伸手去探楚妍的脉,却见脉象平稳,雄浑有力。
他拿了条帕子去擦楚妍嘴角的血,“我让彭尖去找大夫。”
楚妍拉住他,摇摇头,“只要侯爷别再提青蛙二字就好。”
“难道是因为今晚那道炒田鸡?”方应看仔细回忆,“本侯记得你没动过筷子。”
楚妍微微摇头,“我只是怕被蛇咬。”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楚妍认为自己和方应看绝对不是一路人
所以有一点点察觉自己和他走这么近其实不对劲的时候
就能被吓到。
方应看虽然喜欢逗楚妍玩,但楚妍觉得只是逗,没有那种让她恶心的感觉。
方应看他真的是在温水煮青蛙,睡一夜和睡一辈子他拎得清。
第14章
方应看被楚妍没头没脑的结论闹的心烦,又细细摸了一遍她的脉象,“你这内功法门强横霸道,稍有不慎就容易伤及自身,你师父怎么会让你练它?”
“不关我师父的事,当年家中诸人都想让我学剑,只是有位剑道上颇有成就的前辈说我于此道并无天赋,”楚妍将淤血吐净了,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听方应看的话中颇有替她抱不平的意思,赶忙解释,“我这功法配上飞刀掌法也算是天作之合,除了练成之后容易把自己搞成钢筋铁骨,倒也没什么缺点。”
方应看见她说了这么一堆,又想起之前她在马车上的问题,“这钢筋铁骨,怕就是最大的缺点吧。”他伸手捏捏顾妍的手腕,“细皮嫩肉的,谁能舍得?”
楚妍把手抽回来,忍不住回了一句:“哪比的过侯爷见过的那些姑娘。”
“本侯这是打翻了多少年的醋坛子?”他笑着凑近楚妍,“怎么这么酸?”
见楚妍又要往被子里躲,他伸手把人按住,正色道:“真没事了?”
楚妍听他关心自己,也不好再闹脾气,“没事了,以前这种事情也常,之前我落水时有内伤,在府里都是等到半夜才敢运功,就怕被人惊了。”
方应看听她这么说,知道楚妍之前半年的日子过该是胆战心惊,只是事情过去这么久,也是多说无益,他帮楚妍掩了掩被子,“睡吧,现在不会了。”
楚妍闭上眼,在满屋子的龙涎香气中缓缓睡去。
第二天清早楚妍便醒了,她侧头看了一下方应看,对方躺在她身边,似乎还在睡。
楚妍小心起身,刚离开床,就听到方应看说:“你还好?”
楚妍回头看他,见他睁了眼,便打了两掌出去,“活蹦乱跳,孔武有力。”
方应看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侯爷今日可要穿官服?我现在去取?”
“去吧,等早上忙完了,你在馆驿和彭尖他们一起等本侯的消息。”方应看叮嘱道,“此地鱼龙混杂,你不要乱跑。”
“知道了,我会听侯爷吩咐好好等着。”
方应看此行的身份乃是奉旨监军的钦差大臣,自然是有品级官服要穿。
楚妍捧着紫色的官府进来,那颜色说不好到底是土气还是妖娆,她拎起衣服走到方应看身前,示意他伸手。
“怎么?今日这么主动?”方应看笑着穿衣服,还不忘调侃楚妍,“看来本侯昨夜的辛苦没白费。”
“我只是想摸摸这衣服。”楚妍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态度,才不想承认她确实是感激方应看的照顾的。
“那你可要摸仔细了,毕竟除了今天,这衣服本侯估计是不会再穿了。”
“为什么?”这衣服质地上佳,刺绣精美,若是只穿一次多可惜。
“只有底气不足的人才需要这身衣服撑场面。”
楚妍不服,“明明大臣们每天上朝的时候都在穿。”
“所以,”方应看语气凉凉,“你当他们心里手里都干干净净?面对天子的时候不心虚?”
“这......”
“这身衣服穿在身上,代表了自己和天子之间博弈的平衡,若其中有一人换了颜色,那肯定是在某件事情上分出了输赢。”
“若说大臣升迁或者贬斥换了官服颜色我还能懂,怎么天子的衣服还能换颜色......”楚妍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祸从口出。
方应看见她懂了,便也没再说什么,理好了衣服朝外走去,还不忘强调,“莫要乱跑。”
楚妍见他站在晨光里,想着方应看不管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很好看,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开心,笑着说道,“侯爷放心,我省的。”
方应看也对她笑了笑,跨步走进了属于朝廷,属于自己的血雨腥风中。
整整一天过去,留在原地待命的楚妍和彭尖等人都没有收到雁门关的消息,楚妍虽然不懂朝堂,不过也知道若是边关守军有个风吹草动就能霎时传开几十里,那才真是危险了。
因为方应看等人早上是骑马走的,来时所乘的车厢便留在了馆驿之中,楚妍将它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瞧着柜子里已经见了底的花生,无语地让小二送了些补上。
待到午饭之后,彭尖等人从衙门回来,她上前询问,听到方应看没有别的吩咐,便关起门来运功休息,直到晚饭时分才又出去。
许是因为方应看此行只带了一个丫鬟,楚妍的地位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侯府其他人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喊声楚娘子,连晚上轮班等侯爷传信这种事都没有安排上她。
楚妍昨日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她自然是要回去睡的。只是上楼梯时隐约听到什么将军,通报之类的话,当下就起了万分警惕,找了个不容易被人注意的角落,楚妍运足了功力,这才分辨出声音是从三楼东南角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时间已经是深夜,整个楼里并没有几盏灯,楚妍悄无声息地贴到四楼大厅的梁柱之上,沿着柱子缓缓移动,到了三楼房间的正上方,一枚铜钱自她手中飞出,打破了房间的窗户,却丝毫没有惊动屋子里的人。
他们说话的时候汉话和别的语言掺杂,楚妍听不太懂,只能大概知道雁门关的守将孙将军竟然早在几日前就暴毙而亡,如今军中主事之人乃是他的两名副将。屋中之人是辽国的探子,正欲绕过雁门关守军,从此地走商道进入辽国边境将消息送回去,好打大宋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楚妍犹豫此事是真是假,要不要把这些人拿下的时候,又见有人进了房间,而对方一开口,就是对楚妍万分重要的信息。
“我金国国主手里,有一件对于大宋神通侯至关重要的东西,如今想要绕路传回消息已经来不及了,不如诸位将能够进出雁门关守军军营的信物交到我手上,我当下带着那东西去见神通侯,让他帮我们从雁门关出关。”
“这军营信物是我大辽死了诸多探子才得到的东西,你们金人几句话就想要过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此事我有九成把握,你们把消息传回去,我们两国联合夺了雁门关,到时候还要那信物做什么?”
“空口无凭,你说的那至关重要的东西在哪?”
“你们有四个人,而我只有一个人,我当然是放在了绝对安全的地方才敢来见你们,不然你们杀我夺宝怎么办。”
金辽两国之人吵起来的时候居然是用汉话,也是托他们的福,楚妍竟然发现了方应看让他找的那件东西的线索。
屋子里几个人显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一番争吵过后,不欢而散。
楚妍死死盯着那金人,见他马上就要离开馆驿大门,心里想起方应看的嘱托,犹豫再三,将一把飞刀留在马车车厢里,算是记号,便径直追出去了。
楚妍第一次做这种事,当下打起了万分小心,想着只要一有不对就跑。其实她也知道最好的办法是先喊彭尖他们将馆驿中的辽人看住,再从那些人口中查金人的下落,可楚妍见他们刚才剑拔弩张的样子,不觉得这条路能走得通。
她打算先想办法把玉雕拿到手,再回馆驿把辽人绑了,若军营之中真的不太妙,她还要思考是不是应该去探探方应看的情况。
那金人七拐八拐的绕了半个时辰的路,终于在一处院落前停下,他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当下长抒一口气,打开了大门。
就见院落之中坐着位年轻人,朝金人问道:“如何?”
他是用汉话问的,那金人也用汉话答:“禀将军,那群辽狗不同意。”
“瞻前顾后,难成大事。”年轻人叹了口气,“也罢,你将那白玉雕取来,我亲自去趟雁门关。”
“万万不行,将军身份贵重,若是暴露了自己,将有天大的灾祸。”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那孙将军死的蹊跷,他两名副将能在几天之内就把军营治的跟铁桶一般,必然不是泛泛之辈,若是我大金不能趁此机会一举南下,那天命终将与我们擦肩而过。”
“可是将军!”
“我让你去!”
“是,遵命。”
楚妍就见那名金人在一间屋子里折腾许久,捧着一个寸许长的盒子出来,被他唤作将军的年轻人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白玉雕放在手里细细看过,又将它塞进怀里,把盒子扔了。
“我此去雁门关,就算没能和那方应看达成共识,也有脱身的办法,你我兵分两路,你照计划从商路回国,务必将消息传回去,我大金成败在此一举!”
“是!”
那人身形一翻,上了院中的马,解开缰绳疾驰而出。
楚妍再顾不上其他,当下从一旁追了出去。
此行太过曲折离奇,让她心里隐隐不安,方应看一天都没消息,更是让她觉得这雁门关守军大营已经成了仿佛魔窟一般的存在。
然而她还是义无反顾,踏着残月,追上了前方的马。
作者有话要说:
楚妍是不怕事的,她只怕不能把事做的尽善尽美,其实这孩子也倒霉,天天看着李寻欢和楚留香还有方应看怎么做
哪怕稍微把参照物标准降低一点,也不会觉得这么难。
方应看的动向在下一章。
第15章
又说方应看于正午之前便带着钦差大臣的仪仗到了雁门关守军大营,因早有护卫前去通报过,按常理孙将军该率所有正七品以上军官于三里之外跪迎。可直到众人已经与军营大门遥遥相望之时,仍不见一人前来。
方应看只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前去报信之人也一直没有回来,他示意众人止步,又派了一名禁军护卫上前传信。
箭楼之上,雁门关守军手持弓弩,高声呵道:“奉军令,请监军大人移步将军府,诸事暂缓。”
“放肆!“那禁军身着重甲,手持宝剑,“监军大人乃是奉旨钦差,代天巡狩,尔等避而不见,可是不将天子放在眼里?”
“军令如山,上前一步者,杀无赦!”守军纷拉开手中弓弩,“还请监军大人移步将军府!”
方应看瞧着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他们一行人扎成刺猬的箭矢,命禁军带着诸位文官和仪仗队退至山西巡抚衙门,而他自己,则是抽出血剑,一跃至大营上空,“本侯今日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个杀无赦!”
“放箭!”
那漫天箭雨之中,只见方应看频频挥动手中血剑,竟活生生闯出一片空白地带,他也不同士兵纠缠,一路向着主帅绛帐杀去,无数鲜血洒在他身上,渐渐将那件紫袍染成了黑色。
众士兵被他杀意所摄,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只是方应看眉头紧皱,雁门关常驻守军应有八万之数,便是不全在此处大营,也不该只有这么几个人来拦着自己。他终于一路杀到主帐前,带血的剑劈开帘子,却见里面空无一人。
他大喝一声,“孙敬何在!这是要造反吗!”
反手掠过一名士兵,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说!你们将军去哪了!”
那些人俱是提前被吩咐好的,见事情已然暴露,便也不再瞒他。
“孙将军七日前为辽人奸细所害,军中诸事由两位副将做主,昨日夜里,两位副将说要用辽狗祭奠孙将军的在天之灵,带着八万将士杀出关去了。”
方应看大惊,差点将手中的血剑都丢了出去,“辽军在雁门关外囤兵二十万,左侧还有金国十万大军虎视眈眈,你说那两名副将,带着八万人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