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死亡是醇玉最好的归宿。
他没有想到宋令月会这样想。
坦白而言,此事是瞿夫人挑拨起,宋令月的所有计划也是为了保住弄珠玉,醇玉的死亡是意外之事。
虽然醇玉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但是当下情形,是顾不上她的。
梁疏淮再次抱住了宋令月,开口说道:“不是你的错。”
“若不是瞿夫人故意给柳掌柜设计,我们也不至于用这样的计谋回怼。”
他转移话题:“你看,你不是还要靠琉璃的盲..盲盒赚钱帮柳掌柜还账吗?琉璃又怎么成了害了人的东西?”
“你同我说说看,盲盒是什么东西?”
“我与你相处这么久,你总是有稀奇古怪的点子让我感到新奇。”
宋令月没有回答。
直到秋天落下的第一片树叶坠在地上时,她才开口问道:“梁疏淮,若我不是我,哪日我消亡了,你会难过吗?”
语气里的愁云掩盖过她好看的眉眼。
继“喜欢的是我还是她”这句话后,梁疏淮再次听见这样类似的话。
他也本不是“梁子桉”,他算得上“我不是我”。
他不懂是不是宋令月察觉到了什么,故意这样试探他。
可他明白,即使“我不是我”,他依旧喜欢上了宋令月。
他没有回答。
他知道醇玉当众撞柱而亡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刺激。
所以,他要让宋令月忙起来。
“别说胡话,你要想想‘月璃’该怎么装饰,这盲盒该怎么发展,不然柳掌柜的弄珠玉最终还是保不住,而醇玉也莫名白白丧命,不是吗?”
他尊重她的一切想法。
包括同情一个不管在哪里都会被仗责而亡的背叛了主子的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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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念玉把玩这一柄玉扇。
这把扇子,通体青绿剔透,泛着淡淡光华。握在手心里,能让人仿佛身置云境,沁润身心。
他笑了笑,对着毕恭毕敬地站在桌旁的余勇,面容是诚惶诚恐,也衣袍却是上等织物材质。
想来这余勇在平蚩す得尤为滋润,怪不得今日献上贵重物品来诉苦。
“罗公子,求您把卑职调回去,卑职在平蚩ざ嗄辏虽非本土人士,但卑职在平蚩ざ嗄辏早已习惯了那处的风水人情。”
“还望罗公子同上头大人说一声,放卑职回去吧。”
罗念玉将玉扇放回豪华的装饰盒里,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示意让他坐下来,而后推过去一盏茶,让他细品表示静一静。
余勇坐下后,喝了一口。
挺苦。
皱着眉,又不敢说什么,只能生吞咽下。
憋出“好茶”二字,让罗念玉爽朗笑出声。
“余勇,你顶替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况且,这是上头大人听了瞿夫人的请求,才将你调任过来。”
“我是没有任何立场和托词帮你去同上头大人辩说一二。”
茶叶浮在水中,嵌在碧色茶盏里,愈发青翠。
余勇心中烦闷不堪,这玉扇造价不菲,比那什么琉璃还稀少,自然面色上带了点不怏。
语气也随意起来:“那不如,罗公子索性帮我同瞿夫人说道说道,就说您看上了卑职――”
“我与瞿夫人并不相识。上一级知晓下一级的身份,但反之不然。”
“何况,我与她并没有生意往来,这份薄面她不会给我的。”
罗念玉乜了一眼,不露神色地喝了口茶,继续道:“话又说回来,听说昨日瞿夫人身旁的婢女死了。”
“为的是何事,你可知?”
余勇漫不经心道:“为何事?不过是想吞并那弄珠玉,婢女死了...莫不是计划失败?”
“我大言不惭,若是计划真失败了,应有我一份。想来这笨女人是不会认为是我出了差池。”
“罗公子消息如此灵通,余某佩服。”
他不轻不重地调侃了一句,罗念玉没有感觉到被冒犯,相反他很感谢余勇这样的“搅合”。
“若是你想回平蚩ぃ就要让瞿夫人厌恶你。”
“那我把刚才做的事抖落出来,那不就行了?”余勇回答。
罗念玉摇了摇头,说道:“是厌恶而不是记恨。若是记恨,按照她的想法,你可能会像上一个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死掉。”
“亦或是,瞿夫人死了呢?”他循循善诱,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如地域鬼魅诱惑着余勇,“若是瞿夫人死了,上头大人定是会派新的人来或是扶持新的人选,到时候我自有理由将你调回平蚩ぁ!
余勇听闻难掩心中欢喜。
杀人越货贯是他拿手的,可是每一级都有上头大人相送的绝世高手。
他犹豫了许久,说了一个算不上圆滑的场面话:“这玉扇,罗公子您用得可还称手?这扇就像那跟随的高手,瞿夫人用得也应是称心。”
罗念玉笑了笑,他并没有握着玉扇,手中只有一杯温茶。
“瞿夫人的高手么。”
“你不必担忧,尽快去做就好。”
他的语气里平淡之下,似乎暗流涌动。
可偏偏面上如常。
余勇一时间分不清罗念玉是让他送死还是劝他送死。
毕竟谋害主子,是大罪。
直至听到罗念玉的最后一句:“玉扇称手。”
余勇才彻底放下心来,开始思考着如何除掉瞿芳。
他卑躬屈膝地退了出去。
下楼后,发现这弄珠玉早早地关了门,贴着告示明日再开。
落款不是瞿芳,而是柳雾。
他心中暗笑不已,连面色上都有春风化雨之态,给相送的小二大方地给了赏钱。
罗念玉站在楼上,看着余勇的背影彻底消失于新北坊,才游目往向对面的正在修缮的店铺,门楣像极了弄珠玉的模样,看来这宋令月要另辟蹊径。
他好奇这女子能用这琉璃玩出什么花来。
不过不管如何,在大启,想要全头全尾地运输出去,都离不开他的商队。
不管是他帮宋令月参加大赛的恩情,以后琉璃想要销往他地,还是宋令月身边那个名正言顺的护国公嫡孙。
都可为他所用,都可为他带来利。
“阿楼。”罗念玉轻唤了一声。
一个俊朗少年悄无声息地闪现,而后半跪在地。
“你见我不必跪,别把在瞿芳那里的规矩带到我这里来。”罗念玉回头看到少年的模样,淡然道,“挺起胸膛来。”
阿楼起了身,笔直地站着,但听吩咐。
“若是余勇要杀瞿芳,不要拦着,不要护着。谁仅差一口气暴毙,你就杀了谁。”
罗念玉对上阿楼的眸子,总是会再次沉溺于多年前的白雪霭霭的京华城,和那场熊熊烈火的火光之境里。
“等我接管了永安郡,我自然会带你去你阿姐面前。”
“我会寻个由头,放你自由,让你不必再呆在那阴暗之地。”
“退下吧,继续帮我盯着瞿芳。”
阿楼得了令,又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茶叶已经沉入水中,嵌在碧色茶盏杯底里,碧杯添上了一抹深色。
“秋天来了。”罗念玉再次品了口茶,望着远方的鸿雁,喃喃自语道,“正适合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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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令月正招呼着木工将“月璃”二字的匾额挂上去。
除了陈祖母站在一旁看着热闹洋溢的装修现场外,其余人都忙着铺扫。
燕舞身子骨虽养了许久,但仍有些虚弱。
于是她被安排将盲盒摆整齐。
“小月姐姐,这个盲盒里面装的是什么呢?”她扭头问道。
“这样的包装都是祖母用竹叶编出来的,我瞧不清里头的东西是何物。”
宋令月笑了笑,道:“能轻易被你所知晓,哪有怎么叫盲盒呢?”
“总而言之,全套都展示给大家看,抽到什么就看自己的运气啦~”
柳雾闻声,靠近了宋令月,与她耳语道:“我要挟瞿夫人给盲盒做宣传,她应允了。想必明日整个永安郡的人就都会知晓咱们这盲盒。”
而后柳雾露出鄙弃和自责之色,继续说:“呵,现在成了三个月四万两才换得月璃和弄珠玉能继续开下去,瞿夫人真是狮子大开口,都怪我先前这般不小心。”
宋令月再次宽慰了一番。
众人忙直至日暮时分,月璃焕然一新。
宋令月笑道:“宋掌柜――也就是我在古华楼定了一桌好菜,今夜大家吃好喝好,尽兴而归!”
“明日,咱们为这盲盒,各自大显神通!”
第41章
为了掩盖系统赋予琉璃饰品的“能闻香,能听声”之优势,宋令月还特意在竹编之外加了丝巾绸缎。
增加了些许成本,但一眼望去让人只觉――超赚超值。
瞿夫人“好心放过”,让宋令月他们对盲盒的宣传更为丝滑。
先前本就在弄珠玉积累了许多忠实顾客,通过铺天盖地的宣传,让人只觉新颖十足。
“您听说了吗?弄珠玉以后不卖琉璃了,他们单拎出琉璃,自创‘月璃’,以后琉璃都在‘月璃’里面卖。”
“而且啊,还出了个什么‘盲盒’,说是花最少的钱可能抽中最贵的饰品呢!反正不贵!”
“您说多少钱?分为十文的,一两的,五两的和十两的,售价即保底,若是运气绝佳,恭喜您能花保底价买到三倍价格的珍稀款!一口气买十五个盲盒里至少能出一个珍稀款!”
“最新系列是刚在咱们大启朝饰品比赛获得头筹的‘鹊桥’系列呢!!那要是戴出去可是倍有面儿!”
“每两日每人限量购买两个,不管您多有钱所有价位的只能买两个。”
“而且!咱们男子也有新饰品新样式,瞧瞧我这环佩琉璃双竹佩,碧绿如洗!才一两!这成色若是玉石没有十两银子咱们拿不下来!”
“咱们这月璃同弄珠玉一样,也分为平价款和高端款,诸位看官量力而行,咱们理性消费,不管啥款都好看!”
“什么?您不信这琉璃这东西值不值,大伙们说说,这位公子定是没买过琉璃。您去瞧瞧,今天明天两日试营业,所有东西打八折。不好看,您来揍我,掀了我这摊都行。”
“在哪买?问到点子上了,新店‘月璃’就开在新北坊的弄珠玉附近,无忧茶楼的正对面。”
“今日试营业,打八折!要去的赶紧去了,不买咱们看个新鲜也成!”
各大茶楼的说书人今日一早得了订单,说今日要大肆宣传弄珠玉的新店新品牌“月璃”,每人得了一两银子不说,还分别获得了自己喜欢的配饰,连带着妻子也有份。
只动嘴皮子的事,何不乐哉。
这头岩三正张罗着上次在弄珠玉帮衬着给瞿夫人施压的那群穷苦百姓发传单和帮忙宣传。
“记得,咱们继续主打的是‘穷苦人儿’也能买的饰品。不是什么穷苦,是平价饰品!十文的素簪咱们也能买盲盒!”
“除了限购外,每个系列总共基本四款,附加两款罕见款,越是贵的每个新增一个珍稀款。说来,咱们总也能抽中好的,什么珍稀款也算是喜事一桩!”
“别凶神恶煞的,也别太僵硬,就像是饭后闲谈那般在咱们这里铺开,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们就主打一个自然真实,像自来水――自动从水井里升上来的水一般,润物细无声地把这些消息给铺开了。”
“记得,今日明日试营业,打八折,也就是说八文钱就能买一枚簪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
岩三把宋令月教导的话术统统讲了一边,掰开了揉碎了给他们讲解。
最后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一句;“各位各位好汉,这是宋掌柜的给咱们的兼职――也就是偶尔干的活――若是发展得好,以后会给大家全职――也就是经常干的活。以后过日子的都离不开银子,咱们好好干了,得了银子,日子也能更滋润点是不?”
“再者,这正好对上了咱们的专长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算是出生穷苦的闲散人员,不种地不经商不上进,每日就爱在各大坊市里闲逛瞎逛,撩猫逗狗的。
惹得正经人家都嫌弃。
但唯独一点,他们十分熟悉整个永安郡的贫民百姓的大致情况,如谁家发丧、谁家有喜、谁家乔迁、谁家修葺――这就是他们的专长。
众人听闻岩三最后的话,都昂头挺胸的,誓要把宋令月吩咐的事情给办得妥妥的。
银子给得丰厚呢。
以后还能长久合作,又不束缚着又能赚钱,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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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珠玉上午开了门后,便歇了业。
一是柳雾遵守着和瞿夫人的契约,开了门意思意思。
二是月璃新开缺人手,陈霜儿他们手生,修葺时帮忙可以,真到了营业时间反而不行了。
柳雾也怜惜陈霜儿,这样好的姑娘是个哑巴。
更让人怜惜的是,她那定了聘的夫君都不知道在外头混成什么样了,这么多年都杳无音信。
可惜了,她觉得陈霜儿和他们口中那李大哥倒是般配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瞿夫人的契约伤了自己的心,还是想起自己三十多岁无依无靠。
柳雾今日提不起精神,大有把月璃干起来得了的想法。
弄珠玉已是众矢之的,吴瑞雪和王枝优时不时地借着瞿夫人的威风来找茬,而最令人烦闷的是,不知道瞿夫人还有没有后手。
柳雾望着门外早已排着队的人们。
突然就冒出“瞿夫人要死了就好了”想法,惹得她眉心一跳,最后摇了摇头散了那些想法,露出笑容准备迎接今日的试营业。
盲盒卖得尤为火热。
众人瞧见展示的‘鹊桥’系列,‘繁花’系列和‘谪仙’系列之精美绝妙。
纷纷抢购。
而宋令月正言笑晏晏地解说新系列。
“繁花分为芙蓉发簪、桃花手钏、合欢花耳坠、梅花环佩、冬季兰花发冠和秋季金桂摆件,珍稀款是春季燕衔镶金牡丹花所做成的发簪。”
“谪仙则是以月神折桂发簪、雨神浴荷项链、风神遇柳耳坠、火神衔云发冠、文曲赏竹环佩,珍稀款是扶桑太阳神祈愿和九天仙女驾青鸾。”
“各有各的吉祥寓意,希望各位能一举成功买到自己喜欢的饰品。”
柳雾忙不迭地补充道:“不过每人每两天限购两个,各位选盲盒的时候记得要多观察哦~”
人头攒动,热闹纷纷。
不一会儿,永安郡能叫的上名号的贵女也都来了,各自花枝招展地挑选着。
有一位贵女花了价钱直接买了全套――借用了随从小厮的名额――也不算违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