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陶艺坊,祁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赶快拿袋子捂住,陈颂声失声笑道:“饿了?”
电梯转角便是炸鸡店,陈颂声把手里的袋子给她道:“在这儿等我。”
祁苑找了把椅子坐下,把东西放到了自己的脚边。
陈颂声买了两杯酸梅汤和一份炸鸡。
他留下了一杯酸梅汤,剩下的给了祁苑。
回去时天已经阴了,祁苑去阳台收被子。
安婧看见桌上有个很好看的袋子,而且里面的东西用精美的包装纸裹了好几层,好奇问她:“苑苑,这是什么?”
“去陶艺坊做的。”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安婧摩拳擦掌,已经等不及了。
“可以啊。”
征得了她的同意,安婧把东西从袋子里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极其小心地拆开了外面的包装纸,对里面的东西赞叹道:“好漂亮的杯子!”
祁苑抱着被子的手一滑,她手忙脚乱地去捞:“什么?”
“好漂亮的杯子啊。”安婧奇怪道。
祁苑把自己的被子扔在床上,冲了过去,袋子里哪儿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有陈颂声做的幽灵杯被放在了桌上。
完了,不是拿错了吧?
两个袋子长的一模一样,当时陈颂声去买吃的,她就一起放到了脚边,拎起来时重量差不多,就没怎么仔细看……
另一边,四个大男人围着一盘小巧玲珑的饺子。
他们的沉默震耳欲聋……
“看不出来,陈哥手挺巧。”
孙尚孑拿起一枚小饺子凑近了看,上面画着可可爱爱的鬼脸,可是不管他怎么看,始终觉得风格和眼前这个一米八五的男人不太搭。
陈颂声盘弄着还没他拇指大的饺子。
“是挺巧。”
令狐克清那双眼睛早已看穿了一切,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靠在旁边的衣柜上,盯着自己的手掌心,一字一句说道:“女孩儿送的吧。”
其他两人激动起来:“哪个女孩子?”
令狐克清道:“还能是哪个?人家那位小青梅呗。”
周章恍然大悟道:“就是那个来给陈哥送吃的,结果做的法棍太硬了,把令狐牙崩掉的小青梅?”
刚说完,周章的脑袋被重重地锤了一下。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令狐克清想想都觉得难以启齿:“搞清楚主场,咱现在聊的是小青梅,不要扯上我那阵亡的门牙!”
他们聊的火热,陈颂声始终未说一个字,心绪不知飘去了什么地方。
令狐克清碰碰他:“想什么呢?”
“我……”
“在想小青梅?”
陈颂声慌乱掩饰神色,答非所问道:“应该是互相拿错了,我的在她那儿。”
见他一副被猜中了心思的模样,令狐克清正经说道:“两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你就跟我说她是你十几年的好朋友。作为兄弟,我认真问你一句,她对你来说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不可或缺还是可有可无?”
“真的……就只是朋友吗?”
陈颂声保持沉默。
他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罢了。
一旦把这个问题搬到了明面儿上,若是她也有那个意思的话自然很好,若是没有,他们的关系将会陷入尴尬的局面,变得不可挽回。
他的手在口袋里停留了一会儿,拨了个电话出去。
“你是给她打电话吗?”
还以为木头开窍了,可把令狐克清高兴坏了,按住其他人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那边的祁苑接了电话立马说道:“我刚要打给你,咱俩东西是不是拿错了?”
“嗯,是拿错了。”
“那找个时间换回来?”
他看着小小的饺子躺在他的掌心,那话依旧没能说出口,回道:“饺子挺可爱的,那个杯子你要是喜欢就留着用吧。”
对面没了声,陈颂声又补充:“要是不喜欢的话那就……”
“挺喜欢的!”祁苑回答他。
令狐克清看的急死了,在一旁小声道:“你跟她说呀!”
陈颂声焦灼地转过身去,憋了半晌,只有三个字:“好,拜拜。”
令狐克清两手叉腰:“你在犹豫什么?”
陈颂声握紧了手机:“我不敢赌。”
……
晚上九点多,祁苑用那只幽灵杯子泡了咖啡,坐在电脑前专注地写作业。
安婧坐在她对面打开了电脑,时不时地瞄那个杯子,她状似无意地问:“我觉得,陈哥是不是喜欢你?”
祁苑被一口咖啡呛到,重重地咳了咳,眼泪都出来了。
“不然他怎么三天两头地约你出去?”
她拿纸巾擦了擦嘴:“从小就这样。”
每每别人问起这件事,她都会拿小时候来当挡箭牌,只要这样说,几乎就不会有人深究下去,其实她自己心里都没有真正地想清楚过。
安婧拍拍桌子道:“你们现在是两个成年人,再把小时候那套拿出来已经不管用了好吗?还有一个就是——女人的直觉,我觉得他喜欢你。”
“你少来了,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从小他们一起打架,一起被请家长,这一切历历在目。祁苑从始至终都坚信,陈颂声这个人对她而言是家人般的存在,相信他也是一样的。
祁苑还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还是陈颂声打来的。
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他妈妈几分钟前打来电话喊他们这周回家一趟,到时候她小叔也在,一家人在一起吃顿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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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祁苑先回了自己家,祁昌阳在阳台浇花,笑着拍拍她的背:“在学校住的还习惯吗?”
祁苑拉着他坐下道:“嗯,学校挺好的。”
吃饭的时候,祁苑和陈颂声闷头扒饭,宋歌嫌他们太安静了,拉着他们俩聊学校里的事情,不知怎么的,一开始还是些日常琐事,聊着聊着就扯上了另一个话题。
祁昌阳陪陈扬喝着酒,说道:“从前孩子们学习紧张,现在到了大学都开始打扮起来了,在学校应该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吧。”
宋歌紧跟着看向祁苑:“那小苑在学校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小男生?”
只见陈颂声放下手里的杯子,慢条斯理地夹了块鱼肉,忍住没有去看她。
“没有。”她说的很淡定。
“她才大一,不着急。”他接话说道。
宋歌听了好笑道:“那你都大三了,你着不着急?”
“急也没用啊,这不是还没遇上吗?”陈颂声心里莫名地烦躁,又吃了好几块鱼肉。
大人们在餐桌上喝酒聊天,看他们俩吃饱了在旁边坐着无所事事,就将两人一起赶了出去。
月色正好,逛着逛着就到了喷泉公园。
仓库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檐下有两只小鸽子安了家。
祁苑蹲在树下张望了一会儿,拿起地上的树枝戳了戳面前的土堆:“你今晚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第18章 心跳
她是怎么知道的?
被戳中心事的陈颂声不敢看她,一味地在树下来回踱步。
祁苑并未发觉奇怪,把头发别到了耳后,说:“你不喜欢吃鱼的。”
陈颂声最讨厌的食物,一是生菜,二是鱼,若是叫他吃这两样东西,便足以要了他的半条命。但他有个习惯,就是一旦心里藏了事儿,就极其容易走神,一走神就会去吃那些他不喜欢的东西。
他以前和别人打架,被请家长了不敢说,吃饭的时候一盘生菜都进了他的肚子里,宋歌见他反常还以为是生病了,连忙拖去医院检查……
吃饭时她看的一清二楚,面前那双筷子夹了好几块鱼,陈扬和宋歌都看愣了,只是他们没说而已。
祁苑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往那个方向猜,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道:“不会真被阿姨说中了,没有对象,你着急了吧?”
“我才不着急,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一阵风从耳畔轻轻拂过。
他开着玩笑试探道:“万一到了三十岁还没动静,你不嫌弃的话,咱俩勉强也能凑个伴儿。”
对方压根不买账:“三十岁?我倒是还有可能,你……我觉得概率不大,喜欢你的姑娘海了去了,而且我看得出来叔叔阿姨想要你早点成家。”
她一脸轻松,不似他一般藏有心事。
陈颂声心里已然明了,不再与她谈论起这个话题,无论日后哪天偶然被谁提起,他也只会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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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港市举办了新世纪小说大赛,安婧拉着祁苑一起报了名。
本次大赛是专门面向高校学生而开展的,线上报名后,需在两个月内提交一篇不少于十万字的小说,题材不限,届时获奖名单会通过各校的官网公布出来。
此后一个多月里,她们的日常就是上课,吃饭,创作……每天两个小时的晚自习,她们早早地到教室选最后一排角落里的座位,在纸上写写画画,等下了课回去抱着电脑疯狂输出。
直到十几万的终稿提交上去,才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祁苑准备期末考的那个星期,祁昌阳告诉她家里的债务彻底还清了,她开心地晚上吃饭时多加了个鸡腿。
问起以后准备做什么,祁昌阳说他还是继续跑货车。
“这个工作钱是挣的多,但很累啊。”她对祁昌阳说。
每天吃完午饭就又要出门,到第二天早上才能结束,这中途又能休息多久。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年多,祁昌阳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长此以往下去,身体哪里能吃得消。
祁昌阳却说,当年他浑浑噩噩,是现在的老板骂醒了他,给了他这份工作,他不能过河拆桥忘了贵人。
“小叔没老呢,还能再干几年。”
他在电话里说:“从前的日子再苦,那也都过去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地享受大学生活,照顾好自己。当然了,要是能给叔带回来个侄女婿就更好了。”
祁苑前一秒还在皱着眉担心他的身体,听到最后一句话立马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小叔!”
祁昌阳哈哈大笑:“好好好,不逗你了,叔吃饭去了。”
寒假里有一个冬季创业培训企划,由云理工和云医大联合发起,大一到大三的学生可以免费报名前去,而且吃喝住宿的费用学校统一报销。
不去白不去,祁苑和安婧踊跃报了名,就当是去玩儿了。
令狐克清想着放假回去能天天和安婧约会了,听说她要去冬季企划,心一横也去报了名,他当然不会一个人去,开始怂恿宿舍其他人:“免费的诶,再说了,回家了也是闲着,还不如出去转转,咱们一起呗!”
周章拒绝道:“不去不去,忙着回家打工呢!工位都找好了。”
孙尚孑打开了手机里的航班信息:“我们家去海南过年,三天后的飞机。”
“你们!”令狐克清气得说不出话,他鼓起腮帮子,把注意力转向了一直没说话的那个人,“陈哥,你看他们!你不会也要弃我于不顾吧?”
陈颂声浅浅抬眼,无视他的惯用手段道:“你自己去又能怎样?”
“我……不是想有个伴儿吗?”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婧婧她肯定大多数时间和祁苑在一起啊,到时候我孤零零一个人多可怜……”
他说了这么多,陈颂声只听进去两个字。
祁苑。
他终于抬头正视令狐克清,道:“她也去?”
事情出现转机,令狐克清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对对对……”
“所以,去呗……你小青梅都去了,你不想和她多待会儿嘛?你想啊,你回家了,她跑去凤溪山参加企划,那你岂不是半个月都见不到她?”
陈颂声敲了敲手中书本的封皮。
有道理……
期末周,二十来天没看见她了。
还就怪想的。
出发那天,好几辆大巴车开进学校里来接他们,祁苑背了个双肩包轻装上阵,只装了些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
两个学校的报名人数加起来共五百七十六人,分成两批先后赶往这次企划的地点——凤溪山。
几天前总部预订房间时,凤溪山脚下的五星级酒店住满了,剩下的十几人被安排在了镇上的清雅民宿。
小镇的环境相当不错,坐落于群山秀水的怀抱之中,漫山遍野的腊梅花香飘四溢,在民宿的房间里,透过大大的落地窗,一片初冬的田园之色尽收眼底。
民宿里均为双人间,祁苑和安婧从老板娘那里获得房门密码后就直奔二楼去,房间既干净又宽敞,落地窗前还有一把竹藤制成的吊椅。
祁苑坐在自己的床上收拾东西,安婧跑去趴在窗户上不停地向外张望,她突然将脸贴到玻璃上道:“是令狐和陈哥!”
祁苑放下理到一半的衣服,走去一瞧,果然是他们,一行几个男生跟着带队老师进了这家民宿。
安婧迫不及待地要下去找令狐克清,被祁苑一句话喊了回来:“你歇会儿吧,等他们安顿好了再去。”
好巧不巧,那俩被安排在了她们正上方的房间,旁边不远就是楼梯,祁苑在卫生间照镜子就能听见令狐克清那大嗓门。
陈颂声进门就问:
【在哪儿?】
祁苑回他:
【下面。】
令狐克清一头栽到床上,很是舒服地打了个滚,陈颂声把手机放到柜子上说:“她们俩就在二楼的房间。”
令狐克清一个骨碌爬起来,使出吃奶的劲儿跺了跺脚:“这底下?”
二十秒后,有人在敲门,陈颂声去开门,祁苑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手里持了一柄黑色衣架,走进来对着屋里面两个人道:“刚刚谁跺的脚?”
令狐克清被这架势吓得一退,很不要脸地指向陈颂声:“他!”
陈颂声眉头一紧,眯起眼睛转头看他。
您脸呢?
安婧突然从身后跳出来,接过衣架朝令狐克清脑袋上敲去:“好意思说?你再说?”
楼梯口响起带队老师的声音:“串门的同学都先回到自己房间待着,准备查房了。”
“走了安婧。”祁苑搂过她的脖子带她回去了。
查房查到一半,一个十分炸耳的响雷打了下来,安婧浑身一抖,丢下刚拿起的东西把自己裹进了窗帘里,祁苑走近拉住她的手:“你怕打雷?”
她露出一个脑袋,声音听着有些虚:“有点。”
紧接着又是一声,雷在天空炸开的同时玻璃窗震了震,瞬间她们眼前一黑,安婧叫了一声,撒开窗帘抱住了祁苑,在她怀里瑟瑟发抖:“怎么还停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