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策安松了松,眉目含笑,“阿柔,你不在的时候,我全身疼,你不心疼我吗?”
“跟这个没关系。”
云柔不能说出口,可是她也很想知道,秦策安会娶谁?
不管那人是谁,都不会是她。
第三十四章
四月, 一行人终于到了盛京,由于云柔不肯进宫,秦策安也拗不过她,便同意她在宫外暂住。
云柔想找个小院子住, 秦策安也同意, 差人找了个幽静的小院子, 又派了丫鬟小厮和护院。
她看着那些人,感觉有人时刻盯着自己,很不自在, 但是没办法,秦策安同意她住宫外的唯一条件就是按他的意思安排人。
秦策安进宫后, 云柔便自在在小院待着, 那日他提出成亲的事, 她不愿意,秦策安问她原因,云柔说不出来,秦策安便以为她在顾虑兰铃和陛下, 没再追问。
他不知,云柔的顾虑其他, 她一直都清楚,秦策安是要娶别人的。
回京几日, 秦策安一直没出宫,云柔乐得自在,但在今日,来了一位她意想不到的人。
“我找云柔, 让我进去。”
院子小的好处就是,门外有人叫嚷, 你能第一时间知道。
云柔听见声音从屋内走到门口,一眼看见江渔在和护院争吵,闹着要进来。
她正愁没人说话,想了想,道:“让她进来。”
江渔眼一亮,表情略微得意,一副“你瞧你瞧”的神情,走过那人身旁时,扬起脑袋轻哼声。
“云姑娘。”她的步子快乐,好似见到了好朋友。
其实她们不过见了两次,而且相处时间都很短,云柔自认为跟江渔不熟,不知怎的,她就来找她了。
猜不透,也不想猜。
云柔直接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嗓音软,说话好听极了,江渔喜欢和她说话。
她笑眯眯的,熟络的挽着云柔的胳膊,“我当然知道,你在这里很无聊吧,走,我们出去玩。”
云柔看向门口,小脸上略出些许为难,她要是出去,他们要跟着的。
会很不自在。
她不想一直被人盯着。
江渔看出她的为难,于是凑近她耳畔,轻声说:“我带你出去。”
江渔笑嘻嘻的,瞥了眼护院,拉她往里边走,云柔不明所以,以为她会有什么好办法。
结果到了偏僻的墙角才知道,她所谓的办法,就是爬墙。
云柔做过所有大胆的事情里,就是没爬过墙,眼下看着高高的围墙,犯了难。
“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
江渔认真点头,不知从哪搬来石头和箩筐,一层叠着一层,筑起高高的可以垫脚的地方。
云柔安静看着,转头环顾四周,不得不说,江渔选的地方是好,这一处甚少有人来,她们有足够的时间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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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院跑出来,云柔感到久违的自由,她和江渔不同,江渔和她出来纯粹是因为好玩,想找个人作伴,她不是,她只是享受自由的气息。
以及,单纯的想出来看看。
云柔跟着江渔先是逛了一圈,买了点零嘴,然后在又看首饰珠宝,江渔花钱大手大脚,云柔猜大概是盛凌给的。
她默默咬着梅子,酸甜的味道在口腔爆开,清香好吃,云柔垂着眼睫,若有所思,没听江渔说什么。
“云姑娘云姑娘,你有没有在听?”
云柔咽下嘴里的梅子,清甜的味道残留在嘴里,呼出的气息带着梅子香。
“什么?”她一脸茫然和无辜。
江渔回味嘴里的味道,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听说太子忙着立太子妃,盛府的女儿。”
什么?
云柔顿住脚步,震惊的注视江渔,她转动眸子,半信半疑。她知道秦策安会娶别人,可当她真的听见立太子妃时,云柔还是难以接受。
沉闷的感觉在胸腔回荡,难受的喘不上气来。
立在原地半晌,云柔回过神来,启唇动动唇瓣,红唇肉眼可见的失了几分血色,却开不了口。
江渔的表情立马严肃,放下手中的零嘴,牵她的手安慰她,“怎么了?”
云柔艰难的深吸下,笑容勉强,“没事,你知道是盛家哪个姑娘?”
说到这个,江渔表情奇怪,歪着脑袋说:“盛家没有姑娘,只有盛凌一人,至于旁支,就不清楚了。”
云柔愣了下,怎么会这样?莫非真是盛家旁支。
她的情绪难以言喻,一方面觉得如此也好,他们之间可以尘埃落定,另一边又难过。
等秦策安真的立太子妃,她没资格在他身边。
云柔也有一丝侥幸,说不准秦策安很喜欢那姑娘,放过她?
她苦涩笑笑,对江渔道:“走吧,我们去喝酒。”
他很忙,没来见她,原来是忙着立太子妃,她懂的。
“啊,行吧,我陪你。”
两人走在一起,一个明艳,一个柔媚,走在一起相当显眼。
不过两人没在意,沉默走了许久,忽然,几个壮汉挡住她们跟前,面无表情的直视她们。
云柔和她对视眼,紧张的眼皮一跳,“你们想干什么?”
几人拱手,然后道:“姑娘,公子在等您。”
“哪个公子?”云柔问。
几人没说话,而是抬头看向一旁的茶馆二楼,云柔随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便看见男人站在窗边,似笑非笑的凝视她。
压着眉骨,有几分严肃,虽是在笑,但瞧着不是高兴的模样。
云柔吞咽下,不自觉的紧张,因为偷跑出来。
“江姑娘,你先回去吧。”
江渔眼珠子来回转,善解人意的点头,“哦,你们好好说,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找你。”
人走后,云柔就进了茶馆,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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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天气微暖,风从窗口吹进,拂过耳畔,带起些许发丝,痒痒的,撩人心弦。
云柔挠挠脸,神色不自然的看他,听见房门关闭,往后看了眼。
“参见殿下。”迟疑几息,云柔弯身行礼。
秦策安看着,心里不是滋味,他们之间,怎的生疏了?是从江南回来后这般的,还是之间就如此,是他一直没在意?
他一下想不明白。
秦策安望着她,对于她偷跑出来的行为没有责怪,只有担忧。
“阿柔,你出门怎么不告诉我?”
“你在宫里,怎么告诉你?”
她的语气有些娇嗔和埋怨,秦策安听了不但没生气,反而很高兴,这就说明,她是在乎他的。
秦策安抱住她,掌心在腰上摩挲,因为天气逐渐变暖,云柔穿的衣裳薄,此刻他的温度透过衣裳传给她,灼热的肌肤滚烫。
云柔僵了下,面颊以最快的速度变得粉红,连着耳垂都粉粉的,可爱极了。
“阿柔,你生气了,因为我没陪你。”
她躲了下,眼睛看向别处,“没有,你怎么出宫了?”
“有话对你说。”
秦策安在宫内忙了几日,里外打点好,现在终于可以把事情告诉她,他想,阿柔会开心的。
“你,你要说什么?”
云柔忽然想到江渔说的事,她说,秦策安要立太子妃,是盛家的姑娘,所以,他来是为了要说这件事吗?
思及此,云柔神色不定,脚下往后挪。
“我听着。”她走到一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掩饰心底的情绪。
见状,秦策安顺带给她端来几碟点心,笑道:“我要立太子妃。”
该来的总是要来。
尽管做好心理准备,可是亲自听他说出口,云柔还是很难受,感觉离他越来越远。
“哦,恭喜殿下。”
“不问问是谁吗?”
云柔牵强笑下,冷淡问:“哪家的姑娘?”
秦策安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捏着杯茶,不急不缓的说道:“盛府的姑娘,盛凌的义妹。”
她抬头,停下吃点心,茫然问:“盛将军有义妹吗?”
不是盛家的旁支,而是盛凌的义妹,云柔忽然觉得此事不简单,是她多想吗?
云柔垂眸思忖半刻,继而抬头注视他,秦策安放下茶盏,眉目温柔的直视过来,眼底蕴着笑意。
她心口一跳,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虽然大胆,但不是没有可能,按照秦策安的性子,他很可能干得出来。
云柔心慌的喝口茶,缓缓心情,“他义妹叫什么?”
“叫云柔。”
秦策安平静的说出来,惊的云柔尚未喝下的茶,在喉咙呛到了。
“咳咳…”脸咳红了。
秦策安见状,顺势坐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背,藏不住的喜悦,“很惊讶?我早说过,回京就成亲。”
不管对她说的哪句话,都不是玩笑,是认真的。
云柔缓下来,脸上的红未褪,粉嫩嫩的,煞是好看。
“秦策安,你当真要这么做?朝臣会反对,陛下也会。”
她忧心,怕秦策安会成为别人口中贪恋美色的之人,担不起大任,日后,在朝堂之上寸步难行。
他该找个大家闺秀,名门之女,为自己铺路。
可是云柔担忧的这些,秦策安好像都不大在意。
他只想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你怎知他们会反对?他们很高兴。”
因为没人敢反对。
秦策安为了娶她,和盛凌交换条件,让云柔入盛家,当盛家的女儿,以盛家的名义入宫为太子妃。而他日后登基,为盛凌和江渔赐婚。
这是他和盛凌交换的秘密。
“你不必怕,盛家世代忠良,名门之后,他家的女儿,当得起太子妃。”
秦策安跟她解释其中原由,云柔也没听进去多少。
对她来说,这不是关键,重要的是,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云柔低头想了片刻,觉得有些话不能在藏着,必须要说出来。
她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捏紧裙摆,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不出现,你会娶别人?”
秦策安愣了下,脸上的笑容消失几息,随即又恢复如常。他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明和思索,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又或者在想,如果她不出现,自己会娶谁?
空气寂静,他们的沉默在风中尤为明显。
须臾,云柔伤感的轻笑,拉开些许距离,接着说:“可能,我们本来就不是同路人。”
云柔垂眸说了许多,秦策安静静听着,等她说完了,说累了,才沉着一张脸开口:“你说不是就不是?”
他们之前不是一类人,他从前是这么想,可是现在不管他们是不是,他只想跟她在一起。
母后的遭遇,曾经让秦策安对娶妻生子毫无欲望,那时他想,这一辈子,或许要孤身一人。
他从未想过要娶妻,直到遇见云柔,他给了一纸婚书,给了承诺。
历尽艰辛,如今,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可是,她不愿意。
为何?秦策安想不明白。
“嫁给范青你愿意?嫁给我就这么排斥?为什么?”
头一次,云柔在他的话里听出了祈求。
她张张唇,说不出话来,云柔想不到合适的借口,只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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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他的身影与暮色融为一体,嗓音随风一起落在她耳畔,“准备入未央宫。”
这是他回宫说的最后一句话。
云柔一动不动,没说好,没说不好,就那么看他转身离去,然后消失在夜色中,而她也回了小院。
半夜躺着软榻上,云柔脑海回荡那句“准备入未央宫”的话,她叹息翻身,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原本她想,等李田找到药就离开,现在李田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药,要是一直找不到,他的病怎么办?
云柔实在烦,一边是道路不明的未来路,一边是秦策安的生死,两件都是人生大事。
可这两件事奈何没一点头绪,一直在她脑海反复出现,细想就脑袋疼。
她叹气,认命的闭上眼,脑袋疼的想睡一会。
神智混沌,云柔慢慢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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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被风吹得摇摆不止。
逐渐地,细微的嗓音穿过烛光,沉沉入耳。
“陛下,该睡了。”
说话的声音略微尖锐,不似寻常男子的声音。
接着,又是一句,“陛下,身子要紧。”
风停顿,烛光一下明亮,大殿中的人影瞬间清晰。
秦策安坐在龙椅上,面前是堆积的奏折,他专注的批阅,眉头微微皱起,神情苦恼,疲惫。
身旁的小李公公看着,满眼心疼,陛下已经两天没睡了,眼瞧着人憔悴,没精神,作为贴身公公的他,毫无办法,因为秦策安不听他的。
“你先下去。”
小李公公猜到他会这么说,无奈喟叹,随即道:“陛下先把药喝了。”
很快,宫女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水汽氤氲,秦策安只是看了眼,眉头拧的更深。
这药喝了那么多年,一点用没有,他的病没好,甚至更严重了。
他不想喝了,反正没效果。
“端走吧,不必再喝了。”
如果难逃一死,那么,他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舒服些。
小李公公依旧给他端过来,好言相劝,“陛下,您的病不能离开药,喝了吧。”
他知道秦策安的想法,于是又补充句,“李田定能找到血铃子,治好陛下的病。”
秦策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要是能找到,早就找到了,何苦等到现在。
这么多年,他已经不抱希望。
“罢了,拿下去吧。”
小李拗不过他,只好把药端下去,他回头看了眼,在门外守着。等夜深些,再进去劝他,兴许就有用了。
凌冽冬季,寒风呼啸。
小李在门外待了片刻,时不时贴在门上听听动静,他怕秦策安跟上次一样,倒在龙椅上,无人知晓。
遂以,小李很关注里边的声响。
但是过了这么久,里边没声音,陛下也没喊人,是不是还没批阅完?
小李弯着腰,低头沉思,半晌,他试探的出声:“陛下,要不吃点东西?”
无人应他,小李接着问了句:“陛下,小的进来了。”
没人回答。
小李连着问了几句,里面依旧没声音,这下小李的心里隐隐不安,他悄悄推开门,朝缝隙往里看。
下一刻,小李大惊失色,跌跌撞撞的跑进去,“陛下陛下,快来人,传太医。”