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剑走偏锋了,刘诺又说:“肤白貌美大波浪长的像个小狐狸那种更不可能了。”
终于引起了他的兴趣:“你见过她?”
“谁呀?”
“我老婆。”
刘诺耸耸肩:“不知道是不是,我又不知道你所谓的太太长什么样子。”
陈南鹤敛起眼睛。
“有照片吗?”
终于,在刘诺堪称咄咄逼人的目光中,陈南鹤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合影给他看。陈南鹤搂着他太太的肩膀,两人好像站在某个街头,看样子是冬天拍的。
刘诺盯着他太太看了几秒,除了跟他随口描述的理想型一模一样之外,格外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那温暖不仅仅是他太太弯起来的妩媚眉眼,更是陈南鹤罕见的堪称温柔的笑容。
在此之前,他见到和听到的陈南鹤,都是倦怠的,凛冽的,喜怒无常的,暴躁又脆弱的,甚至刘诺觉得,他是那种对人世间几乎所有情感失去兴趣和耐心的人。
能让这样一个凉透了的灵魂露出温柔特质,必然是经历了一段炙热的亲密关系。他信了,收起玩笑跟他聊了聊家常。
“你们结婚多久了?”
“一年。”
“有宝宝了吗?”
“没。”
“你这样突然出差她不介意吗?”
“你管的真宽。”
正常不过三秒,陈南鹤又恢复一贯的淡漠,把头转向一侧,看着高铁窗外倒退的远郊。
他们这趟是去见马尔空的,那位大艺术家不知怎么突然对已经谈好的合作犹疑起来了,搞得他们很被动,不得不去面谈。
不过刘诺很快就知道,这趟计划外的出差并不是马尔空单方面作妖,而是尚智远从中作梗。
尚智远算是刘诺的顶头上司,是那种典型的没品味没素质还特别傲慢的二世祖,刘诺常常觉得他工作很大一部分精力都花在跟尚智远内耗上。
不过像他这种初出茅庐的设计总监,到一个家族品牌里伺候一些靠长辈庇护的二代也不是新鲜事,他在时尚圈的许多偶像前辈都是这么混过来的。
但如果非要选择,他宁愿为陈南鹤这种脾气古怪的人工作,好歹他算是个时尚鬼才。
刘诺很少会把一个人称为鬼才,陈南鹤算一个。在一起工作时,刘诺常常会被陈南鹤临场迸发出来的灵感和判断折服。时尚创意行业没有天道酬勤那回事,混到最后靠的还是基因里带的天赋,这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羡慕不来。
就比如马尔空的这个联名案,刘诺吭哧吭哧想了各种办法如何把尚飞和马尔空的元素结合起来,做出一套有宣传点的产品。可陈南鹤显然野心不止于此,他陆续废掉许多方案,突然有一天又把废掉的案子整合起来,大胆剔除了尚飞原来的保守设计,做了个彻底的翻新。
尤其是他最终敲定的那款机能风运动鞋,既保留尚飞一向看重的实用性,又突破性加入了后现代时尚感,放在一线大牌市场也是相当出彩。
刘诺跟陈南鹤一起去京郊工厂拿到这双鞋的样品时,都快哭了,而旁边连续熬了两夜的鬼才只是揉了揉眼睛,说终于可以回家补觉了。
陈南鹤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但在他专注的事情上他比谁都卷,这个联名案他是付出极大心血的。有一次通宵加班的早晨,两人疲倦地在茶餐厅吃早餐,刘诺随意问起他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么拼?
当时陈南鹤倒是真诚:“想赌一把吧。”
“赌什么?”
陈南鹤没回答,眼神审慎起来,他便没敢再提。
其实刘诺心里是有答案的,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的这个赌跟他隐秘的身世有关。
刘诺并不清楚老尚把他边缘化的原因,他私下也八卦打听过,但众多纷纭,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于公于私,他非常愿意帮陈南鹤打赢这一场胜仗,辅助他把马尔空的案子做到完美。
可他没料到的是,他们带着满满的诚意来跟马尔空落实最后的细节,却遭到一场预谋已久的伏击,彻底摧毁了几个月的心血,也撕碎了陈南鹤难得建立起来的希望。
当他们走入马尔空工作室时刘诺就有预感了,因为马尔空突然不回任何信息,他们只好在会议室等待,可等来的不是马尔空,而是趾高气昂的尚智远。
尚智远带着几个人进来,直接坐在陈南鹤对面,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什么也没说。
刘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旁边的陈南鹤冷冷哼了一下,似乎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吐出一个字:“操。”
尚智远厚厚镜片下的眼睛转了转,做了个无辜的表情:“这是公司的意思,我也没办法。我刚刚已经替你们安抚好马尔空了,后面的事情我来善后。”
刘诺还想挣扎一下,抢着说:“智远哥,这个项目特别有前景,你有时间我可以详细……”
尚智远打断他:“对了,我刚想问,刘总监你晚上有安排吗?没事的话你跟我走吧。”
刘诺看看旁边的陈南鹤,他仍旧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尚智远又说:“是这样,晚上在这边有个时尚盛典,你如果不去,我就带别人了,反正尚飞的创意总监从不缺人。”
这等于是明着逼刘诺站队了,他又看看陈南鹤,依旧是沉默和隐忍。
刘诺从没见到陈南鹤那副模样,他浑身上下凹出一个别扭的姿势,是不舒服的,却僵硬地一动不动。他脸色看似平静,可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青色的血管盘旋在手背上。
不,与其说是隐忍,他似乎是在控制,用尽力气控制自己别出格。
想到此,刘诺觉得还是赶快结束这个局面比较好,便跟尚智远离开了,同时天真地盘算着也许还有机会再翻盘。
晚上的盛典和晚宴他都心不在焉的,往常这就是他的主场,他可以像只花蝴蝶一样满场飞舞,可那天他毫无兴致,苍蝇一般绕在尚智远身边想趁他高兴时再努一把力。
时机倒是有,那天晚上尚智远非常开心,情绪最高涨时在晚宴上跟一个流量小生拼起了酒,刘诺就是在他把对方喝倒下后,见缝插针又提起了马尔空联名案,可再次被拒绝,但这次刘诺彻底放弃了挣扎。
因为尚智远说,拿掉这个项目是尚一祁的意思。
刘诺躲到角落里,试探地给陈南鹤发了些信息,但都没得到回复,他不免想起分开时陈南鹤的状态,有些担心,这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尚智远步伐踉跄,看样子已经喝多了,叫他去帮忙挡酒。
他又探头看了眼刘诺手机,瞥到了跟陈南鹤的对话框,借着酒劲搂着他肩膀贴着他耳朵问:
“你是不是挺欣赏他的?”
“觉得他有才?”
“觉得他长得好看,高,就牛逼?”
“那你是没看见,他当初跪在老子面前爬的狗样子。”
刘诺震惊地看过去,尚智远突然笑了起来,摆摆手说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可刘诺原地愣在那里,浑身爬满了跳蚤一般难受,他从尚智远兴奋到每个毛孔褶皱都泛着油光的脸上判断,这不完全是个低劣的玩笑话。
再次得到陈南鹤的消息是一天后的下午,仍是在上海,他宿醉后住在一个朋友家,酒还没醒就接到尚智远秘书的电话。秘书带着哭腔,让他过来帮忙。
刘诺本想拒绝的,可秘书给了他一个理由,让他被酒精泡了一夜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秘书说,陈南鹤和尚智远打了一架,场面非常难看,还被媒体拍到了。
“人没事吧?”
“都在医院呢,尚总还好,就是小鹤哥有点麻烦……”
“哪个医院?”
刘诺拦了个出租车就赶去医院,路上他刷到了尚飞副总尚智远打架的新闻,新闻中倒是没提陈南鹤,大概因为媒体也不知道他身份。
刘诺有考虑过是否联系谁,但思来想去陈南鹤似乎只有他太太那样一个亲人在身边,而他又根本不认识。
他决定先去医院看看状况再说,可刚下出租车,意外地接到陈伟浩的电话。
刘诺想着把情况告诉陈伟浩也可以,毕竟他们是多年好友,可陈伟浩听起来比他还紧张急迫。
“你跟陈南鹤在一起吗?”他直接问。
刘诺不知从何说起:“在是在,就是……”
“到底出什么事了,他电话打不通。”陈伟浩越来越急,“是不是……”
这时声音突然断了,像是电话被人夺走了,而后一个清脆果断的女人声音传过来。
“你好,我是陈南鹤的太太。”
刘诺脑中嗡地炸了一下,闪过陈南鹤描述他的理想型用的那句话,以及合影照片里那双妩媚眉眼。
“请问你知道我老公在哪里吗?”
“我很担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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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跟我谈恋爱刺激吧
上海飞往北京的飞机一落地,左颖打开手机,没有任何信息。
她与陈南鹤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晚上,她雀跃地连发几条告诉他如何争分夺秒赶在最后时刻登上飞机,甚至摔了一跤还丢了一副耳机,到现在心跳都停不下来。
【辛苦了宝宝。】陈南鹤回复。
随后又加了一句:【跟我谈恋爱刺激吧。】
左颖盯着最后那句话看了几秒钟,眼睛酸涩,退出,再没有打开与他的对话框。
她脸色极其平静,无波无澜,甚至有些肃穆,白净手指敏捷地翻出微信通信录,找到晶晶的头像,点进去,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
而后,她从机场出来先回了趟家,换了身衣服,跟陈爸爸简单说了几句话,开着车直接来到国贸附近的一家素食餐厅,晶晶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自春天那次短暂的重逢后,左颖跟晶晶陆续又约了几次,大多都是吃饭逛街做 spa 这样的闺蜜局。她也叫过陈南鹤,但他不愿意参加,说一想到见传说中的 crystal 就头皮发麻,但他愿意承担他们聚会的所有开销,多贵都行,算是报恩。
左颖已经把晶晶当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或许也是唯一的朋友。甚至她在准备成考选学校和专业时,也重点听了晶晶的意见。
她们像往常一样抱了抱,闹了闹,还是点了那几样常吃的菜,听晶晶吐槽她的职场升职记,又八卦了一会霸着热搜好几周的两岸离婚大战,最后轮到晶晶关心问起她和陈南鹤 drama 的婚姻生活时,左颖照例笑笑说,凑活过呗。
晶晶敏锐地看到左颖手上新戴的婚戒,调侃说这款戒指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估计陈南鹤是直接找到品牌方定制的,费了不少心思吧。
可晶晶看到左颖笑容忽地僵了一瞬,戴着婚戒的手指向内弯了弯,开了句毫无关系的玩笑把话题绕了过去,随后,她说要拜托晶晶帮两个忙。
第一个倒是举手之劳,只是第二个有点挑战,左颖问晶晶能否找到那位真正的 Alex 陈的联系方式。
对此她解释说:“我说了你别笑话我哈,我想给陈南鹤一个惊喜,所以这个事也不好直接问他,只能来求助你啦,你可得帮我晶晶。”
晶晶并没有完全信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但既然这么牵强的理由她都能说出口,晶晶想,她一定是遇到了更难以启齿的状况。
想找到陈伟浩的联系方式并不难,毕竟他们的圈子多少也有点交集。晶晶立刻询问去年圣诞节在工体办年会的公关公司朋友,他们就是在那个场合遇到过一次,对方回复的很快,发来一个手机号码。
左颖后来显然心不在焉的,晶晶便借口忙工作散了局,只说有事情她随时在。
左颖并没有立刻打那个电话,她结了账,下午就去学校上了课。直到翌日中午,她开车直接去西边的产业园,来到一家僻静人少的咖啡馆,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她从窗户向外看,正好看到尚飞北京分部的独栋四层小楼。
下午两点半,她才准时拨打那个号码,因为昨天陈伟浩还在出差,今天才赶回来参加公司一个重要的会,此时刚刚结束。这是她提前给公司前台打电话连蒙带骗套出来的,用的当然是一些胡编的理由。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声音粗哑,礼貌问哪位。左颖沉沉吸了口气,缓缓的,不紧不慢冷静地说:“你好陈总,我是左颖。咱们没见过面,但你一定知道我吧,我对你也蛮熟悉的了。你先听我说,陈南鹤并不知道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聊一聊,毕竟我们之间也算有缘分不是吗?”
对面沉默了一刻,慌慌说:“对不起啊,我人不在北京,我出差呢。”
左颖完全料到,笑笑:“陈总,你回一下头,对,现在,看到了吗?我就在你对面的咖啡厅等你呢。”
她看到陈伟浩几乎贴着窗户的大脸清清楚楚写满了惊悚两个字,内心一阵舒畅。
“我本想去公司找你的,但又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你不方便或者忙的话,那我现在过去找你吧,稍等。”
“别别,我这就来。”
挂掉电话后左颖端着一杯红茶,翘着脚侧头看着雄壮身材的陈伟浩匆匆从尚飞公司走出来,向上看了眼,而后大步走进咖啡厅。她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敛起来,换成另一副玩味的样子。
当陈伟浩站在她面前时,左颖笑盈盈打量他:“啊,陈总,你比我当初看相亲照片时瘦了好多呢。”
陈伟浩局促地坐在对面,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只跟服务员要了一杯苏打水,眼睛向下盯着桌面,不敢抬头看对面来势汹汹的漂亮女人,气场上显然输了一大截。
陈伟浩当时还不明白左颖的来意,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他见了陈南鹤的老婆怂的像是老鼠见了猫。是他们俩互相骗婚,我又没做错什么。
而且他给陈南鹤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都没人接,不知道这两口子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居然还牵连到了我。
“陈总……”左颖试图拉回他的思绪。
“不用,你叫我陈伟浩就行。”
“你跟陈南鹤谁大一点啊?”
“我。”
“那我叫你伟浩哥。”左颖盯着他尬笑的脸,“伟浩哥认识陈南鹤多久了?”
“我们一起长大的。”
“那你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了吧。”
陈伟浩听到此才找回些主心骨,意识到左颖单独来找自己也许想试探什么,他不想趟这浑水,弄不好回头陈南鹤能要了他小命。
他现在看得很清楚了,只要涉及到眼前这个女人的事情,陈南鹤都随时发疯。
“那个弟妹,”陈伟浩挺直了腰杆,看向对面,“你来公司是找陈南鹤吧,他呀最近在出差跑一个联名案,好像是去上海了,你知道吧?”
左颖故意摇头:“我不清楚,他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他出差去干什么?”
陈伟浩一愣,想着言多必失:“我也不知道。”
左颖揪住:“可你刚刚说了啊,他在跑一个联名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