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策心生好奇,便跟了过去。
只见,鹿清越小跑进了一个还漏风的小厨房里面,萧容策靠近后,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什么这么香?”
萧容策也跟着进入厨房,便见到鹿清越双手隔着一块布,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砂锅放到身后的木桌上。
萧容策丝毫没有一点跟踪人的羞耻,还大大方方的提出自己的疑惑:“这是什么?”
鹿清越倒是没有多在意,殿下的随性,她前世又不是没有体验过的。
见殿下都瞅见了,鹿清越便发出邀请:“这是臣女私底下熬的暖身汤,殿下要不要来尝尝?”
此时,正在听墙角的疏明,嘴角的弧度落下了几分。
殿下岂能随意用这种不明不白的宫外吃食,这鹿六姑娘也忒没分寸……
“……殿下,可以先让您的属下先验一下是否可食用。”
疏明:六姑娘真是……上道!懂事!聪明!
“疏明。”萧容策闻着有些香,正好勾起了肚中馋虫,便朝着外面唤了一声。
疏明听到殿下的指令,便现身出来。
“殿下。”疏明先是对萧容策行了礼后,这才扭头看向鹿清越,面上露出几分笑容:“六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可否匀出一点汤水在小碗上?”
说罢,疏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里面放置着经由特殊药水浸泡过的银针。
疏明手里的银针,不单单可以验出寻常砒霜之类的毒药,世间大多的毒药都能验出来。
“好。”
鹿清越拿出另一个碗,盛了一点汤,汤中的每一种食材都盛了一点进去。
疏明先用银针验了下汤水,又戳入每一种食材内。
验完这些,疏明取出一方手帕,在萧容策准备食用的碗勺上细细擦拭过一遍,见手帕内没有任何变色,他这才放下心来。
“殿下,可以用了。”
也不用鹿清越招呼,疏明很是自来熟的搬来墙角的两把小椅子,放到桌子前。
“殿下请,六姑娘请。”疏明退到一旁。
鹿清越给萧容策盛了半碗,递给后者。
萧容策拿起勺子,盛了一小口,细细品了一番。
鹿清越询问:“殿下,不难吃吧?”
“还行吧。”萧容策又喝了一口。
疏明站在门边,顺便挡些寒风,忽然好像听到了外头有什么动静,便悄悄走了出去。
“现下这个时辰,你用午膳了么?”萧容策喝完了半碗,毫不客气地将空碗往鹿清越跟前一摆。
鹿清越又盛了半碗汤给萧容策。
“还没,正准备自个动手做。”
“这样吧。”萧容策瞥见鹿清越瘦瘦弱弱的手臂,开口:“孤也不白喝你的暖身汤,孤让人去外头打包些酒菜回来。”
“免费的?”鹿清越有些惊讶于萧容策的大方。
“……自然。”
萧容策瞥了鹿清越一眼,还强调一声:“孤可不是什么人都请客的。”
鹿清越抿唇微笑:“这是臣女的荣幸,那就先谢过殿下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片刻,疏明回来了。
疏明走近萧容策的身边,压低声音:“殿下,青衣那边招供了。”
萧容策一听,眸色微微一深:“如何?”
这时,疏明看了眼对面的鹿清越,神色间有些犹豫。
“无妨。”
萧容策看出疏明的顾虑,大大方方地表示:“六姑娘已经是孤的门客了,自己人。”
被提及的鹿清越,微抬起眼眸,看向两人。
见疏明神色有异,应该是有事了。
不过,殿下都发话了,鹿清越也就继续坐着不动。
“是,殿下。”有了萧容策的许可,疏明也就不再压低声音:“招红袖的花魁青衣已招供,她是齐国安插进来的奸细。”
萧容策面色不变:“意图呢?”
“青衣说,齐国跟三皇子暗中勾结,助三皇子登上大位,事成之后,南方六郡,其三郡归属于齐国。”
“三郡?口气不小啊。”萧容策垂下眼眸,瞥着碗里的汤水:“继续查,往青衣的上线去查。”
“孤的那位三皇兄道貌岸然得很,看似开朗阔气,实则小气阴狠,南方三郡的大买卖,他可舍不得。”
疏明抬手挠了挠头:“那依殿下的意思是……青衣撒谎了?故意提及三皇子,一来,好掩饰幕后之人的真实意图;二来,故意透露三皇子叛国通敌的消息,想让我们同室操戈?”
“没想到,青衣一介女身,却能杠下酷刑,还坚持不说出幕后主使……”
萧容策偏头看向一旁的鹿清越,后者不明所以地回视过去。
萧容策开口:“六姑娘以为,是何缘故?”
一直吃瓜的鹿清越,突然听到萧容策提及自己,脸色微微迟疑:“殿下要听臣女的想法?”
萧容策放下碗筷:“说吧,说错了也不无妨。”
鹿清越思量了一番,缓缓开口:
“其一,那青衣当真嘴硬忠心,哪怕酷刑加身,依旧不透露实情,反而还拉三皇子下水。”
“其二,殿下高看了三皇子,或许,他就是那般蠢笨无能,不顾家国的泛泛之辈。”
“其三,便是青衣本人,也被幕后之人误导了,不知自己真正效忠的主子是何人,亦不知同自己接头人的身份。”
听罢,萧容策又扭头看向疏明,挑了挑眉:“听着没?”
“听着了,殿下。”疏明点了点头:“那依六姑娘所言,青衣是第三种缘由,连她本人,也不知真相。”
第22章 吃瘪的太子
疏明感叹一声:“那殿下你这次去招红袖,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啥也没捞着。”
一旁的鹿清越听出了某个重点,疑惑问道:“殿下,您去逛青楼了?”
“额……”疏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个好像说错话,拆了殿下的台。
而萧容策仿佛从鹿清越的眼中,窥见了几分意味不明之色。
比如……
就这?
洁身自好?还未娶妻?
“咳咳……”经过短暂的沉默后,萧容策义正言辞地开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六姑娘可懂得这个道理?”
鹿清越眼中含笑:“殿下今年十六了吧,臣女晓得的,这难免会有些好奇之心,只是,还望殿下节制呐,可别累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萧容策:“……”
“噗……”
身旁,突然响起了一道短促的笑声,萧容策横了一眼过去,疏明立马用手捂住嘴。
萧容策再转头看向鹿清越时,微微磨牙,道:“六姑娘……今年才十三吧?懂得似乎有点多了。”
“不多,不比殿下学识渊博,经验老道。”鹿清越用轻飘飘的话语,又给回击了回去。
萧容策:“……”
正当萧容策吃瘪之际,门外又出现了一人的身影,手里似乎提着什么。
鹿清越扭头看去,神色怔了下,而后,面色如常地询问萧容策:“殿下,这也是您的属下吧?”
“殿下,醉仙楼的招牌吃食。”疏暗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随后便自行退下去了。
“对,他是疏暗。”
“醉仙楼的招牌菜,寻常人可吃不上的,尝尝?”
萧容策正愁着如何堵住鹿清越的嘴,眼下机会不就来了。
“嗯。”
鹿清越见好就收,也不再调侃萧容策。
用完了这顿午膳,萧容策便跟鹿清越告别,回了皇宫。
**
“老头!”
萧容策一进到乾清宫,就无所顾忌地叫嚷着。
宫内的太监宫女一听到这话,纷纷惊恐地下跪,脑袋都挨着地板了,恨不得自己没有长那两只耳朵。
“殿下!殿下慢点!小心路滑!”疏明在后面追着人。
萧容策眼尖,见到了转角的年公公,便过去询问:“老头人呢?”
“哎哟~殿下。”年公公诚惶诚恐地行礼:“陛下还在午休呢,这些天因着雪灾的时,陛下都没怎么合过眼,方才歇下。”
“这样啊……”萧容策下意识收了音:“年公公,给孤安排个地方,孤等他醒来。”
年公公正想应下,却不料,内殿里传来皇帝无奈的声音:“不用了。”
“老头!”
萧容策三两步地跨过门槛。
萧擎明见着宝贝儿子竟然有空过来看自己,心里既高兴又意外。
“铮儿,你怎么有空过来了?”萧擎明对年公公丢了个眼色,后者微微躬身,随即命小太监关上殿门。
很快,殿内地龙的温度又高了不少。
“我不能来吗?”萧容策反问。
见到自家儿子后,萧擎明嘴边的笑就没有消失过:“能!铮儿,用午膳没?要不就在这里用了?”
萧容策摇摇头:“我刚吃了。”
“那成。”萧擎明很自然地转移话题:“说吧,找你爹什么事?”
这皮猴儿,回京多日,这还是头一回主动找上门找他的。
以萧擎明对自家儿子的了解,一向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萧容策也不兜圈子:“爹,开春后,京城的逐鹿书院和惊鸿书院都要开始招生了吧?”
“是啊。”萧擎明好奇地看着萧容策,奇怪为什么后者忽然说起了这事。
秦国的两大男女书院,逐鹿书院和惊鸿书院,是秦国的开国皇帝和开国皇后亲自创办的,连两大书院的院匾笔迹,都是当年开国帝后亲自提笔写下的。
因为开国帝后的以身作则,在男女地位问题上,男性地位虽然尊贵,可女性的地位同样不差,并没有像前朝那样,呈现两极分化的男尊女卑。
“爹,两大书院创办的初衷,一是为了平衡男女地位,二是为了鞭策官宦子弟勤学上进,可我回京以来,时不时听到有些小道消息。”
萧擎明顺着萧容策的话,问道:“什么小道消息。”
萧容策掰着手指头,一件件数落出来:
“就比如什么某某公子想找穷人家的书生来代考,比如某某家族里面,嫡庶对立严重,而弱势的一方,特别是女子,往往连大门都出不去,更别提能报考书院……诸如此类之事,背地里不知凡几。”
“这种事情,私底下肯定有的,两大书院的院长也跟爹反映过好几次了。”见萧容策提起正事,萧擎明面上也认真了几分:
“禁是禁不停的,只能不断完善书院招考的规则,不给有心人钻了空子。”
萧容策眨了眨凤眸:“爹,只要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报到名,就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公正,有开国帝后留下的圣意,无人不敢遵从的。”
萧擎明点点头:“对,爹也是这么想的,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逐鹿书院,可是要为朝廷选拔优秀人才的一个重要途径,秦国历代皇帝都十分重视。
而惊鸿书院,跟逐鹿书院一同创建的,虽然女子不能入朝为官,但可以提高秦国女子的学识和眼界,也是十分受益无穷的政策。
“对了,铮儿。”萧擎明想起了一件事,脸上又露出一副几分斟酌几分讨好的笑:“既然你对书院上心,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去逐鹿书院进学了。”
萧容策飞快地眨了眨凤眸,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老头!怎么扯上我了?”
“别急,听爹说完。”萧擎明语重心长道。
“历代秦国皇帝,都在逐鹿书院进学过的,逐鹿书院里汇聚了众多权贵世族的公子,也方便你打造未来的朝堂班底。”
萧容策直接拒绝:“不要……”
萧容策岂能不知逐鹿书院的重要性。
可正是因为逐鹿书院的意义非凡,凡是涉及书院事宜,非必要问题,连皇帝都只能给给意见,而不能从旁干涉。
也就是说……若是萧容策在书院里闹出什么事,书院的夫子如何责罚他都不为过,连皇帝都不能过问!
这跟自己之前闹过的十几家书院可不一样。
第23章 殿下的助攻
萧擎明两手负在身上,端起父亲的威严:“爹不管哈,反正,爹已经跟逐鹿书院那边打过招呼了,等一开春,你就进书院。”
萧容策凤眸微眯,语气危险:“老头,你——”
没撑过几息,萧擎明就端不住了,只能弯下腰,好声好气地劝着:
“莫气莫气,铮儿,你老老实实待个两三年,就能结业了,对不对?到时候也就有了个逐鹿书院弟子的名头了,这多好哇。”
“铮儿,爹我可是费了老鼻子的功夫,才劝好了书院的荼院长,你要是不去,可不得把他老人家气出个什么好歹来?”
萧容策憋着一口气,越想越气。
他不是来帮鹿家那小丫头扫清入考前的障碍吗?
怎么还把自个搭进去了?
可余光,他瞥见还在赔笑的萧擎明眼角的乌青,那口气直接瘪了下去。
萧容策闷声道:“老头,我困了。”
萧擎明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宝贝儿子的脸色,虽然有点憋闷气,但似乎也接受了?
顿时,萧擎明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下来,“那正好,爹陪你睡会儿,方才爹已经暖好床了……”
“滚!你恶不恶心!”
“……”
**
春节前的农历二十五那天,是秦国这一年来,最后的一次大朝会。
大朝会上,皇帝和文武百官对过去一年的总结,若是有什么遗漏的,也趁此机会弥补回来。
最后,快要结束朝会上,皇帝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了明年开春的两大书院招考。
言语间,有意无意提起了开国帝后建立书院的初衷,以及立下了一些规矩。
群臣也跟着一块儿缅怀了,不过心底里,也是暗暗揣测着皇帝突然提及这事的背后用意。
下朝后,官员们开始跟自己相熟的打听消息。
而一些消息灵通的,已经得知了前两个月,皇帝单独召见了逐鹿书院的荼院长进宫。
荼院长离开之际,脸都黑了,像是憋着什么火气,却无处可发。
能让一颗心都落在逐鹿书院的荼院长这般失色,那必定是跟逐鹿书院有关。
而皇帝是单独召见逐鹿书院的荼院长,以往可都是逐鹿和惊鸿两大书院的院长一同召见的。
都是浸淫官场的老狐狸,很快,就猜得个七七八八。
必定是有关回京的太子殿下进学逐鹿书院一事。
陛下私底下请求荼院长,而后者因太子殿下以往的“丰功伟绩”,自然是不肯让太子殿下入院进学。
可陛下到底是陛下,最后,荼院长也只能咬牙答应了下来,以至于,回去的路上,那脸黑得……走夜路不打灯都见不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