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黄昏,舒诺才回到卧房,刚踏进去,一卷软尺便劈头盖脸地落下来,脸上的笑容有瞬间凝固,但抬起头看见软塌上面色不善的人时,笑容又扬了起来:
“皇叔,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呐?”
楚江夙冷哼一声:“过来,给我量尺寸。”
尺寸?
什么尺寸?
舒诺眨巴眼睛转向老胡。
老胡轻咳一声给了个‘你自救多福’的眼神。
“怎么?舒意能给你量尺寸,你就不能给我量尺寸?”看着舒诺和老胡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地‘眉来眼去’,楚江夙极其不满,不仅不满,还瞪了老胡一眼。
老胡见状,非常明事理地退下了,主子伤了脑袋,真的惹不起。
室内烛火幽幽,照得那些摆件陈设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妖冶美人斜躺软塌上等着她过去。
舒诺突然不知道该看哪儿,低下头咳嗽一声:“你、你站起来。”
美人不解:“站起来做什么?”
舒诺嗓音一哽:“你不是要量衣服尺寸吗?”
“哦,真麻烦。”
那你别提这茬啊!
第23章 赏花宴
修长的手臂伸开,舒诺状似无意地捏了一下,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脑子瓦特掉了,但身子骨倒是挺结实,拉开软尺一点点量过去,她低着头,却始终能感觉到有一束目光落在头顶迟迟不肯离去。
莫名有些尴尬,她轻咳一声找了个话题:“马上要入夏了,我记得往年这个时候,宫里都会设个赏花小宴,召集些大臣入宫,促进君臣关系,今年你打算怎么办?”
楚江夙被舒诺扒拉地转过身,反问道:“飘飘以为呢?”
“我以为可以延续设宴。”舒诺不露声色地观察他的神色,见没有什么抵触反感的异样,继续道“父皇病重,前不久咱们又打压了傅家,你可以趁此机会看看谁来谁不来,摸清是敌是友。”
“那这么说,飘飘是为我着想喽?”
她听出了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舒诺笑了笑:“当然是为你着想呀。”
虽然中间掺杂了点寻找原女主,好让楚江夙分散注意力,别老缠着她,她就能有时间逃离出宫的私心,
但完全无伤大雅嘛对不对。
她拿着软尺正琢磨着怎么给他量腰围,楚江夙突然一甩袍袖打掉了她手里的软尺,冷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每年的赏花小宴,重点在于大臣家中的贵女吗?”
舒诺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有……有吗?”
“哼!”
楚江夙狠狠瞪了她一眼,神色愤懑地摔门而出。
一片叶子打着卷儿地从门外飘过。
舒诺低头看一眼手上的软尺,
不是……
咋又生气了?
不过他生气归生气,三天后依然设了个赏花小宴。
御花园,山水相依,波光粼粼的溪流顺着假山盘旋,华贵牡丹层层绽放,红如霞,白如雪,黄如星,随风摇曳,让端坐凉亭里观赏的人看得更为悦目。
舒诺穿着一袭祥云滚烫金丝的雪袍坐于主位,墨发由玉簪固定,笑容温润,她端起玲珑小杯朝下方左右两侧的文武大臣,以及他们携带的家眷,敬了一杯:
“父皇病重,全靠各位爱卿恪尽职守,尽心尽力,我大魏才安稳太平,这杯酒,孤敬各位。”
“不敢当不敢当,太子殿下言重了,主要还是您治理有方。”
大臣们笑如菊花璀璨,齐齐举起酒杯回敬。
舒诺满意地看着他们略显阿谀的样子,眸光流传落到他们身后一排排娇艳欲滴的贵族少女身上,娇美的容貌化着精致单薄的妆,见她看过来个个面含娇羞微微低头。
她故作疑惑:“爱卿们的千金,当真都是举世无双,可孤怎么瞧着,很眼生?”
大臣们一听太子对自家女儿感兴趣,眼睛里冒出亮光,现在皇帝病重,傅家失势,为太子殿下的势头最猛,若是能嫁入东宫,说不定将来会成为正宫娘娘。
“殿下先前一直久居深宫,极少走动也很正常,这是小女赵……”
“殿下,这是小女李……”
“这是小女周……”
……
舒诺面含微笑听着一个个走到她面前含羞施礼的少女名讳,越听心里越感到疑惑,她记得原女主姓傅,名叫傅云漓,应该是一户贵族大家的嫡女,可怎么这些人介绍得都没……
等等!姓傅?
她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等一位姓刘的千金表演完才艺后,舒诺摆摆手停止大臣们继续介绍女儿的举动,状似无意地提起道:“孤记得,汴京里有位叫傅云漓的绝代佳人,听闻她弹得一手好琴,能吸引百鸟,不知今儿个,孤可有幸见一见这位佳人?”
空气瞬间就安静了。
舒诺看着一个个沉闷如龟的文武大臣,加重声音重复一遍:“众爱卿,怎不说话?”
其中一个大臣回过神,抱拳拱手小声问道:“殿下,您问的傅云漓,可是傅相爷家的嫡长女,傅大小姐?”
很好,
她心梗了。
舒诺维持脸上笑意打个哈哈,说‘不过是玩笑之言不必放在心上’,又撑着脑袋装作有些乏累,寻了个由头先离开了赏花小宴,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大臣贵女。
她没心气管他们猜想什么,
她只想静静。
……
御花园占地面积极大,细长的流水顺着牡丹花圃盘绕,绵绵向前便流入一片清雅的竹林之中。
身穿淡蓝薄纱襦裙的少女站于湖畔,晶莹素雅的天河宝石流苏直直地垂落脑后,她眉梢淡然,举止端庄,犹如一朵不染尘世的绝世兰花。
“喂,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的呼唤声引得她侧目,梳着双丫髻的粉裙少女摇着团扇走来,神色带些傲慢,她不恼,反嘴角含笑:“笙儿,你怎么找来了?”
傅笙儿撇开眼不看她:“爹爹让你带我进宫参加赏花小宴,你可倒好,丢下我独自一人跑这儿享清净,怎么?傅大小姐现在连爹爹的话都不听了么?”
傅云漓似没听出阴阳怪气,看向湖面笑了笑:“不是不听,而是这样的宴会参加得没有一点意义,那个太子先前久居深宫连个名头都没有,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攀上楚凌侯,助纣为虐,狐假虎威,还毁了姑母声誉。”
“本小姐是不会放过她的!”
傅笙儿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她才不管什么纣不纣虐,假不假威,先前遥遥地望了太子殿下一眼,那白衣胜仙的模样真的好生俊俏,简直就是她未来夫君该有的模样,只是……
她侧头打量了下身旁的素雅少女,傅云漓早已名声在外,定会抢了她的风头,倒不如趁现在没人……
傅笙儿扬起个嘲讽的笑,缓缓走向傅云漓,抬起手便朝她的后背伸去。
——题外话——
楚三岁:媳妇说为我好,那就是为我好,虽说我明白她是为了看美女,但就是为我好!不接受反驳!!!
舒诺:宴会好热闹,美人好漂亮,打击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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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傅大小姐
“二位小姐在这里作甚?可是迷了路?”
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傅笙儿伸出的手,心里愤恨地轻淬一声‘哪个不长眼的’。
舒诺闲庭漫步想着去竹林吹个风,却见湖畔站有两个俏丽素雅的大家闺秀,怕生事端,出声询问,却没想到她们见她的反应极大。
一个呆愣,一个深沉,她被注视得脸上笑容都快僵硬了,“两位?”
傅云漓最先反应过来,上前施礼:“傅家长女傅云漓,给太子殿下请安。”
傅笙儿紧随其后:“傅家小女傅笙儿,给太子殿下请安。”
哎呦呵……
舒诺一时说不清是喜是悲,伸出手把她们虚扶搀起,眸光落到傅云漓身上停了一会儿,故作恍然道:“傅家女儿,那傅相爷是……?”
傅笙儿抢先一步答道:“正是家父。”
舒诺神色更复杂了,原书是重生文,如果说原女主现在为重生后,那所有问题全迎刃而解,可若不是事情便有些难办了。
傅笙儿见太子殿下直盯着傅云漓看,眼睛里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嫉妒,她状似无意地撞开傅云漓的身形,上前一步盈盈施礼:“殿下,小女是要去参加您的赏花宴的,可谁知长姐带错了路,好端端地竟走到湖边,耽误了时辰,殿下,您若有气便怪我吧,切莫难为长姐。”
傅云漓上前一步挡住傅笙儿:“殿下乃一国储君,宽仁大度,岂会因为一点小事便随意责怪我们姐妹二人,您说对么?”
听着康强有力的问话,舒诺颇有趣味地点点头,侧过身抬手做了一个‘请’:“孤岂会责怪二位,宴会已经开始了,两位小姐抓紧入座吧。”
等她带着两个少女回宴时,主位上早已斜靠着另一个身影。
楚江夙蔫蔫儿地听着底下人阿谀奉承,几乎半睡半醒,看见舒诺来了眸光顿时一亮,可再看见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人时,又百无聊赖地重新靠回软椅上,神色更是带了些哀怨。
“皇叔,您怎么来了?”
舒诺见他一愣,走到跟前小声问道。
“哼!”
楚江夙理都没理她。
被嫌弃了舒诺也没恼,拿起紫砂壶倒了杯清茶递过去,楚江夙没看她,手却慢悠悠地接过,直起身朝软塌另一侧挪了挪腾出个空位,她坐下,见文武百官愕然的神色,不在意地摆摆手:“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所有人面面相觑。
“哟,傅家大小姐好大的派头,竟让太子殿下亲自去请。”
气氛一缓和下来,便有人开始朝傅云漓发难。
舒诺听着没有出声制止,她要看看现在的女主究竟有多大本事。
傅云漓端坐凉亭一角,端起小杯抿一口茶,不急不缓道:“说的哪里话,我只是昏了方向,幸得太子殿下施以援手,如此仁德宽宏的举动,你怎能卑劣揣度。”
“你!”
“太子殿下。”傅云漓打断那位贵族小姐的话,施施然走到凉亭正中端庄施礼“今日之事臣女确有其责,小女不才,愿弹奏一曲聊表歉意,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舒诺笑道:“早就听闻傅家大小姐琴音了得,今日能听上一曲当真不枉此行,来人,备琴。”
“谢殿下。”
她们二人有说有笑气氛好生欢愉,却苦了另外两个愤愤不平的某些人,傅笙儿指尖卷着帕子,恶狠狠瞪着傅云漓,果真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人,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快些推她下水。
楚江夙淡然许多,他看了眼舒诺,转过头眸光沉寂地盯着傅云漓。
很快,有人拿把古琴上来。
傅云漓席地而坐,淡蓝裙摆铺散开来犹如花开,指尖一挑拨动琴弦,悦耳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似溪水缠绵,似春风拂面,忽然间,无数百灵鸟从四面八方徐徐飞来,于空中盘旋,似舞动的精灵。
舒诺不怎么懂音律,却也不得不说一句‘妙’,侧头打量楚江夙,见他也欣赏着天上百灵,抚琴佳人,心里顿时有了数,女主不愧是女主,不管什么样子都能吸引注意力,只是为何……她突然有些茫然呢?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众人齐声鼓掌念好。
傅云漓抱起琴优雅地施礼,舒诺抬起手虚扶一下,问道:“傅大小姐好本事,竟引得百灵共舞,说来惭愧,孤有一长姐,身子虚弱,日日不得出,不知傅大小姐可愿在宫里小住几日,陪我阿姐解解闷。”
“当然,傅二小姐若愿意,也可以小住几日。”
“当然愿意,这是臣女和长姐的福分。”傅笙儿一听可以宫里小居,立马兴奋的不得了,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那她岂不是和太子殿下更近一步!
二小姐的欢愉并没有感染傅云漓,她神色复杂地瞅了自家妹妹一眼,施礼道:“能被殿下青睐是臣女的福分,臣女自然愿意留在宫中为殿下解忧。”
舒诺笑了笑,挥手招来小太监:“收拾出寝殿给两位贵女居住,切记,一定不能怠慢。”
她慢悠悠地吩咐,根本没有察觉身边人阴沉如墨的眼神。
……
飞檐朱瓦,精致小巧的莲花宫灯摇曳垂下,薄纱的帘子,雪白的狐毯,金黄色的鎏金香炉里点燃淡淡的清香。
傅笙儿支开雕花窗,看着殿宇旁侧缓缓流淌的小溪,笑了笑:“太子殿下真是贴心,知道入夏苦热,竟特意安排出一间临近溪水的宫殿,嘻~”
傅云漓坐下倒茶:“什么特意安排,分明是怕我们闹事才会如此,这溪流前后环绕,唯有一条小径,呵,真是用心良苦。”
“可真是恶人说恶语。”傅笙儿双手环胸施施然走过来“你别以为得了太子殿下两句夸奖,就能口无遮拦,阴阳怪气的,凭什么如此说殿下。”
傅云漓撑着额头叹息,她这妹妹怎么就长不大呢?不愿再同她扯皮,寻了个理由就走出宫殿。
端庄优雅的背影缓缓消失,傅笙儿眼含怒意,袖下双手紧握成拳,傅云漓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定要扒下你这层清高的皮!
第25章 定让她还回来!
轻风拂面,傅云漓漫步鹅卵小径上,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密石林传来一声声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
“好你个疯婆子,居然敢骗老子!”
“让你不好好干活儿!让你没事偷东西!”
“我打死你!打死你!”
……
她皱眉,寻声走去,就见枝木假山旁,一个贼眉鼠眼的蓝袍太监恶狠狠地踹着瘫软地上的人,那人衣衫褴褛看不清容貌,身子被踢成个虾米状,嘴里还不住地发出痴笑声。
“住手!”
“谁呀,敢管你爷爷的事儿!”贼眼小太监怒气冲顶,不管不顾地回了一嘴,但当他看清来者样貌,衣衫服饰时,立马知道对方是个贵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到旁边,不住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扰了贵人清净,还请您责罚。”
傅云漓蹙起眉带些厌烦地掠过他,伸出手要去搀扶地上打滚疯笑的人,旁边的贼眼小太监急忙阻拦:“贵人,此人就是个疯婆子,整日疯疯癫癫见谁就咬,可千万别伤了您。”
傅云漓皱眉:“只因为她疯癫,所以你就肆无忌惮地欺辱于她,是么?”
贼眼小太监面目一僵,谄媚道:“贵人误会了,都是因为此人偷了奴才的馒头,奴才头脑一发热就没有控制住,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以为本小姐好骗?”傅云漓冷眼瞧他“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