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柔没这个想法,她忽然明白,兰铃不是喜欢他,而是喜欢太子这个身份,或许不管谁是太子,她都会欢天喜地的答应出嫁。
云柔就那么静静的注视她,许久没说话,过了半晌,秦策安到她跟前站定,说:“知道谁是真的郡主吗?你见过。”
她不记得自己见过,便没有说话。
看她一头雾水的神情,秦策安也不瞒她,直接说出来:“是盛府关的那位姑娘。”
他抬手,抚摸她的侧脸,见她启唇想开口,秦策安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唇上,“别问,那是盛凌和她的事。”
另一只手,他搭在纤腰上,轻轻一捏,“这么久不见,想我吗?”
云柔脑子迟钝,今日所有的事,她要好好想想,慢慢消化,分不出心神来应付他,遂以对秦策安说的话当没听见。
她垂眸,推了一把,“我,我,我想休息。”
就算不娶兰铃,也会娶别人,不会是她的。
云柔抬头,眼神祈求,闪动的眸子潋滟,撩人心魄。
男人喉结滚动,在她恳切的眼神中点头,“好,给你一晚时间,好好想想,明日再算我们的账。”
说到算账,云柔很紧张,她大抵知晓他说的算账是什么意思,应该就是亲亲,抱抱。
或者,更过一点。
云柔确定的是,秦策安不会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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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外边有人守着,偶尔她打开门,他们就挡住,不让她离开。
秦策安来过,陪她用膳,顺便把她的行礼收拾了,拿过来给她,还说三日后回盛京。
云柔泄气,好不容易跑出来,不过几月,又被抓回去,怎么想都憋屈。
她趴在桌上叹气,越想越越难过,最后红了眼眶,哭了。
云柔打开窗户,本想从窗口逃跑,可她朝下一看,好高,而且下边也有人守着,根本跑不出去,她认命了,老老实实待在房内。
等回京的路上再找机会。
夜晚,秦策安在外边敲门,问她睡了没有,云柔缩在被窝里没吭声,秦策安以为她睡了,敲了一会没听见动静就走了。
人走后,云柔才从被子里伸出脑袋,望着头顶发愣。
云柔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她需要时间。
杨贵妃,兰铃,秦策安,满脑子都是他们,烦扰得很,害得她大半夜没睡好觉,最后眼皮实在熬不住了,云柔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灯光摇曳,昏黄柔和。
一眼望去,满屋喜庆,门窗贴了喜字,地上散了花生红枣,鸳鸯喜被,红帐春暖,红烛添香。
地上的倒映两人的影子,沉寂许久。
无声中,女子款款起身,朝桌边去,倒了两杯酒过来,娇羞道:“殿下,该喝合卺酒了。”
男人眉眼含笑,长睫垂下,投下淡淡阴影,情绪不明。
“太子妃,你确定要我喝这杯酒?”
女子笑容僵了一下,很快镇定如常,“今晚是我们洞房之夜,当然要喝合卺酒。”
男人颔首,修长的指接过,捏在指腹,“确实该喝。”
两人面对面坐下,看向彼此的眼神不是温柔缱绻,而是别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仿佛各有算计。
须臾,酒杯抵在两人唇边,可谁都没下一步动作,似乎不想喝。
“殿下怎么不喝?”
“喝,自然要喝。”
男人说话的同时,用力捏住女人的下巴,露出几分狠厉,“你自己喝吧。”
言罢,他把酒灌进女子的嘴里,等她咽下去才松手。
女子伸手往嘴里抠,想把酒吐出来,试了好一会,酒没吐出来,倒是先吐血了。
“兰铃,毒酒好喝吗?喜欢的话,把这一壶都喝下去。”
“你…秦…”
男人蹲在她身边,脸上带着残忍的笑,看着她吐血,看她咒骂,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眼睛盯着看,没眨一下。
喜庆的屋子有刺鼻的腥味,他早已习惯这味道,眉头不皱一下。
过来半刻,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人在门外喊:“殿下,五皇子带兵逼宫。”
“来得好,传盛凌。”
他们早已准备好,就等五皇子自投罗网,只要带兵进了宫,那就别想出去。
寂静巍峨的皇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到处传来惨叫声,鲜血流淌,染红地面,一夜的时间,皇宫变天。
盛京也变了天。
刚娶的太子妃死了,五皇子谋反被诛杀,杨贵妃打入冷宫,赐白绫,还有昌国公…
-
“太子…”
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云柔呼喊着醒来,额头布满汗,黏腻着发丝。
她环视一圈,神情恍惚,原来是梦。
她梦见秦策安的前世了,原来新婚之夜,五皇子谋反死了,兰铃也死了,所以,他还是没和兰铃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
来不及细想,云柔又听见隔壁房间的声响。
“啊…啊…”
“殿下,你怎么了?快拿药来。”
秦策安痛苦的嗓音传进她耳朵,云柔一下回神,鞋子没穿就跑出去。
此刻她忽然想到,上辈子,他找到解药了吗?
第三十三章
一向挺直的身板被病痛折磨的直不起腰, 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猩红的眸子显眼。男人一手抓住桌沿,一手紧紧扯着胸口的衣裳,疼痛欲裂。
他掀起眼皮, 看见一双莹白圆润的脚在跟前, 男人面色沉了沉, 手一挥,“出去。”眼眸更红。
听他的话,其他人立马出去, 云柔犹豫几息跟着转身,谁知被秦策安扯住手腕, 责怪的语气问她:“你去哪?”
云柔看着门关上,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方才反应过来,秦策安说的是别人,不是她。
“快把药喝了。”
现在天没亮,这碗药是下人连夜煎好的, 他的病反复发作,便时刻备着, 以防万一。
只是,现在秦策安不愿意喝药, 没看一眼。
“不喝,拿走。”带了几分任性的语气。
地面冰凉,三月的寒意从脚底渗透,蔓延到全身, 云柔冷得打颤,尽力控制好语气。
“不喝会疼, 快喝。”
她担心他,秦策安看得出来,其实他现在没那么疼了,闻着熟悉的香味,痛苦缓解了些许。就是还有点抽痛,不过他能忍耐。
倒是她,赤足走来,地上凉不说,还会被人看见,她怎么就不知道。
秦策安忍着疼,在她惊讶的眼神中,把人抱起,朝床边去。
云柔不安的双脚蹭着,绵音怯怯,“做,做什么?你现在该喝药,快放开我。”
秦策安充耳不闻,将人放在床上,随即跟着躺下,手揽过纤腰,搂进自己怀里。
他的嗓音喑哑,暗了些,低沉沉的拂过耳畔,“你是我的解药。”
气息缠绕,云柔察觉到了异样,她没动,小心翼翼的抬头,看见男人性感的喉结和下颌,她把手搁在身前,悄悄保持距离。
“好点了吗?”她问。
秦策安呼吸平稳,似乎不疼了,但没回答她的话,一直沉默。
须臾,云柔打哈欠,本就没睡好,这会更困了,她从窗口缝隙看,天没亮,还可以睡会。
云柔缩在他怀里,缓缓阖上眸,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入睡。
刚睡着,身旁的人便低下头,目光灼灼的凝视她,须臾,轻叹声,在她头顶蹭了蹭,闭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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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已是中午,身边没了人,云柔立马掀开锦衾,想穿鞋,发现过来的时候没穿。
她懊恼的拍下脑门,光着脚下床,脚心刚触到地面,冰凉的感觉让她缩了缩,还没站稳,门就被推开,秦策安从外头进来。
手上拿了她的绣鞋,另一只手拎了她的包袱。
见她跳上床,把脚盖住,笑了笑,“现在害羞太晚了。”是笑她昨晚不穿鞋跑来。
云柔面上潮红,眼睫颤了颤,“把鞋放下。”
秦策安睨她眼,依她言把鞋放下,但人没走,“饿了吗?”
现在是中午,她是饿了,可她也没心思吃饭,昨晚想到的事还没问。
云柔整理好仪容,洗漱好,问:“李伯来信了吗?找到药了没。”
李田去云贵已有大半年时间,按理说该来信的,不知秦策安收到没有?
她就是想知道,能不能找到药?
云柔期望的看着他,等他回答,“来了,没找到药。”
她的心当的一声,掉落谷底,找不到药,意味着他的病好不了,会死。
她的喉咙难受,哽住了般,发不出声音,半晌,云柔眉间舒展,笑得牵强。
“没事,总会找到的。”
要是一直没找到药,秦策安死了怎么办?
还有,他后来娶了谁?
云柔满腹心事,头微微垂着,没精神,秦策安歪头注视,摸她的头顶,道:“先用膳。”
她哦了声,随便吃了点,吃完后想出门,又被秦策安拦着。
云柔不高兴,愤怒的瞪他,实在气不过,便捶打床榻,把自己的手打红了。
秦策安无奈,只答应让她回去看一眼,至于要见范青,想都别想。
“阿柔,别惹我生气了。”
她逃跑的事秦策安没追究,已经很克制脾气了,要是再惹他生气,只怕没那么好敷衍。
云柔毫不犹豫点头,她去了在扬州的住处,住的时间短,但她有了感情,她在这里过得很惬意。
现在要离开,她不舍得。
秦策安跟着她,云柔没法去见范青,只好写了一封信,放在房内,要是范青来了,可能会看到。
云柔最后看了眼屋子,恋恋不舍的转头离去。
两日后,她跟着秦策安离开了扬州,前往盛京。
路上走得顺利,风平浪静。
云柔甚少说话,每次都是安静的待着,要不就是坐在秦策安身边,没跟旁人说话,就连盛凌,她也只是看眼,没搭理他。
想到盛凌干的事,云柔脑子第一反应就是,他不是个好人。
在树林休息时,秦策安和盛凌去了密林中,不知干嘛去了。
云柔左右看看,表情不对劲,现在跑路,会被发现吗?
她抿唇,神情紧张,刚抬起一脚,就有人从后边拍她的肩膀。
“嘿。”
云柔吓得咯噔一下,唇白了,“谁?”
回头看,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虽然穿着男装,但胸前鼓鼓囊囊,唇红齿白,眼含秋水,云柔一眼就看出是姑娘。
“你是谁?”她上下打量,觉得眼熟。
“我叫江渔。”
江渔的嗓音好听,笑得明媚灿烂,能感染人。
“你是云姑娘,我见过你。”
云柔张唇,茫然的盯着她,她是什么时候见过她的?
正想问,江渔便抢在她前面开口,“在盛府的时候,我被关在屋里,见过你。”
云柔想起来了,原来是她,难怪看着眼熟,下一刻,云柔又想到,她是秦策安口中真正的郡主,那她自己知道吗?
知道盛凌找人顶替她吗?
云柔不好直接问,便笑笑,“你怎么在这里?”
江渔在她身边坐下,埋怨道:“哼,盛凌怕我跑了,上哪都带着我。”
她被人时时看着,可不舒服了。
现在看到云柔也这样,两人算是同病相怜。
“你为什么要跑?你不喜欢他?”她靠近了些,说话的声音小,怕人听见。
江渔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也不是,就是不想被关着,他看得太紧了,我透不过气。”
“哦。”
云柔以为,江渔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这语气,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她看不懂。
两人随意寒暄几句,过了半刻,秦策安和盛凌从密林中出来,看见两人凑在一起,微微一愣,然后大步朝这边来。
江渔立马起身,“他回来了,我先走了。”她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马车。
云柔一眨不眨的看,暗叹:肯定是盛凌威胁她了。
以至于秦策安坐下时,她朝他冷冷的哼了一声。
“她惹你了?”
云柔冷淡的回句:“没有。”
随后上了马车,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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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边她和江渔聊过几次,彼此熟悉些,姑娘家有了许多私密的话。
也是后来,云柔才知道,江渔对盛凌做的一切都知晓,甚至知道盛凌找人顶替她的事,意外的是,江渔完全不介意,甚至不想当那个郡主。
云柔忍不住问她:“为什么?”
当时江渔的神态她记得很清楚,对于昌国公,她有恨,“那种府邸,能有什么好人?”
云柔说不出话来,昌国公的确不是好人。
对于此事,云柔后来没再提过。
坐在马车内,秦策安挪过来,一把搂过她,靠在她耳边道:“别搅合别人的事。”
云柔否认,“我没有。”
秦策安深吸下,将他们的事随口解释,“江渔的母亲是被昌国公弄死的,所以她恨,至于她和盛凌,别管。”
“马上就到盛京了。”
秦策安想,他们赶紧成亲,免得她又跑了。
可他不知道,云柔不愿意。
“兰铃呢?”犹豫许久,还是问了。
男人手指勾住乌发,在指腹缠绕,一圈一圈,仿佛绕在心上。
秦策安漫不经心的说:“死了,一杯毒酒。”
云柔捂住唇,和梦中一样,兰铃是和毒酒死的,不同的是,她没和秦策安成亲。
说不上什么感受,自小长大,现在兰铃死了,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人命在皇权面前,不值一提。
“你为她伤心?”秦策安问。
云柔别开脸,将他的手拍开,“我不想进宫。”
“因为我杀了兰铃?”
她没说话,进宫算什么,她始终是个局外人。
现在跟秦策安说这些,他听不进去吧。
云柔往旁边挪了挪,这一举动,惹恼了他。
秦策安面无表情的把她拉回来,手使劲圈住她的腰,用了些力,云柔皱眉,感到了疼。
“回京后,我们成亲。”
他说过要娶她,就一定娶她。
现在碍事的人都死了,也不用演戏给谁看,是时候成亲了。
“不行。”
云柔对上他的眼,严肃的说道:“你以后会娶别人。”
“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