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柔紧绷的心松松,还没完全放下,又听他说:“只有一点过分。”
“…”
说来说去,还是要做无耻的事,既然挣脱不开,云柔认命。
*
出门的云柔鬼鬼祟祟,一手挡住身前,一手捂住脖颈,生怕人看见似的。院里没别人,就是怕姚春芳看见,若是她知道他们在房间这样那样,定要追问的。
本来姚春芳的目的就是撮合他们,这下要知道,肯定乐开花。
云柔走到院子,偷偷看了眼,姚春芳在择菜,没注意这边,云柔暗暗松气,飞快的跑回屋关上门。
盆里有干净的水,她拧干帕子把自己脖子和身前都擦拭一遍,擦掉他留下的湿润痕迹。
可惜,那些绯红的暧昧印记,一时半会消不下去。
云柔注视镜中的自己,暗暗叹气,怎么就阻止不了呢?
她想,她是被秦策安身上的那股压迫感,害怕的不敢动弹了,嗯,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
云柔摸水润的唇,为何亲吻时会心跳加快,还有些愉快的感觉?是错觉吧。
望着镜台出神,不知身后的门被推开,男人而来,身上有些许温暖的光,和黑夜的他稍稍不同。
秦策安关门扫了圈,看见愣神的人,打趣道:“阿柔,你在想方才的事吗?”
云柔吓得一激灵,飞快的转头,就见秦策安眉目含笑,向她走来。
“你怎么进来的?”
话说完,云柔看眼门口,才想起来,刚才进门太匆忙,忘把门反锁了,这才给了秦策安偷偷进来的机会。
云柔起身,下意识的摸脖子,表情不自然,这些秦策安看在眼里,他浅笑,提醒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记什么?”云柔是一点想不起来。
她揪着衣摆,眼睫颤动,透露着不安,希望他别再做出格的事。
“手帕。”
秦策安开口提醒,手帕绣了好些日子,应该绣好了吧。要是没绣好,把上回的给他也成,他不嫌弃。
经他提醒,云柔想起来了,是没给他,“哦,你等会。”
帕子昨晚刚绣好,来不及给他。
手帕柔软,轻柔的躺在她掌心,不过半刻,就到了另一人手上。
秦策安捏在指腹摩挲,蹭了一会,掀起眼皮看她,“好像绣的粗糙了些?是认真绣的吗?”
“当然。”
她头点点,怕他不相信,摊开手给他看,“看,手都破了。”
云柔观察他的神色,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也不知他信没信。她把手缩回来,悄悄背在身后。
其实,她手上的小伤口是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她在骗他。
不过他应该看不出来。
“有心了。”
秦策安仔细看看帕子,又看她的手,笑道:“伤口好像不是针扎的。”
她眨眨眼,心虚的眼神中蕴着些许娇态,“就是针扎的。”
云柔态度不强硬,但是嘴硬,狡黠的眼珠转转,伸手就要拿回来,“不要就算了。”她还不想给了。
秦策安躲开她的手,拿起手帕走了,过了一会又回来,给她一瓶药。
“把药擦了。”
云柔看看药,再看看他,很难想象他会关心人,于是带着不想信的语气道:“确定是给我的?”
男人站在橘黄的光晕里,神色认真的点头,等她接过药,又道:“帕子不行,还给你。”
“怎么不行?你真难伺候。”
云柔不满,皱着眉梢看他,“不是,还给我就是了。”
不要就不要,没什么大不了的。
帕子和刚送出去一样,连个褶皱都没有,云柔就知道,他是真不满意,嫌她绣的不认真。
也罢,省事了。
云柔刚想转头走,便听秦策安又道:“帕子没你的味道,不要。”
很嫌弃的语气,云柔不知该哭该笑。
最后帕子是拿回来了,可是秦策安又说了别的,云柔羞赧的想直接钻进地缝里。
日子过得快,转眼到了七月,一年中最热的酷暑。
云柔直接不出门,连姚春芳买菜都是傍晚去,要么就清晨去,总之白日是不轻易出门。
这日,午后三人都在休息,寂静的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打破宁静。
哒哒哒,来人不少,且步伐沉稳有力,不似普通百姓。
云柔惊醒没一会,敲门声就响起,力道有些大,把木板敲的晃动。
她揉揉眼睛,站在门口看了会,刚抬脚过去,便见姚春芳从屋内出来,二话不说,就把门打开。
入眼是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手中提着一把剑,满面冷肃,眼中的凌厉足以慑人,他的身后站着两排人,统一的黑衣装扮,和他一样,利剑不离手,面无表情。
云柔捂着唇吓了一跳,姚春芳却跟她截然相反,面露喜色。
“哎呀,是盛,盛将军。”
盛将军盛国栋,乃是盛凌的父亲。
“姚嬷嬷。”盛国栋拱手,眼睛随即看向她身后。
秦策安听见动静出来,瞧见盛国栋并不惊讶,只是挑挑眉梢,暗叹盛凌动作够迅速,这么快就找来了。同时他暗自高兴,离开皇城五年,终于可以回去了。
“臣见过殿下。”
“参见殿下。”
秦策安昂起下颌,姿态傲然,“起吧。”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站在廊下的云柔揉揉眼睛,挠挠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是叫殿下。
秦策安是哪个殿下?
*
云柔蹲在炉边,脸颊微红,额头冒着细汗,背脊的汗水贴着衣裳,能清晰的看见蝴蝶谷和背脊的线条。
她抹了把汗,感觉黏腻腻的,很不舒服,但是云柔无暇顾及,她的全部心思都在屋里的人身上。
热茶好了,她端进去,小心翼翼的扫视,察觉气氛不寻常,便很快退出来。
独自坐在院子里,时不时扭头看看,说话的声音很小,她听不清楚,隐约听到什么陛下之类的,哎,今日这事,她可是受了大惊吓。
云柔在院子待了半个时辰,见他们还没出来,就先去忙活。
良久,直到傍晚,盛国栋才从秦策安房内出来,睨了她一眼,快步离去。
云柔静静看着,不敢问,更不敢吭声,她转头,注视面色阴沉的秦策安,心里有些不安。
她低头从他眼前走过,去一旁的井边打水,谁知秦策安跟在她身后,忽然开口:“不好奇吗?”
“你会说吗?”她反问。
秦策安眯眼笑,随后帮她把水提上来,毫不费力,“自然会。”
云柔看他最近身体挺好,精神奕奕,再没犯病,脸色也红润些,比起初见时的病弱冷白,现在总算像个正常人了。
她别捏的侧过脑袋,问:“你真是皇子?”
秦策安点头,“千真万确。”
“是先皇后生的皇子?”
“是。”
“被废的太子?”
秦策安嗯了声,很有耐心的回答她,“还有要问的吗?”
有,很多很多问题,但是她不知先问哪一个,干脆闭嘴了。
云柔略显迟疑的摇头,接着就见秦策安开口,“你没有问题,那我说了。”
“嗯。”
秦策安看了圈院子,眼中不舍,“咱们要走了。”
“去哪?”
离开这里,云柔有些不舍得,可要是真离开,也不是不可以。
“去盛京,回宫。”
云柔:“什么?”
*
离开那日,天空灰灰的,阴晴不定,仿佛随时会下雨。
天气虽然不好,但是秦策安的心情不错,云柔看得出来。
如此刻,他看着窗外移动的树林,嘴角含笑,分明是喜悦的表情,可又稍显克制,不表现出来。他是在暗喜吧。
云柔默默移开眼,想不通两人为何会坐一辆马车,她应该和姚春芳坐一辆才是,再不济,就让她走路好了,好过现在别扭。
临上车,云柔还记得盛国栋诧异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好像在猜她的身份。
不过他算是客气,没直接问出来。
云柔喟叹,心情不好不坏,为即将到来的陌生环境担忧。
皇宫,该是森严庄重的地方,去了那里,要打起十分精神,要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想什么?”
云柔回神,纯净的眸子眨了眨,掩饰心底的焦虑,“我在想皇宫漂不漂亮?”
秦策安冷笑,说话的语气带着轻蔑,“漂亮有何用,那是吃人的地方。”
被他的语气吓到,云柔抖了抖,是相信这话的,手指捏着帕子打转,缓解情绪。
“要不,我不去了,我住宫外。”
“你说什么?”
秦策安眼一眯,伸手就抱到自己身上,“阿柔,我今日好像胸口疼,是不是要犯病了?”
态度和语气转变的太快,云柔完全反应不过来,支支吾吾的说话,也忘了挣扎。
“不,不会,不是好多了吗?”
她的皮肤白皙剔透,脸上细小的绒毛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害羞时脸色绯红,耳垂透着粉色,秦策安一眼就看得出来。
“可就是疼。”
秦策捂住自己的胸口,皱起眉头,表现出难受的样子,故意骗她。
“你要是不在我身边,我会很暴躁。”
他本来就暴躁,不管她在不在都一样,遂以这话云柔不信。
她把眼撇开,暗暗嘀咕,“陛下在,你敢放肆?”
秦策安的笑变得深不可测,“或许敢,你不是见过我杀人吗?”
他的手指撩起一缕长发,在手指间缠绕,来来回回,不停休。
云柔震惊,揣摩话里的意思,半刻后瞪他,“别胡说,大逆不道要杀头的。”
秦策安不言语,废都废了,还怕什么,就算复他太子之位,跟从前也不一样。如今他的父皇,也不是从前那个爱他护他的人。
他要做大逆不道的事,也不是不可以。
晃悠的马车忽然停下,盛国栋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殿下,到了淅川,咱们稍作休整,改日出发。”
秦策安松开她,云柔立马坐正,顺便整理仪容,免得被人看出什么。
“嗯,知道了。”
云柔下了马车,跟在姚春芳身后进门,去客房把包袱放好,然后可以休息会,再下楼吃东西。
秦策安慢悠悠,不急不躁,他看向盛国栋,知道他有话要说,早就上马车时就看出来了。
“盛老将军有话直说。”
闻言,盛国栋也不客气,点点头,然后问:“云姑娘,她是殿下的侍妾?”
“不是。”秦策安否认,随即又道:“我娶她。”
盛国栋见过大世面,对他的回答并无波澜,只是跟他说些实话,“哦,恕臣多嘴,她的身份,当个妾勉强,若是娶她,只怕陛下不同意,眼下您能回宫,切莫惹陛下生气。”
“再者,宫中杨贵妃和五皇子虎视眈眈,这次回去,他们使了不少绊子,若您再意气用事,只怕那位置,和您无缘了。”
说的很直接。
但有道理,秦策安听进去了,是啊,娶个名门贵女才是上策,至于妾室…倒可有可无。
看来他要好好想想才是。
“盛将军教诲,铭记在心。”
盛国栋微笑点头,不枉费他一番辛苦。
“殿下请。”
秦策安面无表情上楼,路过云柔房间顿了一下,盯着房门看,最后叹息,迈开腿回了自己房。
这日后,秦策安不再和云柔同坐马车,让她和姚春芳共用一辆,免得回京被人看见,闹到了陛下跟前,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而且,在他没达到目的时,还是不要说娶她的话了。
秦策安这般想着,回了盛京后,也是这样做的。
*
路上走了一个月,秦策安终于到了盛京,不做停留,直接进宫。
陛下知晓他今日回来,特意派了身边的太监在宫门等。
秦策安睨了眼,不冷不热的点点头,跟他去见陛下。那个五年没见面的父亲,也是害死他母后的人。
第十四章
巍峨宫殿,庄严肃穆。
压迫的感觉扑面而来,任谁进了宫,到了陛下跟前,都是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
偏偏秦策安不一样,他不仅没低头,甚至将下颌高高抬起,目视前方,俨然是高傲矜贵的皇子,高贵不可亲近。
散发的威严是与生俱来的,他自小就站在高处,纵然跌落过,也不曾低下头。
秦策安注视高位的人,眯了眯眼,随即浅笑,“草民见过陛下。”
一声草民落在耳边,使陛下恍然一下,脸色难看,不过半刻,他扶秦策安起来,历经风霜的脸上显得疲惫,“起来,快起来,回来就好。”
难得,将他贬为庶民的人,竟然眼眶湿了,若不是亲眼所见,秦策安都不相信。
他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表现出疏离和淡漠,“多谢陛下。”
皇帝神情一僵,知晓他心中有怨恨,不肯原谅自己,不过不打紧,来日方长,既然回来了,不怕不原谅他。
眼下自己身体愈发虚弱,皇子明争暗斗,局势紧张,秦策安回来也好,他是先皇后之子,嫡出的皇子,回来能稳住局面,自己能宽心些。而且,他最满意这个儿子,和他年轻时很像。
皇帝心里有自己的盘算,秦策安回宫也是早晚的事,朝中有人提出,他便顺水推舟,成全了。
“舟车劳顿,先回去休息。”
皇帝说话的调子轻柔,很关切的语气,秦策安没多大起伏,“是。”
他表现的平淡,不喜不怒。
心底真正的想法旁人看不透,更猜不透,皇帝也一样。
气氛凝固半刻,皇帝见他无话可说便摆摆手,先让他下去休息。
“罢了,下去吧。”皇帝叹息下,想到什么,又道:“依旧住在未央宫。”
旁边的太监一怔,赶忙低头说是。
未央宫是秦策安作为太子时的居所,他走后一直空着,没想到这次回来,还是住在那,皇帝的意思很明显。
秦策安没说话,侧头瞥了眼,嘴角含着笑,步伐从容,镇定自若。
只要表现的卑微些,低贱些,就能让父皇同情怜悯,他赌对了。
*
未央宫。
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忙碌得很,除了未央宫原本的宫女在收拾,各宫妃嫔也派人送了东西来。
目的不可知,但是表面的贺礼还是要的,若是秦策安一朝得势,他们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