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十里花期十年——明月晞【完结】
时间:2023-08-15 14:45:42

  叶墨看到那个新娘子的脸,有些恍惚。他一直以为,过去的记忆已经很好地尘封在了过往,却没想到,只是他以为。
  在看到新娘的那一刻,所谓封尘的记忆,一瞬间,泄洪般,向他席卷而来。他想起了他的第一任妻子,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夫人,也想起了,那个烟花之地走出的灼灼红衣,那个看向自己冷漠又疏离的女人。
  恍惚间,所有的面庞一瞬间重叠到一起,相似却又有着些许不同。
  或许,她真的还活着,那具尸体,不过是个障眼法。
  他第一次如此的迫切希望曾经眼前看到的不是事实。他快步走去,迫切的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他顺着他们离去的痕迹,找到了这座宅院,走进了这座宅院。
  院中张灯结彩,入夜的红,刺痛他的眼睛。
  他害怕了。
  如果真的是她怎么办?在这样一个场景下,自己如何或者怎样面对。
  他犹豫了。
  但路晚晴不允许他的犹豫,而是引着她走进去,走进他想要探寻的答案。
  确实如同洛洛说的那版,他们在此地确实人生地不熟,并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宴席略显冷清。他们貌似采用的也不是中原礼俗。只是简单的拜了个天地,新娘子丢弃了传统的红盖头,而是披上一层轻盈的红纱,薄薄的,朦胧却又清晰的显露一张精致的脸。
  在座的人,每张脸上,流转着不同的情绪,或显露、或深藏。
  “礼成——”
  随着长长的一声,二人已拜过天地。新娘子被喜娘带入内堂。
  幽泽走到桌旁,拿起酒杯,举起,道:“感谢在座各位能够在今日与我一同庆祝,虽然过程坎坷,但是最终还是完成了这个礼节。虽然部分人的到来并非我所愿,亦非我所意,但如果是来庆祝的,我在此谢过各位。”
  幽泽将杯中酒一言而尽。
  赵子义一同举杯,但除了他,似乎其他几人并未举杯。赵子义微微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幽泽打量他一眼,罕见的对他友善的笑了笑。
  接下来,他打量着在座的其他人,辰辞叶墨,却都不看他,只是盯着眼前的酒杯发呆。
第八十七章 再见蓝蝶
  “这是你第三次成婚。”
  洛洛坐在桌前,面前的铜镜照出眼前这个浓妆却不艳俗的新娘子的面庞。
  她轻轻的抚摸着铜镜,指尖轻触镜面,一阵冰凉,如同她的指尖一般。
  其实,幽泽不知道,在她那一次昏迷醒来的时候,她便想起了一些事情。看着贴着喜字的房间,鸳鸯戏水的喜被,被轻薄但又朦胧的红纱罩住的红木床,洛洛的记忆更加的清晰。
  第一次成婚,她孤身坐在喜床上,披着传统的红盖头,红盖头下是她的期待、激动。但洞房花烛夜,以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未曾见过自己的新郎。
  第二次成婚,新婚之夜,他们相敬如宾。他在侧房睡下,自己退下红装,眼中只是对他的冷漠和对复仇的算计。
  第三次成婚,她想起了过往,但却又装作什么都没有记起。戴着伪装出来的没有任何记忆的面具,当着她曾经的夫君的面,与她的新郎拜了天地,喝下交杯的喜酒。
  是的,她想起来了。
  但却又无所谓了。
  过往的恨也好,怨也好,她不想再理,她累了。
  在她所剩不多的时日,不想再去争斗什么了。
  “呵,我就知道你没这么简单。”声音从头顶飘下,人却从身后走来。还没等她有所动静,一种冰凉的触感从脖颈传来。
  是一柄短刃,抵在她的脖颈间。
  “别来无恙。”洛洛微微一笑,望着铜镜里,自己身后那人的面庞,轻轻喊出那个人的名字,“蓝蝶”。
  月弥眼眸微怔,洛洛的反应显然是她未想到的,但让她更加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喊出了那个自己已经遗忘太久的名字,蓝蝶。
  一丝痛意从脖间传来,殷红的鲜血从刀刃间流下,月弥用力了些,似乎是想以此逼迫洛洛能够显露出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
  显然,洛洛并未让她如愿。
  “没想到,你也入了幽冥宗。”洛洛继续道,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似的,继续问,“莫非,你是想向我复仇?因为辰辞赶走了你?”
  月弥眼中泛起了波澜,却并没有回答她。
  “你喜欢他。”不是反问,也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洛洛淡定自若的说,仿佛抵在脖间的那把短刃不存在似的。
  “是又怎样。”月弥微微一笑,俯身,凑到洛洛耳旁,轻声道:“我喜欢辰辞,而你践踏了他的爱。”
  “你想要什么?”洛洛反问。
  月弥还是微微的笑着,反问道:“你看起来似乎不怕死。”
  洛洛手伸到短刃前,却被月弥换了个方向,继续用力。
  “你怕什么?”洛洛笑问她,“你觉得我怕死?还是觉得我会反击。”
  “你还是这么令人讨厌。”月弥收起了短刃,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洛洛对着镜子,摸了摸脖子上那倒血痕。走到铺着红艳艳的喜布的桌子前,拿起酒壶,倒了些酒水到喜帕上,擦拭着脖子上的划痕。
  喜帕碰到划痕的一瞬间是钻心的疼,再擦一下,肉体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反而还有些享受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门被推开。幽泽带着些酒气站在门口,眼中正正的是一身红衣的洛洛。
  他走了进来,走到落落身旁,看到她脖子见一道划痕,眉头一皱。
  “不碍事,没留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擦伤了。”洛洛微微一笑,偏头看他。
  幽泽依旧皱着眉头,手上却拿过洛洛的喜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的是伤口。洛洛看着他,微微笑着,她的笑在烛光中有些摇曳,不知是酒意还是其他,幽泽被晃得眼前朦胧了起来。
  洛洛转过身,环抱上他的脖子。幽泽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刻,喉结滚动,有些燥热。正当他想要深呼一口气缓解下这种燥热的时候,洛洛的唇贴了上来。冰冰凉凉,带着一丝果酒的清甜。
  幽泽双拳紧握,努力克制着自己,身体因此紧绷僵硬了起来。
  洛洛见他这般,吃吃笑了起来。
  “我.......”开口后,幽泽发现自己嗓音怎么变得这么沙哑了。
  洛洛手指竖在他的唇上,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同样冰凉的触感,但幽泽好像更热了。
  洛洛拉着他走到床边,拉着他坐下。幽泽僵硬得如同一个木偶,痴痴的看着洛洛,乖巧的坐下。
  “我......可以.......”最后的“吗”还没有问出来,洛洛的唇再次贴上他的双唇,冰凉,却清甜。
  不知风从何起,大约是那扇没关好的窗户吧。只见得红纱翻飞,朦胧了那两具纠缠的身体。
  辰辞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站在这大宅门的外面,良久良久,久到肩上积了一层浅薄的雪。暗淡的月色,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只有他的影子,长的令人孤独。
  他不知道自己在望什么,又在期盼着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心在痛,很痛。
  披着红纱的,别人的新娘。陌生又熟悉,她眼里看不出任何曾经。
  在他身后,很远、很远,月弥撑着靛蓝色的伞远远地望着辰辞。
  望着他,宛如一支没有感情的木桩,久久的,站立在原地。她想要上前,摇醒他,告诉他,里面那个人,不再是他心里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从来就不善良。
  但是,她不敢。
  他就是那轮天上的明月,俯瞰着大地,而自己只有仰望。在走进幽冥宗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只是那离明月越来越远的泥泞中的蝼蚁罢了。
  眼中雾气氤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毅然转身。
  没走两步,却听的身后“扑通”一声,转身看去,辰辞已倒在这皑皑白雪之中,仿佛与它们融为一体。
  “公子——”月弥飞奔到他身旁,辰辞已失去了知觉。
  月弥抱着他,眼中那滴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公子!她不值得!
  月弥抱着他,哭了出来。
  洛洛睡熟了。
  幽泽躺在她身边,看着她,淡粉色的双唇和微红的鼻尖,茂密而又纤长的睫毛偶尔微微抖动按,安静的像个孩子。
  幽泽小心翼翼的替她捻走脸颊上那几丝头发,怕这调皮的发丝惊扰了洛洛的酣睡。
  窗前有几声有节奏的微响。
  幽泽眼神微凌,给洛洛掖好被角,小心翼翼的起身,起身后回头看了眼,洛洛依旧睡得香甜。
第八十八章 雨中少年
  幽泽墨色的衣服,与黑夜融为一体。他冷着脸,听完影的话后,脸上更是比寒冬的夜风更加的冷冽。
  良久,幽泽依旧没有开口言语。
  影望着他的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影是懊恼的。
  还好月弥这番没对洛洛下死手,不然他这辈子应该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看来需要去见一见她了。”幽泽终于开口。
  影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幽泽身旁。冷风从他们身侧穿过,打在他们身上。深夜,还是有些凉的。
  月弥望着床上的男人,红了眼眶。眼前的人,真真切切的躺在她面前,面色苍白如纸,清晰的仿佛能够看下细细的血管,青的紫的。
  请来的医师为他把了脉,道并无大碍,只是吹了太久的冷风,有少许的风寒症状罢了。医师开了药,月弥赶忙让人连夜去采买,并在屋内支起了火盆。另外支了一只小小的炉子,炉子上面放了小小的瓦罐,月弥坐在炉子旁,拿着扇子,有一道没一道的扇着炉火,煎煮着锅中的汤药。
  药草的香气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弥漫开来,恍惚间,月弥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小小的与院落,小小的竹屋,小小的她扇着小小的炉火,草药的香气弥漫在整个院落中,苦中带甘。而那个白衣公子,坐在院中的树下,手中拿着一卷书,垂眸观阅着。
  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炉火,坐在炉子旁,望着门外的公子,吃吃的笑。
  如果时间能够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该有多好呀。
  月弥时常这么想着,但却也只能想着。
  她还记得,公子让自己离开的时候,那副失望的模样。眼神里,是一种失望至极的眼神,令她心寒。至今为止,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说错,那就是不该爱上了辰辞而已。因为爱上了他,所以自己努力去争取自己的爱情,有什么错。
  可是,她却不敢直接面对辰辞,即便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也依旧不敢去想象,辰辞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那种失望至极的眼神。
  她不愿。
  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她走到窗前。距地十几米的窗台上,窗沿上竟然压着一张细小的纸条。她探望往外看去,夜色茫茫,黑的深沉,却什么都看不到。
  看过纸条,她心一顿,走到桌前,将纸条放入烛火中,望着纸条在手中燃烧殆尽。
  幽泽终于要见她了。
  月弥倒没觉得有什么恐慌,她知道,幽泽迟早会召见自己。曾经她确实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无人知晓,但是从那个男人被送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已一直都在幽泽的监控之下。不过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他还没动自己,就是没办法动自己。毕竟自己手上现在有他想要的东西,想来他也不是那种会舍大取小的人。
  什么是大,什么是小,月弥清楚地很。
  幽冥宗能够走到现在,也正是这个男人舍小取大的结果。如果说让月弥相信这个男人心中江山比女人更重要,那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虽然自己不过是幽泽放到这里的一个棋子罢了,月弥自己心中也很清楚,但是月弥却知道,虽然自己不过是枚棋子,但是现在自己手上握着的可是能够让幽泽无法以其他人取代她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明知道幽泽这么重视那个女人,自己却敢去动她。
  月弥望了望床上的辰辞,走到他身边,跪坐在床前,细细地盯着他。
  多好看的人呀。但怎么就变得这样的脆弱了。曾经的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月弥试图挖掘记忆深处,那个寒冷的雨夜,那个手持长剑站在她面前,剑上沾染的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快速淡去,最后没有任何痕迹。而那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眼神清冷,似乎脚下的一地尸体都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个恰巧路过的陌生人。
  那个时候的他,眉宇间藏着凌冽,不像现在这般,超脱世俗的淡然。
  那时候的他,如同他手中的长剑那版,眼神中带着锋利。那时她想,这定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然后,她望着那个少年在自己面前倒下,直挺挺的,倒在了那群尸体之中。
  月弥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少年拖到了一处破屋。破屋到处漏水,好不容易才能找到一个遮风挡雨的角落。少年发着高烧,月弥看着他,不知所措。把自己身上本破烂的衣服,撕出了一条,从外面接了雨水,湿了,放到少年额头,想要以此帮他降温。
  少年却在她转身的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一柄长剑抵在她的脖间,她一动也不敢动。
  月弥以为少年会问自己些什么,但少年什么话都没说。良久,久到外面的雷声一阵接着一阵,雨水如同瓢泼似的伙同着狂风将这原本还能挡雨的角落都吹打得开始滴水。
  少年终于还是收起了自己的长剑,依旧什么都没说。
  少年用剑撑着挣扎着起了身,越过月弥,朝着屋外的雨幕走去。月弥想到他刚刚还在发着高烧,现在外面又是大雨,与其到外面淋雨加重了病情,倒不如先在这里避雨,于是张口,想叫住这个少年。
  但张了张嘴,却没喊出声来。
  她看到雨幕中,似乎窜出来许多人影,隐隐绰绰,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只得噤声,悄悄地将自己的身体缩到角落,想着也许这样没人能发现。
  少年的长剑在雷生中举起,闪电倒映在剑刃上,晃了晃眼睛。
  须臾,整个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少年一人,他的长剑依旧举起,剑上还残留着未被雨水冲刷掉的新鲜的血液。少年往月弥这边看了一眼,嗖的一声,月弥只觉得自己耳边一阵风声略过,身后一声惨叫想起,她回头,望见一个黑衣的男人从自己眼前直挺挺的倒下,没了呼吸。
  她尖叫着,手撑着地,向后爬去。
  少年一步一步的往自己的方向走来,月弥望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第八十九章 是你?
  少年带着一身冷气。
  月弥心中却不怕他,尽管他已经当着自己的面杀了这么多的人,但月弥看着他,却不感到害怕。
  少年走到她身旁,却没有分一点余光给她,只是从那个男人身上抽出他的长剑,插回剑鞘,然后转身再次走入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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