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宠？”太后冷笑一声。
“陆辉明可真是小瞧他们南梁的这位公主殿下了，想要独占宠爱，也得有那份本事才行，是哀家宽宥慈悲太久，叫她张扬起来，去，把她给哀家叫来。”
“是。”
芙蕖宫
听到姑姑的传话，楚芷虞还颇有些惊讶。
大白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请姑姑稍候，本宫换身得体的衣裳就来。”
梳妆打扮好，楚芷虞便坐上步撵去了慈宁宫，到慈宁宫门口，才下步撵，走到院落当中就叫宫人拦住。
“太后近日身子乏累，太医说要静养，等您的功夫睡着了，还请娘娘稍候片刻。”
兰叶顿时投来担心的眼神。
楚芷虞倒宠辱不惊的含笑，“劳烦姑娘，本宫就在这里等着。”
她近日穿着一身月色长裙，上面点缀着蔷薇花，头顶的镶珠金丝步摇微微摇晃。
露出的那一截细嫩白皙的脖颈，妩媚动人。
细碎的温柔和清冷的疏离糅合在一起，恰似醉人的酒。
即便是有意为难，宫人也下意识地多看她几眼，面色缓和些许。
“待太后醒后，奴婢定为您禀报。”
日头逐渐大起来，廊下站着的宫人尽责的守卫着，目不斜视，而楚芷虞立在殿门前。
阳光穿过廊下，毫无保留地照射在她身上。
楚芷虞本就生得娇弱，腰肢纤细的盈盈不足一握，月白色的裙角偏飞，飘飘欲仙。
叫人担心她虽是会支撑不住倒下来。
一个时辰已经过去。
楚芷虞心道这老太婆一点新意都没有，她这会儿运转着灵力，酸涩的双腿很快就如常了。
倒是可怜身后跟着她过来，执意要陪着她一起发展的兰叶和琴竹。
第203章 略施计母子反目
两个大宫女平日跟着楚芷虞也是娇生惯养，没有吃过苦。
比外头有些千金小姐都要金贵。
这会儿已经双腿沉重如铅，神色颇为艰涩了。
可她们双眼里只有对楚芷虞的担心，“娘娘，您还能坚持吗？”
“本宫无碍，你们到一旁躲躲太阳。”
楚芷虞不是柔弱的人类女子，但她也不受这份儿闲气儿，她又不是真的嫔妃要对自己的婆婆恭敬孝顺，晨昏定省。
她娇滴滴的扶额，随后轻飘飘地倒下。
故技重施。
“哎呀不好啦，楚妃娘娘昏倒了！”
“快来人，娘娘昏倒了！”
招不在老，有用则灵。
太后敢罚站，楚芷虞就敢装晕。
一回生两回熟，兰叶和琴竹二人明白过来，开始夸张的哭嚎，阵仗颇大的让人去请太医。
“太后宫中，不准喧哗！”
兰叶和琴竹得到楚芷虞的默许，根本就不怕，娘娘背后倚仗的可是暴君！
这皇宫，还有谁比暴君更不讲道理？
“求太后开恩，叫太医救救咱们娘娘吧，娘娘自小体虚力薄，受不得这样的磋磨啊，若是娘娘不小心犯了什么错，触怒太后，太后责罚就是，也好叫娘娘受苦受的明白……”
“娘娘您坚持住，您会没事啊，您要是有什么事，奴婢可没法回南梁交代啊。”
兰叶和琴竹二人一唱一和。
态度谦卑而坚韧，却把人说的羞愧。
太后听得外面的动静，“又不是碰不得的瓷娃娃，不过在外头站了些时辰就不行，装晕这一招未免太过拙劣。”
“姑母，那咱们就不管她，叫她在外面躺着！”何贵人不怀好意。
“不，就按照她说的，去请太医，哀家倒要看看她怎么瞒得过太医。”
太后冷笑一声，不仅要请，还要声势浩大的请，“哀家索性如她的意。”
太医很快就请来，是太后麾下信得过的人，他一进来就微不可见的对着太后点点头，随后才去给楚芷虞把脉。
沉吟片刻，太医面露难色。
这楚妃的确是体力不支昏倒之像。
太后：……
她挥挥手，本想给楚妃一个教训，好叫秦王知晓自己随时可以拿捏他的心尖宠。
熟料自己还没用什么手段，这楚妃就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叫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陛下驾到——”
太后看了眼闭目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楚妃，咬牙，“他来的倒是快，哀家还能把他的娇娇宠给吃了不成？”
秦晟踏进殿内，略过太后等人，不顾何贵人期待的目光，径直地走向床榻的方向。
他看见躺在床榻上，美眸紧闭，即便在昏迷之中也难受的微微蹙眉的楚芷虞。
面色一沉，“太后真是好气量。”
“皇帝。”
“这么大的年纪不修身养性，反倒跟小姑娘使起小伎俩，太后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压抑着怒气，语气森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生母。
丝毫不留情面的话叫太后愠怒，她提高声音：“哀家是你的母后！谁允许你对哀家如此态度！”
“太后在朕的面前便只有这一层倚仗了，怎么，要朕放血刮骨偿还吗？”
第204章 话如刀刺骨心痛
他低声吩咐，“把楚妃送回紫宸殿，传邱太医。”
三水恭敬应是，旁若无人地就把楚妃从太后的跟前给带走了。
太后心头怒火澎湃，她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悲痛难忍，“你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哀家。”
何贵人见缝插针，“陛下，一时冲动只会两败俱伤，您心中不好过，姑母心中也不好过啊。”
秦晟猛地望向她，乌压压不见天日的黑眸就如同沉闷的雷云翻滚，酝酿着惊天雷。
要把人劈开。
“滚。”
何贵人又惊又怕又委屈，脸上挂不住，捂着脸直接呜呜呜的跑出慈宁宫。
太后身边的姑姑绷着脸屏退宫人。
“她一心对你，你即便心中没有我这个母亲，也不该在众多宫人面前侮辱她。”
“一心对朕？”
秦晟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太后，您说起真心这二字，可真好笑。”
他垂着头低低的笑起来，碎发落下，遮掩住他莫测的眼眸，那些翻涌的暗潮逐渐归于沉寂。
“你们家的人，有心吗？”
他笑得肆意张扬，按着自己的胸口哈哈大笑，“朕也是继承您血脉的，您瞧，朕也没心。”
黑不见底的眼中闪烁着寒星，他收敛了笑容，陡然凌冽。
“所以，不要跟朕谈心，恶心。”
‘恶心！’
两个字重若千钧，压在太后的心头，叫她难以喘息。
她承受不住的后退一步，“哀家早该在你出生的刹那把你给掐死，叫你这个冤孽消失。”
太后的眼底生出怨恨来，“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没有你，哀家就没有软肋，不会被人嘲笑生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因为有你，底下人心浮动，一个注定早夭却身份尊贵的嫡次子，就是再好不过的傀儡，只要你在，他们就不会统一的支持太子！”
“是你，是你害死了你皇兄！”
“你若是那时中毒死了，哀家可以彻底绊倒敌人，可你没有，半死不活的拖累着哀家和太子。”
“先帝明明没有见过你几次，却把心分到你身上，哈，你配吗？”
“你该死，你不该活着。”
太后眼底也流露出几分癫狂。
或许这深宫之中本就没有几个正常人。
都是疯子。
“你活着为了什么呢？”
“枕边人各个惧怕你，各个都怀揣着不轨之心，想要利用你为家族牟利，只想要诞下你的子嗣。”
“龙椅之下的大臣们，各个恐惧你，生怕哪日不明不白地被你处死，私下咒骂你这不仁之君。”
“……还有不知多少人，恨不得你早死，夺得你的皇位。”
“你看，世间人千千万，没有一个人喜欢你，没有一个人是你在世间的羁绊。”
太后说道最后话里带着蛊惑。
“那你为何活着呢？反正死后也是一世骂名，不妨此刻就去死，太子在下面等你太久了。”
她怔怔地，“他该有多孤单啊。”
秦晟麻木而冷静地听着。
单薄的身影被宽大的龙袍遮掩，露出来的一截手腕腕骨清瘦凸出。
他止不住的咳嗽，难以抑制地憋红了脸。
太后却觉得畅快万分，吐出一口浊气来，“你能护得住她一时，能护得住她一世吗？”
第205章 枝挂寒霜风簌簌
秦晟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深吸一口气，“用不着您担心。”
“当一个柔弱女子怀揣着美貌却没有自保的能力，便如小儿抱金于闹市，美貌便成了她的原罪，你说，她会有什么下场……”
太后靠近秦晟，笑容带着恶意。
“她这样脱俗绝艳的人间尤物，觊觎者数不胜数，否则，南梁为何把这么大个麻烦扔给你。”
……
暮色四合
秦晟换了身便衣，站在窗沿下，抬首望着外面的夜空。
整个人仿佛都要融入夜色之中。
太后白日里的话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荡，他眉目寒霜凛冽，却有一抹化不去的郁色。
大手按在面前的窗台上。
秦晟看着自己的手，削指如葱，手背上一层薄薄的皮肉挂着，露出青筋。
不似寻常男子般强健有力，也不似正常青年男子般红润有气色。
这具破败的，千疮百孔的身体，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全靠着子桑云阳吊着一口气。
晚风吹来，衣袂偏飞，更显得他挺拔而单薄，如同一棵独立悬崖的松柏。
挂满寒霜，风簌簌，抖落满地风雪。
摇摇欲坠。
“陛下。”
楚芷虞装晕结果半途运转灵力太舒服直接睡过头了，此刻在转醒。
便看见暴君孤零零地站在窗前，背对着自己。
秦晟转身，“醒了？”
“嗯。”
楚芷虞打个哈欠，没心没肺，“太后有意磋磨妾，妾可是替陛下受了一回罪呢。”
按照秦王的性格一定会寸步不让的调笑回来。
结果秦王只是沉默的望着她，似乎有些出神。
这可是难得，反常。
楚芷虞眼底朦胧退却，以为秦王是不认可自己装晕欺骗他跑一趟。
便走到他面前轻轻靠在他胸前，环抱着他清瘦的腰肢。
呼吸着他身上的药香。
“都是妾的错，让陛下担心了，应该提前派人去给您知会一声。”
“这种事怎么提前知会。”
受欺负哪有提前预料通知的。
秦晟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
他嗅闻着楚芷虞发间的清香，浮躁的内心缓缓静下来，他不明白为何，却突然有些喜欢起来。
在这样静谧的月色中，被人拥抱，被人需要。
能够感受着来自同类的温暖。
而不是一个人在风雨飘零中，麻木而孤寂的守望着。
眼底黑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秦晟猛地身子一个踉跄，他紧紧地抱住楚芷虞，从喉间抑制不住的发出呜咽。
他努力地平息着，隐忍着，莫名地不想让楚芷虞看到这般模样的自己。
“出……去……”
他艰难的推开楚芷虞，摇摇晃晃地扶着窗台，高大挺拔的身影佝偻下来，像是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陛下！”
好些时日没瞧见秦王犯病了。
楚芷虞赶忙上前要扶着秦王。
秦晟却摆出拒绝的姿态，冷冰的呵斥，“滚出去！”
楚芷虞的动作僵在半空中。
一个“滚”字。
叫她紧紧提起的心猛地收紧，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无情的攥住，捏着。
她胸脯上下起伏，片刻之后，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余光从秦王戒备抵触的姿势上扫过，楚芷虞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沉默地转身离开。
第206章 妾就是不安好心
秦晟薄唇微动，泛着白的唇瓣抖了抖，却笨拙的说不出话来。
一波又一波的痛苦袭来。
他猛地扣紧窗台，指甲劈裂，流出血色来。
月光穿透窗棂照射在他的身上，秦晟缓慢地下滑，痛苦又颓废地半坐在地上。
依靠着墙壁。
头剧烈的疼着，胸口也尖锐的揪着，只有佝偻起来才能得到喘息的机会。
他甚至疼到都不敢大口大口的获取空气。
没有血色的指尖死死地抓着胸前的衣裳，山眉星目也骤然黯淡。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说不清是疼还是为何，眼尾坠落一颗泪。
如流星一般。
一闪而逝。
飞快地隐入鬓发间。
就连头顶的月亮都没有窥见。
“哈。”
痛苦的喘息，秦晟自虐般的露出一抹笑来，无数个日夜，他都只能在这样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连条狗都不如。
“笑的真难看。”
面前传来清凉如莺啼的声音，紧接着秦晟便感觉到有人轻柔的擦拭着自己的眼尾。
他睁开眼睛。
对上一双出奇美丽的琥珀色眼眸，含着缱绻的怜惜，如猫一般，妖异的瞳仁在夜色中熠熠发光。
樱花色的唇勾起。
“叫我滚就滚，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狐狸可是最小心眼的动物，我回来，就要看着你是怎么痛不欲生的。”
她说到做到。
裙摆在地上绽放，她坐在秦晟的身旁，陪着他一起靠着背后的墙壁。
秦晟眼中微光闪动。
楚芷虞却自顾自的把他拉到自己的怀中。
秦晟没有力气抗衡，他也没有抗衡，蜷缩着身体倒在她怀中，头枕着她软弹的大腿。
楚芷虞一手横在他的脖颈。
危险之处。
随时都可以要他的性命。
“妾就是不安好心，回来趁人之危，掐死你的。”
想到这狗暴君方才是怎么呵斥自己，楚芷虞就阴阳怪气，实力演绎什么叫做有仇必报的小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