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累,就是有点晕。
“哟,扫地呢?”
舒诺停下旋转的身体,楚江夙却瞧都没瞧。
“嘿!你敢无视我?!”
大丁一把抢过他扫地的扫帚,扔到刚归拢好的树叶堆上,还踩上好几脚:“我让你扫,你扫啊!”
看着重新凌乱起来的地面,舒诺都气乐了:“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她踹他的那一脚果真又轮空了。
楚江夙不语,默默地捡起扫帚重新扫地。
“你还敢摆脸色!”
大丁一脚踹过去,楚江夙应声倒地,整张小脸因疼痛扭曲到一起,双颊泛起的异样红色越发浓郁。
“他都生病了你们还欺负他!”
舒诺瞧着如小兽般蜷缩挣扎的楚江夙越发心疼,她喊得很卖力,但影响不了那些家丁半分。
“大少爷。”大丁半蹲下来瞅着楚江夙,伸手拍拍他的脸说道“我们也不想这样,但奈何你入不了霍家主的眼呢?打一顿换白银十两,这钱谁不挣谁就是傻子,最近哥儿几个手头有点紧,您多忍一忍。”
他退后两步,扭动脖颈抻拉胳膊,‘砰’地一脚就踹得楚江夙咳出口血。
“大丁哥厉害啊,这脚力越发有劲儿了。”
“那是,等着我给你们来个更厉害的。”
大丁说着便要蓄势待发。
不行!
再这样下去楚江夙会被打死的!
舒诺运起一口气,绕着大丁不断地飞。
“不是……这,哪来的风啊。”大丁撩起的衣袖又撸下去,伸手搓着胳膊一脸不解地望着天。
“没、没风啊……”旁边的小厮有些磕巴。
“哪儿没风,你看……”大丁盯着小厮平静贴身的衣袖,咽口唾沫好半天都找不回声音“错、错觉……一定是错觉……”
敢说老子是错觉?
她做鬼的面子是不要了吗?
舒诺在他身边绕得更快了。
大丁抱着肩膀神色越发惊慌:“这、这风不仅变大,怎还越发冷了……”
他周围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大、大丁哥,昨儿个风大雨大,你、你是不是惹上风寒了。”
“对对对,你一定是这样。”
不合理的事情有了合理的解释,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放松下来,大丁搓着手恶狠狠啐了楚江夙一口,怒骂道:“小杂种,要不是你大爷我也不可能受冻!”
发泄一通火气骂咧咧地走了。
舒诺环着胸瞅着大丁的背影,寻思要不要傍晚去入个梦上个身之类的,反正她都成鬼了,应该问题不大……吧。
她打着小算盘,而旁边的楚江夙站起来拍拍衣襟上的尘,拿起扫帚继续扫地。
“大哥……少爷……您就不能待会再扫吗?”
舒诺心累得扶额,可楚江夙听不见她说话,就算听见了也未必会听她的话,看着那挺拔却又透着倔强的小身板,舒诺深深叹息一声,运起气迅速沿着路沿飞舞,她带来的大风吹起地上叶子,叶子打着卷儿老老实实归拢到一起。
她停下来,站树荫下竟觉得有些累。
“看什么看。”她瞟一眼难得茫然的楚江夙“没见过风人,不对……没见过风中美人吗?”
楚江夙收回视线,摆好扫帚转过身往回走。
“不是……你又干啥去呀?”
第151章 浮尘往事篇:你究竟会不会熬粥啊?
舒诺无奈,但无奈归无奈还是要跟上。
小楚江夙脸蛋子越发通红,脚下步伐却很稳,舒诺瞧着他慢慢靠近膳房,找了个隐蔽偏僻的角落隐藏起来。
“不错嘛还知道找吃的,看来你也不怎么傻。”
舒诺学他的样子也蹲旁边,以至完全没看见楚江夙略显抽搐的嘴角。
膳房里的饭菜香已然平淡不少,想来是早给各家主子们做好膳食准备收工了,楚江夙静静盯着膳房大门,等最后一个厨子伸着懒腰走出,他弯着腰溜到窗沿下方伸出手掀开雕花窗,踩着窗扇爬进去。
也许生病缘故,他摇摇晃晃竟一脚踩空,整个人翻滚到地上闹出不小的动静。
“嗯?有声音?”没走多远的厨子听见响动,踌躇地往回走,他推开膳房的门环视周围“谁在那里,出来!”
楚江夙蜷缩灶台下,捂住嘴一动也不敢动。
不能被发现了……
舒诺瞧着越发走近的厨子眉头紧皱,楚江夙在府邸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而且听他们的话上面人似乎也授了意,这要是被抓住免不了一顿毒打。
“你别光躲着想个办法呀。”
舒诺蹲到楚江夙面前恨铁不成钢,“你是榆木脑袋吗?那厨子是听有动静才赶过来的,你告诉他是什么‘声音来源’不就行了吗?啧……学猫叫,大哥学猫叫你总会吧。”
她苦着脸瞅他,楚江夙依旧沉默,只是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面无表情地开口:“喵。”
“你是属狗的吗对猫有这么大敌意。”舒诺伸手薅他脸“你这不情不愿的猫叫傻子都能听出是假的,带点情感啊大哥,你要像这样‘喵~’,这样叫知道吗?”
楚江夙眨眨眼睛:“喵~”
得嘞。
舒诺迅速起身朝半开的窗框飞去,她运起气故意将雕花窗弄得哐当作响,厨子快步走过去瞧向窗外,只见草丛摇摇晃晃,似沿着某种轨迹不断延伸最后消失。
“原来是只野猫。”厨子颇带些遗憾“我还以为是那小杂种又来偷东西吃了。”
他关好窗户确保野生动物不会再跑进膳房,这才离开。
舒诺拍拍胸口顺气,确保自己不是第一只被气死的鬼,穿过墙壁走回灶台下,发现楚江夙还蜷缩在那一动不动,低着头也不知想什么。
“醒醒啦,他走了赶紧出来找吃的。”
舒诺说完,就瞧见楚江夙倏地抬起脑袋,眸光含有诧异地瞅向她这边,惹得她不禁一激灵,咋的,被发现了……
然而楚江夙的眼睛也只是明亮一刹那,下一瞬他又低下脑袋像是被抛弃的可怜小兽般暗戳戳的失落委屈。
这孩子的情绪真不稳定,
不过想来也是,在这种大宅子里受这种虐待,情绪稳定那才叫怪。
“别伤心啦,那些人都是有眼无珠你才不是什么杂种。”舒诺伸出手虚空地摸摸他的脑袋“未来的你可厉害了,谁都比不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虽然你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
楚江夙依然低头沉默着,舒诺也不知还该说些什么,只得也蹲下来陪着他,他看不见她的存在,她也触不到他的温度,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无声相伴。
许久许久……
小楚江夙忽然站起身,穿过她的身体径直走向扔放角落里的木桶,打开,他蹲下来挑还能入口的泔水。
舒诺静静看着,楚江夙拿起别人咬剩下的馒头塞嘴里,塞得太快忍不住咳嗽,本就发红的小脸更加变得通红。
不行,
他还生着病,光吃这些怎么行。
舒诺绕着膳房转好几圈,除了预备的生蔬菜和大料竟一口能吃的东西都没有,这防谁呢?!
她叉着腰来回张望,瞧架子下有袋大米,晶莹剔透的像是好米,只是……“他会熬粥吗?”舒诺对此很不自信。
她叹息一声站起身,忽发现楚江夙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小少年沉着眸光定定看着展开的大米,踮起脚尖从灶台上取下一瓷碗,舀起一碗大米。
“你会熬粥?那真是太好了!”
舒诺欢喜地看着楚江夙,直到他将一碗米径直扔到锅里后,嘴角的笑容就变得意味深长:“骚年,你家熬粥都不用洗米的吗?”
楚江夙动作似一顿,拿着碗重新舀一碗米,踩着板凳放到水池子里洗。
“你……”舒诺迟疑地打量他“能听见我说话?”
楚江夙低着头认真洗米,没有停顿也没有回答,只是偶尔咳嗽两声。
应该只是烧糊涂了吧,
毕竟谁耳旁突然传来声音还能这么淡定,不吓疯就不错了。
接下来舒诺看着他洗米、淘米、上锅、添柴……除了看加水时忍不住嘟囔一嘴,剩下的步骤倒是异常顺利,等米香出锅,就算大功告成了。
“好啦,等晾凉就可以吃啦。”
舒诺对那碗粥颇为满意,这才是病人该吃的东西嘛。
楚江夙伸着手万分纠结该怎么拿粥,舒诺飘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眸光倏地一凌,身体穿透白墙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她眉头紧皱向窗框猛地吹气造出响动,楚江夙发觉,端着粥翻身越过窗沿,小心谨慎地跑了。
他跑得倒是远,停下来后舒诺根本望不见膳房的影子:“你的手……!”她惊呼,楚江夙捧着粥碗的爪子已经红的快要熟透了,却偏偏碗里的粥一滴未洒。
她也不知该夸他脚步稳,还是骂他死心眼了。
楚江夙对于红虾手没有太大反应,反倒想开了一般直接席地而坐,吹着白烟喝粥。
这种几乎自残行为看得舒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坐到他旁边,摇晃摇晃手,拨了拨了脑袋,尽可能制造些轻风使温度降下些。
楚江夙这一碗粥喝得极慢,直至影子从正南偏西,才算见到底。
舒诺突然庆幸自己是鬼,这活儿一般人做不了。
她躺树荫下瞧着头顶的叶,倏地轻叹一声:“真没想到,现在的你竟是这样的,还真有点不习惯。”
第152章 浮生往事篇:只是想单纯定罪罢了
楚江夙捧着碗的手一顿,却没有说话依然低着头。
“大少爷……霍家主……唉?不对呀。”舒诺喃喃自语突然翻个身撑着脑袋看他“先前听姓陆的说你是霍家人,我还以为楚江夙这个名字是你日后胡乱取的,可现在看不是呀,难道说你不是霍家人?可不是霍家人……为何那姓陆的那么笃定,而且那些家丁还说你是大少爷?”
想起那些仗势欺人的玩意儿她心里就堵一口气,长叹一声转回身,展开双臂平躺草地上望向太阳:“算了,再怎么问你也听不见我说话,问也白问,我要有实体就好了,能做很多事,可现在的我只是阿飘,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她很郁闷,决定闭上眼睛睡一觉。
陪小家伙扫完地吃完饭后,她就好累好累,真想就这么一觉睡过去。
树叶停止摇晃,风似乎越变越小了。
楚江夙捧着碗的指尖颤了颤,他抬起头似有些茫然地眺望周围:“喂……”
那声音小而迟缓,带着微不可闻的试探。
没有人回答他,甚至连不远处的鸟鸣声都淡化许多。
走了吗……
楚江夙放下手里的白瓷碗,看着发红的掌心一时失神,自昨日淋了雨,他就时常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声音很小很缥缈,说的话也奇奇怪怪的,他以为是生病出现了幻听,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有个声音在耳畔吵吵闹闹,也算给自己找个伙伴。
可这‘伙伴’竟能教他学猫叫,学煮粥,而且还一本正经的分析他的名字,这真的是幻听该有的样子吗?
楚江夙小小的脸蛋上产生大大的疑惑,如果舒诺醒着一定会想法子狠狠揉捏一翻,不过她现在睡着了,而且这种茫然可爱的表情在小楚江夙的脸上没有维持多久,下一瞬他又低下头,任由额前细碎的发掩盖神色。
算了吧……
无论是幻听,还是什么山妖精怪,都靠不住,
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活下去,然后救出爹爹和娘亲。
他往后一仰也躺到松软的草地上,闭了眼睛。
……
舒诺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睛时正好瞧见楚江夙被一群人架着胳膊连拖带拽地走着。
“放开我!”
楚江夙不断挣扎,却被扇了一巴掌。
领头的大丁转转手腕,一脸不屑地看着他:“吵吵什么!霍家主要见你那是你的荣幸,不感恩涕零也就罢了,还在这里装腔,呸!”
“带走!”
钳制楚江夙的人继续拖着他走。
“你们放开他!”
舒诺拼力飞扑过去,可这次不仅穿透那些人的身体,就连掀起的风都小上许多,她不甘地伸手抻拽,不停地叫嚷着让他们放开他,可没有人听见,没有人回应。
一股困苦的无力感由心而生,楚江夙被拖到地上犹如死狗一般被他们拉着,嘲笑声不断,羞辱声不绝,她胸膛起伏眸光露出阴狠,飞速朝着楚江夙的方向而去。
院落大堂。
端正素雅的字帖高挂墙壁。
纹着浅蓝祥云的宽袍自身后铺散开来,如玉发冠竖起青丝散落,雪狐毛的绒毯铺就,他端坐其上,手拿兰青玉壶细细倒茶。
还有个厨子站立旁边。
“快点!”
大丁拽着楚江夙扔到大堂,看向儒雅公子时脸上的暴戾傲慢霎时变得阿谀谄笑:“家主,您要的人来了。”
霍郁瞧都没有瞧,只伸住指尖晃了晃。
“家主。”膳房的厨子早就按捺不住了,拱手抱拳道“这小子偷膳房的东西!平时拿些窝头馒头也就罢了,这次可倒好,竟然直接偷府邸里的米,还偷了不少!”
“什么叫偷?!府邸里的米本就是给人吃的,难不成你还留着专卖吗?”舒诺刚一踏屋里就听见厨子对楚江夙的指控,心里又气又恼,她的视线落到那位传说中的霍家家主身上,瞧身形竟觉得有些熟悉,
想起来了,初见楚江夙时他去给他的父亲送馒头,那时打断他们父子的不就是这个人吗?
楚江夙落他手里,那可就完了……
“我没有偷。”楚江夙撑着身体爬起来,眸光深沉地盯着主位人“府邸的生米是大家均可用的,就连三等侍女都能抓一把喂天上的雀,这说明无论何种身份都能使用,并非专属于某位贵人。”
“你能和侍女相提并论吗,人家可是三等,三等!”大丁没等家主发话直接一脚踹楚江夙身上“像你这种杂毛要看清自己的地位,就算是府邸的狗来咬你两口你都要乖乖受着!”
“那你呢?”楚江夙捂着腹部,冷汗流下来“我是个不受待见的东西,可你也只不过一介小厮,竟敢于家主发话前行事,可不要命了?”
不错嘛。
舒诺挑眉,不愧是将来的楚凌侯,这么小就知道找漏洞来挑拨离间了,同等人中算是聪明的,不过……
霍郁眼皮子一掀,那大丁吓得急忙跪到在地不住磕头:“家、家主,小人不是故意……真的不是故意,小人只是瞧这小子态度嚣张,所以才想着教训他一下。”
他身体颤颤巍巍,明显怕得不轻。
“呵呵。”霍郁突然轻笑一声,悠闲地整理下长袍说道“怕什么,你能在第一时间教训那些品行不端者是对本家主的忠诚表现,本家主怎会怪你,张峥,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