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结婚的那个骗子——淳牙【完结】
时间:2023-08-14 17:11:00

  陈伟浩面如死灰,言多果然必失。
  左颖微笑:“所以伟浩哥,你在故意对我撒谎吗?”
  咖啡厅里空调开的并不算足,他们又坐在朝阳的位置,陈伟浩还穿了件长袖衬衫,可还是硬生生从体内散发出一股寒气,让一个彪形壮汉忍不住缩起肩膀。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心疼陈南鹤。老婆好看有什么用,怪吓人的。
  陈伟浩狼狈地胡乱解释一通,说他记错了之类的,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可对面却沉默着没说话。他看过去,发现左颖侧头凝视着尚飞的办公楼,不知道想什么。
  隔了一会,她才慢慢开口:“伟浩哥知道陈南鹤的妈妈吗?”
  “什么?”
  左颖直接问:“他妈妈去世的时候,他多大了?”
  陈伟浩顿住。
  左颖自顾自说:“陈爸爸倒是告诉过我。春节我们回去过年,他跟我说妻子是 03 年去世的,可前两天他又跟我说陈南鹤妈妈去世时他 7 岁。我当时没在意,可现在想起来,不对呀,03 年陈南鹤是 8 岁呀。对不对?”
  左颖转头看向陈伟浩,让他一惊。
  她继续说:“难道,陈爸爸的妻子不是陈南鹤的妈妈?是这样吗?”
  陈伟浩慌乱地闪躲着,不言自喻。
  左颖了然:“那这么说,他果然不姓陈了。
  她紧盯着他,眼神锥子一般,问出她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他其实是姓尚的,对吗?”
  陈伟浩不小心把苏打水弄翻,手忙脚乱,却也证实了一切。
  左颖忽然泄了气,肩膀垮了下来,随后陈伟浩听到她声音微微颤抖了下:“他怎么了?凭什么被赶出来?”
  陈伟浩看向左颖,难得地捕捉到了她凌厉气场下暴露出来的软弱。她今天看似有备而来,步步为营,确实把自己按在地上一顿摩擦,但她的底色似乎并不是兴师问罪,更像打抱不平。
  他想进一步确定,可就在这时手机接二连三震起来,不是电话,而是陆陆续续收到许多信息。
  陈伟浩拿起来看了看,面色越来越凝重,赶紧打了个电话,对面没接。过程中他屡次看向左颖,表情慌张。
  左颖感应到什么,问:“陈南鹤吗?”
  陈伟浩继续打电话,依旧没人接。
  左颖几乎确认:“他怎么了?”
  眼前的人毕竟是陈南鹤的妻子,陈伟浩明白不能瞒她,便给她看了同事陆续发来的消息。陈南鹤跟尚智远在上海打了起来,双双住院,据说还被媒体拍到了。
  左颖想联系陈南鹤,被陈伟浩制止,说他电话根本打不通,于是联系了跟他一起出差的刘诺,恰好赶在刘诺去医院的路上。
  左颖中途从陈伟浩手里抢过电话,问清了陈南鹤所在的医院,起身离开。
  陈伟浩跟左颖坐同一班飞机来的上海,他们到浦东那家国际医院时已经夜里九点多了。刘诺在医院门口等着他们,简单说明情况后就带他们直接去了病房,途中不时地回头偷看他脑补了好一阵子的陈太太。
  左颖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用妻子的身份去医院探视陈南鹤,尤其是在眼下这种混沌时刻。
  她说她是陈太太,可她甚至根本不了解她丈夫。
  今天对陈伟浩的全方位围剿算是成功,证实了郑慧之的话,但于左颖来说更多的是不安。
  她明白,她将要面对的是个陌生的爱人,和他背后深渊一般的背景。
  她隐约感知到陈南鹤已经深陷在里面了,只是不确定是否也要把她拽下去,更不确定自己能否甘心情愿。
  走到病房门口,一阵熟悉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准确说,是几个人的笑声,男男女女,嬉嬉闹闹。
  刘诺推开门,左颖站在门口,看到他丈夫正躺在病床上跟两个小护士聊着天,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小护士咯咯笑起来,见来了家属,便离开了。
  陈南鹤输着液,斜斜躺着,一脸慵懒,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
  他慢慢觑着眼睛,穿过层层凝固了般的空气,越过堪堪几步远的漫长距离,对旁人熟视无睹,只着看着他老婆。
  左颖快速扫了下他全身,他穿着浅蓝色病号服,头发乱乱地盖在头顶,手上输着液,下巴上有一抹处理过的伤口,手背青紫一片,似乎没别的大碍,暗自松了口气。
  可目光扫到他的脸时,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哽在喉间,又坠在胸口。
  陈南鹤眼角不知被什么熏得通红,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像是上了妆一般冶艳。
  而后,他又缓缓地,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
第三十四章 听说你很担心我
  在陈南鹤病房里待了不到三个小时,陈伟浩就后悔来上海了,并郑重地把跟陈南鹤夫妇共处一室列为猝死风险最大的因素,以后能避免就避免。
  说起来,如今这种局面他们俩就算吵翻了天他都是有心理准备的。换了谁发现结婚一年的精英老公先是一夜之间变成个普通社畜,日子没消停多久又成了个没名没分的富二代都忍不了。何况左颖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还不得撕了陈南鹤。
  陈伟浩多少带着劝架的准备来的,说的更直白一点,其实是想护着点他那不着调的发小。毕竟理亏,加上又受伤住了院,而左颖的战斗力他刚刚也亲自体验过,陈南鹤不是对手。
  他一直陪在病房里,话不多,只默默观察形势。他们来到后没多久医生过来给陈南鹤做了检查,见家属来了,交待说除了外伤之外陈南鹤因为脑震荡曾发生短暂昏迷,但没有大碍,建议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
  听到陈南鹤被打成脑震荡时左颖来了兴致,眉眼婉转打量斜躺在病床上的人问怎么搞的呢,被谁,以及怎么打成脑震荡的呢?
  陈南鹤眼睛一闭,绝口不肯提如何受的伤。如果再问,他就说忘了,别问了脑瓜子嗡嗡的。
  医生离开后刘诺又买了一堆外卖来,说是陈南鹤还没吃晚饭,正好大家一起了。左颖倒是礼貌谢了谢刘诺,选了几样陈南鹤爱吃的摆在小餐桌上,又去帮忙一起洗水果。
  洗个水果的功夫,陈伟浩听见左颖和刘诺在洗手池边热络聊起来,左颖笑盈盈地问东问西,刘诺对于传说中的陈太太丝毫没有抵抗力。陈浩伟本着为刘诺好的原则,怕说错了什么话被疯起来的陈南鹤问责,便找个借口让他先回了。
  刘诺一走,病房里只剩他们仨,遭殃的就是陈伟浩了。
  他本来只是默默在沙发上吃眼前的蓝莓,看见左颖把一小盒坚果摆在陈南鹤面前,意味深长说了句:“补补脑子。”
  陈南鹤盘腿坐在病床上,宽却瘦的肩膀顿了顿,抬手把坚果向对面推了推:“你也吃点。”
  左颖轻轻搭在床沿坐下,她穿着一条黑色工字背心长裙,头发散下来盖住整个肩膀,海藻一般,看不太清脸,但语气绝对不是好惹的:“我这个智商,吃什么都没救了。”
  陈南鹤掀眼皮瞭了眼她:“你太谦虚了。”
  “不敢不谦虚。”
  “我现在脑子打坏了。”
  “坏了也能把我耍得团团转。”
  陈伟浩听得胆战心惊的,实在怕他们打起来,放下蓝莓,清清嗓子,糊里糊涂插话:“那个,就是,要不……”
  陈南鹤一甩手,直接把坚果扔给他:“你补补吧,省的再被人按地上摩擦。”
  “我谢谢你。”
  他瞪了眼好友,还真的接过坚果,心想吃点亏就吃点亏吧,好歹他们能消停会,可没想到,转头战火引到了他身上。
  左颖笑着看了眼陈伟浩,温温柔柔的:“伟浩哥,今天的事情我得跟你道歉,我一时着急昏了头了,你别介意哦。”
  “没事没事。”
  “还要谢谢伟浩哥,放下那么多重要工作跟我一起来上海。”
  “客气了。”
  “唉,就是有点遗憾。”左颖叹口气,“伟浩哥是个实在人,要是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也许我就能早点清醒了。”
  陈伟浩拉响警铃,再蠢也听得明白这话里全是雷区,刚要解释点什么,陈南鹤扔下手里汤勺,有点急了。
  陈伟浩心吊在嗓子里,就怕陈南鹤凶起来没有分寸,伤害到左颖就不好了。可没想到陈南鹤小眼睛朝他瞟了瞟,提高嗓门对着他老婆阴阳怪气吼一通:“你停停停,他什么实在人,你什么时候认识他都一样,就一普信男。”
  “还伟浩哥?他也好意思答应。”
  “你叫他陈伟浩就行!”
  陈伟浩一脸懵逼,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他本想站起来为自己辩驳几句怼回去,可左颖忽然开口替他说话:“你抽什么疯,人家可是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好。”
  陈伟浩觉得有必要加一句:“是为了你们俩好。”
  左颖转头看他:“我们俩?”
  “不管怎么说,”陈伟浩心里咒骂自己狗腿子,嘴上还是替陈南鹤说好话,“你多包容他吧。”
  左颖伶俐地笑笑:“伟浩哥是怕我把他甩了吗?”
  然后她又看向前方凝视她的病号,语气揶揄,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杀伤力极大的话:“那你可以放心,我的为人你们是了解的,我当初结这个婚就是为了过好日子,我赚了不是吗?”
  那个病号忽的也笑了,看着眼前被海藻般长发包裹起来的小脸,说:“听到了吗伟伟,你小看我老婆了。”
  陈伟浩想原地爆炸,他觉得这个令人窒息的病房他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他就像个活靶子,这俩疯子通过一刀一刀扎在他身上来竞赛,现在输赢未定,他快被弄死了。
  不管了,爱咋咋地,保命要紧。
  陈伟浩收拾收拾东西,说不早了,要先去对面的酒店休息,明天再来。左颖也忽然站起来说跟他一起走,医院不让家属留太久,也快到了熄灯时间了。
  陈南鹤也不知哪里来一股邪火,说那就走吧,我累了,脑瓜子嗡嗡的。
  陈伟浩跟左颖都在对面的酒店住下了,夜里他接了个工作电话,之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便去酒店一楼的酒吧喝点酒。酒越喝越烦,也越来越焦虑,他当然不仅仅为了病房里受的夹板气,而是担心另一件事。
  来的路上陈伟浩私下问了尚智远团队相熟的朋友,得知这场冲突的来龙去脉后,明白并不是尚智远在老尚的授意下停了马尔空的项目这么简单。或者说,马尔空项目仅仅是一个开始,背后是盘踞在尚家二十年的不为外人而知的纠葛。
  这一切的导火索,必然与老尚和樱姐来北京有关。
  晚上趁着左颖和刘诺洗水果间隙,陈伟浩又试探着跟陈南鹤说了老尚在北京的事,他似乎并不意外,当时他只是听了一会洗手池方向隐约传来的交谈声,而后淡淡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伟浩干着急,让他这段时间耐着性子好好表现,别再轻易中了尚智远的圈套,离他远一点,该忍的时候要忍。
  陈南鹤忽地笑了,说:“我忍的还少吗?”
  陈伟浩听不得他说这种话,只能劝:“那躲着他点,眼不见为净。”
  “我躲了这么多年了,躲得了吗你觉得?”
  “那你有什么打算?”
  “躲不了就不躲了呗。”他轻描淡写,可眼神却专注笃定。
  陈伟浩鲜少见到他那样坚定无畏的模样,回想起来,恍然失神。这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酒店大堂走出去,步子轻盈,目标明确,走向对面的国际医院。
  哼,陈伟浩冷笑一声,他算是瞎操心了。他又续了一轮酒,想把自己灌醉。
  左颖偷偷溜进陈南鹤病房时,发现病床上并没有人,走廊里熄了灯,病房里只有仪器上闪着的幽蓝暗光,她在黑暗中找了一圈,直到险些被一条长腿拌倒,才发现他躺在小沙发上,半条腿搭在地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左颖蹲下,轻轻晃了晃他,陈南鹤慢慢睁开眼睛,定睛看了看眼前的人:“你真来了?”
  “怎么睡在这了?”她只说。
  他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没想到你会来。”
  她平静地回视:“你想聊什么?”
  左颖之所以会半夜跑出酒店,又冒着被医院发现的风险,偷偷趁着值班护士去卫生间时贼一般溜进她老公的单人病房,是因为收到一条对她诱惑极大无法拒绝的信息。
  信息很简单,只有短短几个字:【想聊聊吗?】
  在这场迷雾重重的婚姻里,陈南鹤从没有主动提出要聊天。
  日子过了这么久,左颖很清楚她丈夫不是一个擅长袒露自我的人,他擅长的是用胡搅蛮缠和虚情假意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所以不管他想聊什么,不管他出于什么动机,哪怕又是个陷阱左颖也要往里跳,她不想错过他难得暴露出来的一点真诚。
  陈南鹤坐起来,坐在小沙发一侧。他还穿着病号服,或许衣服大了一号显得有点不合身,半个肩膀露出来。左颖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伸手帮他把衣服整理好,他也自然接受。
  “你坐旁边吧。”
  左颖听话,挨着他坐下。
  陈南鹤弓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微微侧头看向她:“爸在家还好吧?”
  “挺好的,早饭晚饭我们都是一起吃的,他这两天没事就去医院。”
  陈南鹤若有所思点点头:“他知道你过来了吗?”
  “我没说,怕他担心,只说我去朋友家住,他以为你还在出差。”
  他嗯了一声,又把头转回去,看着地毯,两手握在一起,似在思考纠缠着什么。
  沉默了半天,左颖意识到他的艰难,顺着刚才话头打破平静:“陈爸爸……”
  陈南鹤忽然开口:“他是我舅舅,亲舅。”
  左颖一惊,一动不敢动。
  黑暗中,陈南鹤也一动不动,声音又低又轻:“我去到他们家后,没多久就改了姓,户口也是跟着他,他把我养大的。”
  左颖坐得直,正好看到他的后背,他说话时后背纹丝未动,两块肩胛骨耸在病号服里极为醒目,她才意识到这段时间他似乎瘦了许多。
  她盯着那两块骨头,柔声问:“什么时候?”
  “我妈死了之后,七八岁吧大概。”
  那两块骨头动了动,左颖不知为何很紧张,尽量让自己平静,又问:“为什么呢?”
  “嗯?”他轻轻反问了下。
  “为什么让你走?”
  陈南鹤的背更弯了些,骨头塌了下去,但也就一瞬,他就直起腰来,转头看向左颖。
  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瞬间换了副松弛姿态,抿出一个笑容来,故作轻松:“我讨人嫌呗,不争气。”
  左颖盯着陈南鹤那张散漫的脸,视线从他受了伤的下巴到眯起来的小眼睛,明白了那所谓的真诚转瞬即逝,索然失望。
  而这时陈南鹤忽然撑着沙发靠背,身子绕过来,拉住左颖一只手放在自己腿上,握住,细细揉搓,说了一句不要脸的话,把气氛彻底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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